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壓下我泌體的殺氣, 回眸定睛一看,不由怔住,我如何都料不到會是他。
“堰公子, 請跟我來。”那人拽着我的衣軸不肯撒手, 手下生力亟欲將我拉出戰圈。
“作甚?”出於禮貌, 我終究沒有出招反擊, 只是狠狠抽出衣袖, 警告道。
我並無遺忘此人的來歷背景,若沒變故的話,這人可是屬於月狐狸的陣營。戒備地盯着他, 我上上下下打量他,滴水不露地將他的表情收入眼底。他爲何會出現在這裡?莫非夜襲我們的便是月狐狸的人?
糾着眉心, 我問出心中所想, “你何故在此?奉命而來?”
見我不肯合作, 他勾勾嘴角,在搖曳飄渺的光照裡, 隱約露出一絲儒雅淡笑,身臨險境,此人卻依然一幅氣定神閒的模樣,一如我們初次見面。
“堰夕,”突如其來低聲喚出我的名字, 他微一頷首, 欠身道, “此處不宜久留, 請隨我走一趟。”
側過臉瞥見眨眼間來到身邊的湮祁, 我揚手製止了湮祁的提問,轉向滿目笑意的男子, 冷笑道,“瑺琨,引路罷。”
即便他是月狐狸的人,卻還不至於會蓄謀害我,何況,僅憑此刻由他指揮出擊的另一隊未知黑衣俠士正全力協助我軍抗擊夜襲軍這一點,也更加明確表示了他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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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夠嗆的!月氏一族向來好戰,並且還專好插手別國事務,就是不甘人後。”一掌轟在石桌上,震得桌身劇烈一晃,董昊擰着眉磨牙狠道。
瞥了眼怒焰高漲的董昊,我示意湮祁好好“安撫”一下那頭情緒起伏大的巨獸,省得影響我們繼續商議的心情,雖說我與湮祁早已習慣了董昊表示內心世界的激烈形式,但不代表首度碰面的瑺琨能夠理解得了。然意外的是,面對熱血沸騰的董昊,那玉面男子竟維持着淡雅笑靨,泰然處之。
目光一利,我終於認真地審度起眼前這隻有兩面之緣的人。寵辱不驚的微笑,進退有度的言談舉止,疏淡有禮不卑不亢,不愧是周旋於各國君王之間卻仍遊刃有餘的人物,果然不容小覷。直至此刻,我方纔真正相信了他的敘述,相信了他的,間諜身份。
倘若一切皆爲事實,那麼,有些道路,也已到了不得已必須走的境地。上天總不肯讓人過於順逐,祂就是要你抉擇,要麼低頭認輸,要麼拼盡最後一口氣,前提卻十分現實,不保證堅持便是勝利。
我不可能認輸,也不願打毫無把握的仗,天平兩端都難以取捨,於是僅剩一途,兩邊同時加碼。
那批該死的突襲軍正是月胤末指使的,很顯然,他對我已有一定程度的瞭解,預料到那封形同虛設的威脅信能夠起到的脅迫作用有多麼微渺,從而事先做好兩手準備。很不幸地,他猜中了,所以殘酷而浩大的伏擊在昨晚壯烈上演,經此一役,我軍雪上加霜,兵力急劇下降,再要正面對戰紫朱門已是異想天開。這是來自月胤末的警告,一個不由分說毫無轉圜之地的訓誡,他藉以這場精心安設的埋伏告訴我,他再不會手下留情,這一次,他不遺餘力。
不過可惜得很,他千算萬算,嚴密謹慎,依舊出現漏洞,致使整個局勢不再如他所願般可以坐享其成,而瑺琨,正是那漏網之魚。
國家與國家之間,似乎永遠對彼此的政治機要有着無與倫比的濃厚興趣,而這種綿綿不絕的奇特嗜好更順理成章地孕育瞭如瑺琨這類遊走於各國之內的神秘羣體,他們擁有多重身份,笑容與殺掠並存,謙恭同暴虐齊肩,僞裝是深入骨髓的技能,真實成爲最不需要的累贅,這樣的族羣,是最危險的存在。
他們服從於本國,卻常年潛伏在別國各地,有的沉寂如死水之潭,有的活躍於商業要道,爲數極少的,便是像瑺琨這般,站在最靠近國主的位置,收取核心機密。正因此,這類人價值連城,能夠取得信任站在高位的人,從來寥寥無幾。不無誇張地說,他們甚至算得上是國家的高級財產,可就是諸如此類的高價值財寶,卻被那個冷麪君王就這麼隨意地浪費了。沒錯,瑺琨隸屬於炫國朝堂上那位的麾下,此次正是聽從他的旨意,前來支援。
我目視着一臉悠閒自若的男人,差點兒脫口而出一個極爲愚蠢的問題:這麼做,你豈不就身份敗露了?
真真是明知故問,都已經領頭對抗月軍了,便等同於昭告天下,他瑺琨其實是炫國人,且還直屬於炫燁一方,可以預想,在月胤末的追殺名單之列他將榜上有名。
真相昭然若揭,我卻還是疑慮重重,只拿一張寫滿懷疑的臉對着瑺琨,求證道,“炫燁此舉,所欲爲何?”
頷首致意,瑺琨飛揚的劍眉微微一挑,用不輕不重的音調回答,“傳主上口諭,有請堰公子前往孤鬆莊一敘。”
未等我作出迴應,湮祁先聲奪人,冷聲反對道,“休想,他打的什麼主意人盡皆知!”
伸手拉住湮祁衝動的身體,我拍拍他的手,暗示他稍安勿躁,壓下聲道,“恐怕此行不得不去,這脆弱的天秤會否失衡,全看炫燁這一重要砝碼。”
炫燁,他的確是現今最關鍵的一環,如果他肯出兵增援,與我合作,那我便有足夠的兵力同時對付月胤末及炫懿,這也就是我適才所說的,唯一可走的那條未知路。站起身來,我深吸一口氣,不由得暗忖道,但求不會又是一條需要支付昂貴經費的高速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