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半仙,等你讓我給逮着的,不把你第三條腿打斷,老不正經的東西。”丁凡站在街頭上,失魂落魄的,有些惆悵。
成羣的蚊子煩人的圍着他,讓他此刻的心情感覺異常低落,甚至感覺自己周圍的無邊黑幕裡,彷彿藏着兩種東西,一個是真相,另一個和自己開玩笑的鬼怪,線索就在周圍,自己就像被擋在銅牆鐵壁外面,本來就可以觸手可及了,可怎麼也摸不到。
他漫無目的的走着,邁着瀟灑的八字腳,儘量讓遠處的人看到的是個散步的閒人,內心卻在搜腸刮肚的梳理着線索,一直到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叫他,才如夢方醒般的擡頭看去。
“悅來客棧?噢,到這裡了啊,正好……”丁凡看了眼悅來客棧的牌匾,再循着聲音向着門口的梨樹下看去,只見白靈穿着一身淺紅的體恤衫,腳踏高跟鞋正楚楚動人的看着他。
在興隆礦這個幾萬人的地方,誰都知道她是白狼的鐵桿小.蜜,倆人雙入雙出的,連大街上散步都是勾肩搭背的,沒有誰不背地裡罵她傍.大款的,對於她這個犯罪團伙老大的女人,丁凡雖然聽她說過自己離奇的故事,可這種女人的話,自己又怎麼會相信呢。
他對她苦笑着說:“白老闆,白狼是我們抓的,他拘捕反抗,連槍都上膛了,我也沒想到……”
丁凡有些抱歉的攤了攤雙手,想把開槍打死這種事儘量說的無奈些,因爲他知道就算是個罪不可赦的壞人,那也是一條生命死在了自己手裡,當着人家親屬的面絕對不能表現出幸災樂禍的意思。
“姓丁的,我聽說你們局裡的人……我想問問,真是你打死的他嗎?我想,我想問問他在哪呢,我能看看他嗎?”白靈摸了把眼窩,似乎是有些悲傷,但很快就把手放下了。
丁凡仗着她家門口燈籠的微弱燈光,感覺這個女人心情有些失落,甚至是絕望,不由的產生了一絲同情心,想了想說:“白老闆,是我…是我丁凡開槍打死他的,如果他聽着我們的警告聲,乖乖的聽話,誰也不會開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白義幹了不少事,好幾起人命案子都和他有關,我們不能拿自己腦袋打賭的,這樣……”
說完這些,丁凡餘光發現白靈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猜出來她肯定是受刺激了,然後慢慢的轉身,辦事警告半是勸慰的說:“這是民警的職責,你要是不服,可以向上反映的,對不起了。”
一邊說着,他慢慢的往前走着,心裡暗想:“別和我急眼啊,好男不和女鬥,你要是再脫了衣服,和那天似得,我吃了半斤羊肉的體力都得用在奔跑上。”
“別走啊,我必須得看看他,你,你聽到了嗎?”驀的,白靈在他身後快要哭出聲來了。
丁凡終於鬆了口氣:這分明是求人的口氣嘛!沒聽說是要一哭二鬧三上吊威脅的徵兆。
他馬上舒緩的說:“在果品廠冷庫呢,你走啊,還得給你找個警車給你開道啊。”
說完,他心情舒暢的往西面郊區的方向走去。果品廠冷庫閒了一個房間,闞亮和冷庫經理熟悉,當時和人家商量了半天,對方纔同意把這個白狼的屍體先放在那裡的,只待法院判決下來,才能通知家屬把屍體拉走火化。
快到那排房子時,聽着轟鳴的發電機聲,丁凡指了指正房門廳,再指了指西南角一個單獨的房間,正色道:“白老闆,你看的時候,動靜別大了,我們安排了局裡兩個同志,每天在這裡值班看着,咱們悄悄的看一眼就行,人家要是知道肯定不同意的,我們有紀律。”
丁凡忽悠完,看她態度還算平靜,帶着她推門進了臨時停屍房。
門崗推開個縫隙,迎面撲來一股子冰冷的寒氣,丁凡順手摸了下旁邊,房頂的電燈一下子亮了,把房間裡照的明亮了起來。
冷庫經濟條件不怎樣,但是用電方面自己有發電機,算是整個興隆礦裡有特點的單位。
白義的屍體放在地上的一個木板上,身上蓋着厚厚的塑料布,身體被擺的方方正正的,看樣萬能他們對犯罪的死者,在人性上還是很尊重的,他的衣服堆在旁邊,到時候便於家屬都帶回去的。
“白義,你雖然聽不到了,可這個話我還得說,你老小子手頭命案不少,南方馬大鳳那邊的外調已經傳來消息了,就是你乾的,我們正準備調動警犬搜死者屍體呢,還有……”丁凡盯着白義張毫無血色,灰突突的臉數落着,與其說是說給白義這個死貨聽,莫不如說是說給白靈聽的。
“你給我往後點!”突然,白靈推了丁凡一下,着急的喊着。
丁凡被她猝不及防的推開,一點思想準備沒有,本能的防範了下,省得被這個女人給碰着了。
