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夜晚暖意融融,斯科特不願辜負這麼美好的夜色,他提議去陽臺上坐坐。
這個建議不出所料的受到了瑞特的嘲諷,然後又獲得了他身體力行的贊同。
真是個心口不一、虛榮心過度的男人。斯科特在夜色的掩護下做了個鬼臉,卻被瑞特抓了現行。
“……你是貓嗎,瑞特?”
“不,你纔是,寶貝。”
斯科特已經習慣他好像過分親暱的稱呼了。
暮色越來越濃,西邊的地平線處還留着一點點落日的餘暉,而頭頂的藍天早已徹底融入夜色,變成冰冷的墨藍。一片細長的雲彩浮在空中,就像北大西洋上的一座小島。花園中枝椏招展,遮住了兩人遠望的視線。
他們坐在搖椅裡搖動,擡頭看着隨季節出現的第一批流螢,望着它們在夜幕中飛舞,享受着很可能是最後的閒適時刻。
空氣中瀰漫着溫暖的清香,一絲火藥味也聞不出來。直到瑞特打開金質的雪茄煙盒,取出一隻上等雪茄,放在鼻子底下聞了一陣子,劃了根火柴點上,這纔給寂靜的空氣中增添了一絲煙火氣。
他晃着搖椅,抽着煙一時沒吭聲。
儘管周遭一切都沉浸在靜謐安寧之中,
今天晚上的瑞特不對勁,很不對勁,他竟然沒有對看不慣的一切大加嘲諷,也沒有賣力的逗斯科特生氣,相反,瑞特古銅色的臉上表情溫和,烏黑的眼睛裡一直帶着笑意,棱角分明的、跟女人一樣紅的嘴脣上掛着毫不掩飾的笑意,眼角的笑紋像魚尾一般搖曳。這個笑容竟然收斂了傲慢自負、自命不凡和肆無忌憚……
斯科特有一種見鬼的感覺。
……瑞特已經奇葩到偶爾正常一下,都被人認定不正常了嗎?
被斯科特默默吐槽的對象沒有忽略他變幻莫測的表情,瑞特俯下^身子,托起他尖尖的下巴說:“在打什麼鬼主意,寶貝?你的心思全寫在漂亮的臉蛋上啦。”
斯科特敏捷的側了側身,臉頰立刻就避開了那灼熱的魔掌,右手敏捷的伸出,牢牢握住了那隻意圖不軌的大手:“看來我裝作高深莫測的功力還有待提高。”
“千萬別裝的像我一樣,不如就太無趣啦,我就是最好的榜樣。”
“你總是給別人帶來樂趣,”斯科特咬牙切齒的說,順便收緊了手指,“在惹的人火冒三丈的夾縫裡。”
瑞特烏黑的腦袋揚起來,他放肆的笑聲在夜色中一圈圈散開,左鄰右舍全都被他的笑聲籠罩了。
笑你妹啊笑,笑得跟偷了腥的貓似的。
斯科特憤憤不平的回過頭,猛然驚覺同伴文雅爽朗的外表下隱藏着力量,他渾圓有力的肩膀把衣服高高架起,讓斯科特又羨慕又嫉妒。
“聽我說,瑞特,如果有一天我把你惹惱了,你會不會像夾核桃一樣把我的腦袋夾扁?”斯科特翻來覆去的看着對方有力的大手,捏來捏去以估量瑞特的力量。
“我怎麼捨得,寶貝?至多打你屁股。”瑞特輕描淡寫、慢條斯理的說。可他烏黑的眼睛微微眯起,一道亮光從瞳孔深處閃過,像一簇火苗,一顆流星,還沒讓別人意識到就消散了。
斯科特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雙手插兜向外走去:“我想去街上逛逛。”
“在如此美妙的……夜晚?”瑞特在“夜晚”上加重了語氣。
“哦瑞特,別跟佩蒂一樣婆婆媽媽的!在白天,亞特蘭大所有的道路都塵土飛揚,你想讓我的肺裡灌滿紅土嗎?”
這裡畢竟是十九世紀的城市,柏油馬路的概念還沒有出現,越繁華的城市就越是乾燥季節土紛紛,路上行人得塵肺。
“你怎麼比查爾斯頓最有錢的小姐還金貴,寶貝?”不出意料的,瑞特揚起一邊的眉毛,滿臉都堆滿了故作驚訝的神色,“竟然拒絕我們南方肥沃的紅土的洗禮!”
斯科特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去當偉大的人肉除塵機吧,瑞特,恕不奉陪。”
“又是一個奇思妙想!看來跟你在一起時,我應該準備一個牛皮封面的本子,把你的每一句話記下來,每天晚上當做聖境讀一遍。”
瑞特就是這樣,把比火更熱烈、比海更深沉的情感,隱藏在嬉笑怒罵和插科打諢中。
遲鈍的斯佳麗看不出來,比姐姐還遲鈍三分的斯科特更別提了。
儘管瑞特對斯科特的夜遊計劃提出了意義,他還是戴上帽子,拿起手杖,跟在斯科特身後出了門,一邊壓低聲音笑着說:“你能不能好心的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寶貝,你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或者是出於怎麼樣的目的,對帽子這種偉大的發明嗤之以鼻嗎?”
