許是見到兒子孫女高興,阮老太爺的病真的好了些,雖然還是起不了牀,卻能說話了,神智也清醒起來,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將阮臨湘叫了過去,詢問京城的事。
阮臨湘便把從爲什麼去西北,後來冀王叛亂的事,以及現在京城的現狀詳細的講了一遍,還說了阮卓穎被封侯的事,阮老太爺心裡有了底,這才放下心來,每日叫了阿爾阿山在牀前玩耍取樂,倒是輕鬆不少,一家子見如此頓時鬆了口氣,林氏也不用時時刻刻的守着了,而是和謝氏李氏排好了,每人一天,輪流過去伺候湯藥。
容氏是最高興的,阮老太爺身子好轉,孫女和重孫子也回來了,原先嚇出來的毛病全又回去了,一家上下也一掃之前的愁悶,變得輕鬆起來。
這期間,阮娉婷,阮靈鳶,阮靈珠都回來過,阮娉婷現在是範家的當家主母,膝下有了一雙兒女,特地帶來給阮臨湘瞧,男孩叫云然,小名雲哥,七歲了,女孩叫心然,小名心姐,才三歲,兩個孩子長得玉雪可愛,阮臨湘喜歡極了,給了極重的見面禮,阮娉婷見了阿爾阿山也很大方,送了兩個金鑲玉的荷包,裡面放着的是如意平安的玉佩。
阮臨湘知道大姐的意思,是不想被比下去了,心裡有些發酸,當初在家時姐妹間哪裡有這種想頭,都是你拿我的簪子戴,我拿你的花戴,如今嫁了人,成了別人家的人,也開始爲了別人謀劃了,阮臨湘心裡暗暗傷心,對阮娉婷也就沒那麼親熱了。
阮靈鳶嫁的也是蘇州的商戶,由阮一鬆拉的線,是一家典當行的少東家,家裡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是也很說得過去了,最起碼能穿得起最新的衣料,戴的起最新的首飾,看阮靈鳶的氣色就知道她過得很好。
阮臨湘和幾位姐妹敘舊。從話語間才漸漸知道了這幾年阮家的事。謝氏不甘心受窮,可是又拿阮一柏沒法子,只得另外去打主意。
當初阮靈珠阮靈鳶出嫁時,說不上十里紅妝,但也很過的去了,畢竟都是阮一柏做的媒,嫁妝少了也是面上無光的。謝氏也不想叫三房看不起,便下了狠心來置辦嫁妝,事後想起來卻是十分後悔,想起那一箱箱的嫁妝心裡就發疼,人只要一受窮想的就窄了,心裡除了錢就是錢,再容不下別的東西。
謝氏先是叫了姐妹二人回來,變着法子的說家裡窮。那意思是叫貼補貼補,阮靈珠還好,嫁過去時間長。在家裡也有點威信,第二天便送了一百兩銀子來。
阮靈鳶卻是新嫁,哪裡有新媳婦剛嫁進來就上趕着貼補孃家的,阮靈鳶拿不出銀子,只得從嫁妝裡拿。有一次就有兩次,且不說銀子,謝氏三番兩頭的叫姐妹倆回家,人家婆家也不高興了,兩家人直接找到阮一鬆,問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要不要幫忙。
阮一鬆莫名其妙的說沒有啊,人家就說了,若是沒什麼事就趕緊叫兒媳婦回來吧,三天兩頭回孃家也不是那麼個事啊。
阮一鬆聽了這話被臊的滿臉通紅,趕緊回家去問阮一柏,阮一柏就和謝氏大吵了一架。後來謝氏不叫她們回來了,卻開始送東西來,一盒子糕點,兩匹布,一點點小東西都拿來送人,送到人家婆家,親家送禮了,總不能不回吧,因此每次謝氏送出去的盒子裡總是滿滿的回禮,次數多了人家就煩了,三兩茶葉也不知何年何月的就拿來送,真真是不要臉面的,連帶着姐妹倆在孃家也不好做人。
阮靈珠聰明,回家時跟容氏哭訴,容氏把謝氏叫過去罵一頓,之前老把人叫回來,現在不叫人了,又幹這麼丟人的事,阮家的臉面還要不要?謝氏不敢跟阮老太爺吵,卻敢跟容氏吵的,容氏只不過說她兩句,她就開始頂起嘴來,什麼偏心啊,分家時給他們大房分了最薄的一份啊,看着大孫子還沒娶親也不着急,聘禮也拿不出來,相叫他們大房斷後啊……
拉拉雜雜扯了些有的沒的,把容氏氣的一天沒吃飯,後來李氏就道,說謝氏是和她過不去,沒必要扯上不相干的人,兩人跳過容氏,直接吵了起來,大房三房徹底決裂,容氏傷心,阮老太爺生氣,這才起了個頭。
阮靈珠苦笑道:“四妹你都不知道,母親找的那是什麼藉口,今天說要做新衣裳,沒錢,明天說想吃什麼糕點,後天又說哪家哪家的兒女孝順,光銀子就孝敬多少,後天又說去寺裡上香捐些香火錢,真是……”
阮靈珠搖搖頭,阮臨湘總不好說謝氏的不是,便直嘆氣,阮靈鳶性子軟些,不大敢說這些,只是紅着眼圈,阮靈珠便道:“三妹你也別藏着,都說給四妹聽聽,看看天下有沒有這樣做母親的,四妹你的嫁妝,還沒出嫁一個月就叫她藉故剋扣去了一小半,只餘了些不值錢的布料,古董什麼的,三妹剛嫁過去,正是需要籠絡人花錢的時候,她不說幫襯還來拆臺,弄得三妹吃婆婆的掛落,天天在跟前立規矩。”
這話勾起了阮靈鳶的傷心事,她忍不住落下淚來,想起那時候,剛嫁過去,母親就天天使人來,不是缺這個“來借姑奶奶的使使”,就是來說“夫人心口疼,想姑奶奶了,快些回去看看吧。”每每看到夫君疑惑的眼神和婆婆的不滿,她都覺得尷尬,丟人,可下一次又是這樣,若不是祖母出面,還不知以後會怎麼樣。
