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縣校長會上,朱主任將石腦中學的所有“黑暗面”,統統在教育機關會議室的大屏幕上播放曝光。
讓參加會議的近100位中小學校長、幼兒園園長、和教育機關同仁們,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第二次又突出重點地播放了一遍。
隨後朱友康代表石腦中學做了表態發言,說是表態發言,其實那就是在做深刻檢查。
戎德林看得心裡很不舒服,而馮玉梅心裡卻在暗暗高興,洋洋得意。
朱主任嚴肅的臉上,一雙長長的眼睛,直盯着朱友康的表情,他把石腦中學說得狗屁不是,說它就是髒亂差的典型,管理混亂的典型。
他指責朱友康,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他嚴厲地指出,在我們校長隊伍裡,就是有那麼幾個人,不是踏踏實實幹事,不是認認真真管理,總是東跑西顛,浮躁不安,就是不能沉下來。
在今後相當長一段時期,我們要堅決打壓那些不謙虛、不安心、東跑西顛的浮誇分子……
校園裡髒亂的還不如農民的豬圈。
他說懷疑這樣的人,是不是還能勝任這個校長崗位?還能不能繼續引領這所學校向前發展?
朱友康臉色鐵青,心中的憤懣,造成滿腔隱隱作疼。
自己幹了這麼多年校長,全縣目標教學都可以在他手裡搞定,全縣普九檔案都是從他石腦中學取經,無論哪一項工作,都是趕在全縣最前列的。
另外,學校體育衛生藝術工作,還是全市先進單位,並且還是蓬州縣唯一獲此殊榮的先進單位。
即便有一些工作不是太超前,但是,從來也沒有落過後面,從來沒有做過檢查,更沒有在全縣校長會上,這樣的接受批鬥。
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是百口莫辯,無能爲力。
心裡想,一個農民的兒子,做點事兒怎麼就這麼難呢?
此時此刻,他恨不得立刻鑽到桌子底下,或者變成孫猴兒,騰空而起,馬上消失在雲層裡。
最終結果,毫無疑問——通報加上處分,一個也少不了他的。
臨近年底的時候,朱主任再次進行了如法炮製。
他精心選擇了機關幾個骨幹力量,由他帶隊繼續到各學校檢查工作情況。
經過一陣顛簸之後,從平原和丘陵幾所學校,來到了距離石腦中學不遠處一個正在建設的施工工地附近。
朱振雄主任示意司機小候停車——這裡順便說一下,原來的司機小胡的臭名遠揚,朱振雄來到機關之後,他已經提前離崗了。
所以,朱振雄就把自己的鐵桿兒司機小候帶進了教育機關。
“龐主任,戎主任,小侯帶你們二人開車先去查,我和汪科長在此等候。”
因爲教委領導叫主任,所以,原來的教育處,現在改成了教育科,所以,稱原來的汪主任叫汪科長。
朱主任發話後,他們開車直奔石腦中學搞突襲檢查。
誰也不清楚朱主任爲什麼要這樣安排。
因爲前面已經查過了四個單位,還沒有遇上過這樣的安排,每次都是開車直接進校。
龐主任上車之後,對戎主任半開玩笑說:“朱主任也需要有方便的時候,是不是?說不定另外要了車,和誰哪個美女“樂呵”去了呢!”
“不對吧,那裡還有汪科長呢?”
戎主任不愛開這樣的玩笑,一本正經地說道。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小侯車開帶着二位副主任回來了。
戎主任以示龐主任向朱主任作了簡要彙報:
“石腦中學共有教師42人,除了一人產假外,都在,沒有遲到曠工早退等情況。
教學秩序很好,校園裡也很乾淨,老師們都在忙着備課上課……”
龐主任還沒有彙報完,朱振雄大手一揮手,說道:
“走,上車,殺他一個回馬槍去!呵呵,我不信朱友康這小子變化這麼快。”
幾乎不到三分鐘時間,汽車已經停在校門外。
朱主任以示司機小侯,把車停在連門崗也看不到聽不到的地方。
他和汪科長下了車,像是福爾摩斯探案那樣,三步並作兩步,快速進了校園。
本來都在辦公室辦公的老師們,送走龐主任和戎主任之後,高英剛校長到實驗室檢查去了,朱友康也同時回到了辦公室處理事務去了。
老師們則不同,有上廁所的,有回辦公室的,還有三四個老師,浸沉在龐主任和戎主任檢查的話題裡,你一句我一句正在大聲地喧譁着。
朱主任像神鵰俠侶一樣,和汪科長已經站在老師們的眼前了。
老師們誰也沒有聽到汽車到來的聲音,也沒有看到汽車又開回來了。
“別動,誰也別動!”
有的老師沒有見過朱主任,還以爲誰在開玩笑,仍在嘰嘰喳喳議論着什麼,根本就沒有把朱主任說的話當一回事兒。
“都聽到了嗎?朱主任叫你們哩!”
汪科長見朱主任說話後,老師都沒有反應,就提高了嗓門開口喊道。
這時老師們才傻了眼,一聽是朱主任,都嚇了一跳。
一個個灰溜溜的像蜜蜂般的,一股腦鑽進了“窩”裡。
他們二人順着涌路往裡走,在最後一排,初三2班教室後門停下了腳步。
朱主任透過窗戶定睛一看,上的是化學課,東頭教室的講臺上,一個50多歲,胖墩墩矮個子老教師,帶了一幅銀灰色老花鏡,正在講硫酸鐵的生成過程。
最後一排右邊角落裡,一個長頭髮及肩的小個子女生,被同桌高個子男生,把胳膊搭在女生的勃頸上,正在給這個女孩看手相。
這個女孩伸着手掌,那個男生拿着圓珠筆,正在女孩手掌裡畫着什麼。
逗得女孩屁顛的樂呵着,一點也沒有覺察到門外的眼睛正在盯着他們,正浸沉在二人世界的樂趣中。
“汪科長,看到了吧,這回馬槍殺的怎麼樣,和龐主任說的不一樣吧?”
朱主任捋了捋耳朵嚴肅地說。汪科長迎合一句。
檢查過後又殺回馬槍,問題自然都出來了……
在朱主任徵集令“獻計獻策”活動中,朱友康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全身心的傑作,一時間化爲烏盡。
自己不但沒有得到肯定,也從來沒有得到過半句表揚。
朱主任在公開場面,連一句沾邊的話都沒有講過。
相反,倒是這樣下了最後結論:“堅決打壓不謙虛、不安心、東跑西顛的浮誇分子。”
現在又來了一個回馬槍,加上遲到通報,上次的“黑掃蕩”——朱友康一直這樣稱呼上次掃射死角的檢查,他預感事情遠比自己的想像要複雜得多。
這背後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