斯科特實在沒有足夠的精力跟他鬥嘴——這麼幹的話他一準難以招架——於是翻了個白眼:“我不喜歡帽子,儘管因爲我的特殊愛好,沒少跟黑媽媽鬥智鬥勇。”
瑞特笑起來,聲音低沉穩和:“我也有個黑媽媽,跟你的黑媽媽一樣不好對付。”他的聲調倏爾上揚,變得像大多數時候那樣惡劣:“這麼漂亮的黑頭髮,連我也不捨得讓它們埋沒在帽子下面。”
斯科特配合的甩了甩頭髮——試着把滿頭黑線甩下去——幽怨的低聲說:“我真的,只是,不習慣,帽子,而已,何況,這麼熱的,天氣,敬愛的,巴特勒船長。”
“那麼你怎樣對小姐太太們表示敬意呢?沒法脫帽,難道要脫褲子嗎?”他的語氣中含着明顯的捉弄和惡趣味。
“不要把你的真心想法強加於我,瑞特·巴特勒!!!”
終於……炸毛了……
船長腹黑的心裡,隱約升起一股“大功告成”的得意與喜悅。
他見好就收,沒有繼續逗弄已經炸毛的小斯科特,轉而順起毛來:“你的褲子設計很別緻,能把這個別出心裁的裁縫介紹給我嗎?”
斯科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瑞特挑眉表示不解。
“這條褲子是我自己設計的,我再也受不了這個時代寬鬆肥大的褲子了,褲腰還那麼高,做什麼都不方便。”斯科特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褲子,“這可不是亞麻或者毛料,而是法國人發明的斜紋棉布,特別結實耐磨!”他轉過身去,炫耀似的向瑞特展示屁股上縫着牛皮、釘着黃銅鉚釘的口袋。
斯科特的褲子很緊,褲腰很低,小小的翹起的屁股像誘人的蘋果,像被分成東西半球的地球……
“孔雀開屏是很漂亮的,寶貝。”瑞特抱起雙臂,顯得高深莫測,“當然啦,除非這隻孔雀轉過身去,把屁股展示給人看。”
斯科特一噎,氣急敗壞的打了他一拳:“謝天謝地這句話不是對太太小姐們說的,否則你會一輩子上她們的黑名單。”
“瑞特·巴特勒這個名字早上了南方愛國者的名單,你就不用替我擔心啦。”瑞特仍舊抱着手臂,說完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目光從斯科特身上移開,過了一會兒又移了回去。
“今晚太熱了,瑞特。”他把外套脫下來搭在手臂上。
斯科特沒穿背心,只有一件單薄的襯衫籠着上半身。要命的是,這件襯衫的裁剪幾乎像緊身胸衣那麼貼身,把十六歲男孩十八英寸的腰勾勒得纖毫畢現。
“這是時新的款式?”瑞特低聲說。
“說不定是一百多年後的款式。”斯科特笑得眯起眼睛,像一隻毛髮油黑的狐狸。他一拍腦袋,恍然大悟的說,“反正是晚上,我幹嘛要委屈自己呢。”說完,以一種神奇的速度衝回去,動作敏銳迅捷得令受過軍事訓練的瑞特都暗暗驚訝。
他輕聲笑了笑,邁着輕快敏捷的步伐跟在奔逃的黑貓身後。
斯科特進了屋子,瑞特在外面等候。他靠在門廊的柱子上,懶洋洋的抽菸,黝黑光滑的面龐隱藏在夜色裡,只有雪茄頭一亮一亮。
等斯科特重新出現在他的視野中時,瑞特險些被煙嗆到。
他的穿着完全可以稱之爲標新立異、譁衆取寵。斯科特穿的不得體,太不得體了——
襯衫的袖子挽到上臂,褲子的長度只能遮住大腿——很顯然,褲子的下半部分讓他剪去了。鞋子看上去好像也是帆布的幫,這兩套不得體的行頭之間,是一段白的發亮的光潔小腿……
如此詭異奇特的打扮,每個色彩和層次的搭配卻異常和諧。
“你要穿着這一身奇蹟般的衣服,跟我去拜訪貝爾嗎?”瑞特的嗓音比平時還要低沉。
“見鬼,瑞特!我早該知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一雙碧綠的鳳眼怒氣衝衝的盯着他。
糟了……這一瞬間,心底涌起奇異的衝動,瑞特深吸一口氣,險些要控制不住的緊緊抱着他。想把他抱在懷裡,刮他的鼻樑,惹他生氣,再逗他開心,想親吻那難得一見的發亮的綠眼睛,想親吻那蒼白柔軟的兩片嘴脣……
心中翻涌着滔天巨浪,那張古銅色的面孔卻像大理石一般毫無波瀾,只有一雙眯起的黑眼睛,隱隱約約泄露了內心的一絲波動。
“貝爾的姑娘們是不會喜歡你這身裝束的。”
……果然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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