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交好

當然,長卿也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光明磊落的人。

只是蜀山劍派這個門派,即便不出世,給人的印象也太深了。蜀山出俠士,就算沒有現在的蜀山劍派,前世蜀山傳也印在她的腦子裡,她本能的覺得這是一個真正的名門正派,容不得絲毫奸邪。

而修真世界的蜀山劍派,也沒有讓她失望。

氣勢凌然的玄如河也好,老頑童的玄如墨也罷,還有她今生這個性情冷峻的師父,都是正直的人。包括其他峰的幾位峰主、長老,都是骨子裡透着正氣的。所謂的“浩然正氣”雖然不存在,但身正影不斜,一個人的風骨,看他平日的表情、口吻就能感受到了。有些人就算裝,裝的再好,也還是會有破綻。而蜀山劍派這些長老們,沒一個是裝的,都是真正的將自己真正的性情表現出來,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當然,他們也會很好的掩飾自己的喜惡,不會表露的太明顯,但隱隱約約還是會彰顯出來。

有時候,可以將一切情緒都完美的掩藏起來,事事做到盡善盡美,反而落了下乘。

如果放在別的地方,遇上長安這樣的人,長卿會戒備她,但也會欣賞她。要知道,能做到滴水不漏也是不容易的,長絮的不喜歡算什麼?人又不是靈石,總不見得人見人愛!她會覺得長安很不容易,和她也有幾分相似,不會交好,也會生出一種狹路相逢的惺惺相惜。

可這裡是蜀山劍派。

有了參照物,就會顯出她完美表情中的不堪,偶爾目光之中的閃爍,也會分外顯眼。

可以說,面對玄如河等人,乃至於面對七師姐長羅,長卿都會自慚形穢,因爲她的心靈不如他們純粹,不似他們坦然。但面對長安,長卿不會有這種感覺,就算是反過來去算計她,她都不會有絲毫的罪惡感。

人往往都是如此,異“性”相吸,同“性”相斥。

入門不足月,對這個門派,長卿卻生出了一種認同感。

明知自己也許是做不到的,卻還是渴望成爲能夠被蜀山劍派所認同的人。

當然,也不是說,蜀山劍派門下的弟子,個個就都是如此,沒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是,她的起點比一般人高的多,“下面”的人,還不至於動搖她的心性,她也不是那種只能看到比自己更差的人,而看不到比她更好的人。而且,天長日久,受到師長們影響的弟子們,長歪的機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長安是怎麼長的?

長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小師妹,怎麼都來了三個月了,你還是煉氣五層?”長絮坐在地上,兩條長腿隨意的曲在身前,撐着下巴滿臉驚異的打量長卿。

長絮面壁思過期滿,出來之後就天天往她這兒跑。

長安已經不止一次暗示過她了,但長卿都裝聽不懂矇混過去。

“八師姐,我剛入門的時候才進階。”長卿拿大白眼瞪她,三個月從剛剛進階到煉氣五層頂峰,很慢麼?

“哦,我忘了這事了。”長絮有點兒不好意思,主要還是她現在總不拿長卿當孩子看,老是忘記她的年齡,這才覺得她慢,其實真要算起來,她已經是非常勤快刻苦的小孩了。“你小小年紀也別老是窩在房裡,成天打坐修煉不枯燥麼?明兒師姐帶你出去玩兒怎麼樣?”

……明明方纔還嫌她來着。

長卿訝異的看她:“我現在可以出去?”

“當然可以,只要不走出蓬萊島的範圍,去哪裡都隨你。”長絮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孩子以爲進了門就不能成天玩兒了,這麼一想,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她了,這麼乖巧老實的孩子真難得啊!“其實這兒除了咱們蜀山劍派,山下還有不少散修,也有凡人,受咱們庇護的。有些是門中弟子的家眷,有些則是自個兒跑來的,若是你爹孃願意,也儘可以叫來在山腳下住下,你也可以常去看他們。”

長卿一雙大眼頓時就變得亮晶晶的。

長絮愛憐的摸摸她的髮辮,這才覺得這真是個孩子了,裝得再老成,提起爹孃也總還是想的。雖然她從沒有說過自己的事兒,但長絮卻明白,一個小孩子從不願意提起自己的家族,要麼就是散修,要麼就是族中對她不好。

長卿當然不會是什麼散修,小小年紀就有這等修爲,散修能培養的起?而且她也聽說了,這一次入門的四個孩子,都是從修真世家出來的。

這廂長絮心裡同情者長卿,長卿卻爲她這個提議很是心動。

入門三月,黃元起已經將自己進入蜀山劍派的消息傳回了宋家——黃鶴年給她的儲物袋裡頭不僅多了靈石,還有幾個傳訊玉符,她親自確認過了。

黃元起傳話的口吻並不那麼好。

他雖然竭力用了平穩的口氣,但她還是能捕捉到他話語中那一絲淡淡的氣憤,黃元起這個人,本來就是喜怒形於色,並不擅長掩飾的。這也就是她了,他雖沒拿她當自家子侄看,卻也差不了太多,難免就會替她抱不平,換個人,他才懶得管。

宋西成對他隱瞞了宋白宸的事情,黃元起心裡已有不滿。他們本是師兄弟,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偏要這樣藏着掖着,難不成是以爲黃家還會嫉妒宋家出了一個天靈根?未免太小看他們了!

對宋西成越不滿,對宋雪晴就越憐惜。

黃鶴年也說,宋西成此人太過謹小慎微,不成大器。

這已經算是中肯的評價了。

說白了,那就是個小人,別看面上裝得多翩翩君子,心裡頭不知道藏着什麼齷齪。

聽黃元起說,宋白宸的消息似乎比他們還早到宋家,他是親自跑了一趟的,宋西成話裡話外都透着是宋雪晴搶了宋白宸機會的意思。他自然要把事實說一遍,但宋西成並不相信。又說她爹孃聽聞她進了蜀山劍派很是高興,還有老祖宗,特意見了他一面,詢問了他一些情況。

黃元起對這位金丹前輩充滿了敬畏和憧憬。

長卿心底的擔憂就去了大半。

不過,爹孃若是能來山腳下定居,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