“啪啪……”丁凡幾乎是看傻了,白靈彎着腰,伸長了手臂,對着白義臉上就是幾巴掌,緊接着一腳踢在木板上,把屍體弄的晃了幾下,頓時散發出一股子噁心的臭味。
丁凡以爲他這是因愛生恨,或者是責怪自己男人丟下自己不管了,賭氣發火呢,往後面一站,靜靜的觀察着,小聲提醒說:“唉,唉,你小點聲,他都死翹翹了,別撒野了,有想法回家燒紙去,行了,行了,時間差不多了。”
他在催着白靈別責怪這個斷氣很久的死鬼,可一雙眼睛在緊緊的盯着她的背影,那淺紅色的衣服,和嶄新的皮鞋頓時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不是埋怨白狼,而是宣泄仇恨。
“白狼,你這個天殺的混蛋,我三四年的青春,全都毀了啊,天天和你鬥智鬥勇,睡覺我都放着剪刀……”白靈熱淚流出,從褲兜裡掏出一個東西,慢慢的拿開了外面的手套,裡面赫然是把精緻的剪刀。
看着她舉起了剪刀,丁凡一下子衝了過去,慢慢的用力奪了下來,瞪着她嚇唬說:“白靈,你再鬧,沒別的辦法了,只能給你上銬子了。”
丁凡半是扯着把她拽了出來,指着遠處聞訊出來的工人,反正那邊黑呼呼的,警告她說:“別哭了,再哭就把你交給他們審問了。”
走在路上,白靈咒罵不斷,又哭又喊的,還有幾次要撞在路邊的民房牆上自殺,弄的丁凡哭笑不得的跟着,勸着,還得拉着她別尋了短見,各種柔聲細語的規勸中難免說了些好聽的話,引得不少夜行人駐足觀看,竊竊私語,丁凡的右手不斷的甩着,心裡懊惱不已:“倒黴,倒黴,這要是傳出去,羣衆還以爲我幹什麼事了呢。”
白靈是個倔脾氣的女人,衣服凌亂不堪也顧不上了,仰着頭看着天空,一股子積攢了多年的怨氣一下子釋放了,似乎一下子不習慣,還不解氣,一個勁的氣呼呼唸叨:“丁凡,你該死,你該死,怎麼不讓我自己打死白狼呢。”
她越是這樣,丁凡越是低着頭生悶氣,去往她旅店的路程也就一兩公里,他現在不斷的盼着:“同行們啊,快出來個喘氣的,快點把這個女人給我弄走啊,本警光明磊落的高大形象,就,就這麼毀了。”
好不容易把她送了回去,丁凡蹲在他家門口,抽出了兩根菸,一下子點着了,放在嘴裡猛抽兩口 ,頓時劇烈咳嗽起來,懊惱不已的問自己:“丁子,丁子,你特麼的缺心眼啊,怎麼就不知道先找倆外援跟着呢,勞資這麼年輕,這麼帥,弄的好像我對她幹了什麼事,窩囊死了。”
等他回到旅館時,看着東邊一個房間裡亮着燈,知道萬能還沒睡,想了想,垂頭喪氣的推門進去了,萬能剛泡完腳,正靠在牀上看書,擡頭看了他一眼,說了聲:“咋了?他們也沒收穫啊,明天再說唄。”
丁凡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終於被肚子裡的惱火弄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當他目光看到地上的臉盤時,像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活幹,端起來就往外面走去。
“丁子,回來,回來,有新情況?還是碰釘子了?”萬能看出來了,他心事重重的,連忙把他叫住了。
丁凡欲哭無淚的看了眼洗腳盆,委屈的說:“萬老師,我現在都想把洗腳水給喝了,噁心死我了,這事辦的太窩囊了。”
等他倒完水回來時,萬能穿上了拖鞋,坐在窗前凳子上,指着對面一個凳子,關切的說:“說說,怎麼回事?不說的話,我這邊的情況也不說了,到時候你別後悔啊。”
丁凡本來想找個藉口就走人了,帶着委屈和自責在夢裡會周公了,可沒想到了萬能神色嚴肅的甩出了個誘餌,強打精神的問:“萬老師,白義的情...人白靈去看屍體了,差點把屍體給弄碎了,這個女人果然是被脅迫的,可,可我送她回去,哭哭啼啼的一路,好像我把她給上了,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黴。”
萬能盯着他看了幾眼,自信的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點屁事,算啥啊,有個情況,不知道怎麼和你說……”一邊說着,他往門口看了兩眼,唯恐門口有人在偷聽。
“說唄,服務員在二樓,這邊都是自家人,誰還能使壞啊?”丁凡毫不在乎的說。
“小夥子,太奇怪了,要不是看你這麼懂事,這個情況我就直接上報馬局長了,那樣的話,怕是自己人要出大事了。”萬能壓低聲音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