阮臨湘嘆道:“以前大伯母不是這樣的,現如今怎麼變得……”她也不知道怎麼措辭了,只是嘆氣,又道:“大哥哥都這麼大了,怎麼還沒定好親事?再拖下去可就不好找了。”
阮靈珠冷笑:“我可沒臉說出口,三妹,你講給四妹聽聽。”阮靈鳶只好說了實情,當初剛回蘇州時,容氏就張羅着給阮景楓定親,可謝氏卻覺得都配不上她的兒子,她的兒媳,既要長得好。也要家世好,嫁妝要豐厚,兒媳要性子好,好生養。家裡太平沒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這麼幾條下來,幾乎就沒什麼合適的,合適的人家也看不上阮家。
阮家雖然貴,可也就是一個名聲,誰願意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嫁進來吃苦,挑挑選選一年多了。還是沒找到合適的,誰知謝氏的姐姐竟有找上門來,原來她的女兒盛寶蘭守了寡,她不忍心女兒下半輩子就這麼過,就想和謝氏攀親家,還許諾會有豐厚的陪嫁,謝氏雖然生氣姐姐當初的所爲,而且也不滿意一個寡婦做兒媳。可還是對那筆碩大的嫁妝動心了,幸好阮靈珠偷偷打聽到了,趕緊告訴了容氏。容氏這才阻攔下來,不然連日子都要定了。
容氏一直以爲大兒媳不靠譜,卻沒想到她會無知到這個地步,阮娉婷這個嫡長女阮向賢都不許她去做皇子的妾,更別提會讓阮景楓這個嫡長子去娶一個寡婦了,容氏被氣得吃不下睡不着,把這事告訴了阮向賢,阮老爺子大怒,把謝氏叫過來大罵一頓才完事,還吩咐說以後謝氏的姐姐再來阮家。直接打出去。
阮靈鳶道:“大哥哥知道了這事後氣的跑了,去了大姐姐家,幾天都沒回來,後來還是三叔親自去把他接回來的,大姐姐也氣壞了,沒想到母親會變成這樣。”
阮臨湘道:“現在大哥哥的親事定了嗎?”阮靈鳶搖了搖頭:“還沒呢。爹氣的要休了母親,可是考慮到大哥哥和大姐姐,怕他們難做人,也就罷了,只是禁了足,後來母親又哭又求的,爹就把她放了出來,可是又和三嬸吵架,有一次因爲五妹沒看見母親走在她前面還被母親打了一巴掌,現在我都不敢見五妹了。”
阮臨湘長大了嘴巴,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難怪三嬸會和大伯母不依不饒了,大伯母打了五妹,就是打了三房的臉,打了三嬸的臉,三嬸正愁找不着藉口開戰,大伯母正好撞了上來。
阮靈珠接着道:“後來吵的越來越厲害,祖父去了祠堂,說沒管好家人,對不起祖宗,在祠堂跪了一夜,後來被人擡出來後就昏迷不醒了,爹這才和三叔寫信叫二叔你們回來。”
阮臨湘嘆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看來還要從大伯母和三嬸哪裡入手,也不指望她們能和好了,以後不再吵架就萬事大吉了,現在只能先去勸三嬸,若是三嬸不接茬,大伯母一個人也吵不起來,關鍵是,三嬸怎麼會答應,現在大伯母還打着重新分家的主意,想要三房出點錢,三嬸估計都要氣瘋了,這樣想想,還真有些難度。
林氏特地抽了個空子,找了阮臨湘來問話:“你二姐三姐把事情告訴你了?”阮臨湘道:“是啊。”林氏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阮臨湘道:“還能怎麼辦,該勸的勸勸唄,總歸是一家人,難道真的看祖父被她們氣死麼?”林氏冷笑:“哼,我就知道是這樣,他們吵架,把我們二房拉進來做什麼?無非是看着現在你哥哥有出息了,你過得也好,想趁着老太爺老太太還在,趁機撈點好處罷了。”
阮臨湘不滿道:“娘,二姐姐三姐姐不是那樣的人。”林氏道:“我還不知道她們,我問你,你來了這幾天,她們問過一句你過得好不好的話沒?”
阮臨湘噎住了,還真沒有,這幾天二姐三姐但凡來只是說大伯母的不好,希望她勸勸,林氏冷冷道:“你去西北的那幾年就一個勁的寫信來打聽事,誰不知道是爲了什麼?現在還是隻顧她們自己,我自問對得起她們,她們到來算計我們,你大伯母再不好,吃苦的也不是你,你何必去討這個嫌,她們敢怒不敢言,就拉你來做墊背的,你也真傻。”
林氏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女兒一眼,阮臨湘道:“都是一家子姐妹,勸勸也沒什麼的,再說了,她們這樣鬧,祖父也生氣啊,就算是爲了祖父,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林氏嘆了口氣:“那也好,就當是盡孝了,只是一句,家裡的事說家裡的事,若是她們牽扯到蘭陵,幾個孩子,和你哥哥,你可別搭腔,不是我小氣不願意人沾光,你哥哥還沒娶親,若是被這一家子拖住了,更難找合心意的。”阮臨湘應了,便去找李氏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