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杜純語快步走向小會客室,坐在了裴景軒對面。
“把你的照片供在平安堂裡的人我已經派人查了,叫程江南。這是我擬的訴訟材料,你先過目一下,有什麼問題隨時聯絡我。”
聽到“程江南”三個字,裴景軒的眉頭擡了一下,順手將訴訟書接了過去,卻沒有點頭,而是道:“這件事到此爲止。”
“……”杜純語滿是不解地看着他,“爲什麼?”
裴景軒沒有回答,只用沉默告訴她沒有爲什麼。
杜純語並不死心,“你是國際知名律師,如果讓人知道被惡意中傷卻無動於衷,會怎麼想怎麼說?”
“你覺得我會在乎別人怎麼想怎麼說嗎?”
“……”杜純語即使再不甘,也只能閉嘴。裴景軒不僅是她的朋友,更是她的上司,他有決定任何事情的權利。
她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裴景軒壓身下去,將整個身體都放在了椅子上,似要休息。只是,有人並不打算讓他清靜。
原本一直站在窗口看風景的傅明義捧着紅酒杯走了出來:“你還讓她供着?”
裴景軒的左指伸到眉上,壓了壓:“我問過了,她已經交了半年租金,是不能退的。”
“你這意思是,既然不會退,就索性繼續供着?”傅明義對於裴景軒的這套理論有些接受無能。
“沒想過把實情告訴她?”
“想過,但……不是現在。”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指頭根根漂亮,卻是廢品。
“她是慕陽的女朋友,若是知道當年的事,會影響到他們的關係,索性等他們的關係明朗了再說。”他淡淡陳述。
“真的只因爲這個?”傅明義顯然不信。
裴景軒已轉臉來看他:“有時間在我辦公室裡喝紅酒聊八卦,你倒是清閒得可以,我不介意找點事給你做做……”
“多謝好心!”傅明義叭地將杯子落在桌上,第一時間往門口竄,“我忽然想起還約了一位病人,先走了。”
裴景軒盯着那杯還在漾動的紅酒看了好一會兒,最後起身,將那份訴訟書投進了碎紙機。
國際知名律師事務所JX落戶本市的消息有如颱風颳起,迅速佔據了本市一切主流媒體的頭版頭條。關於JX老闆的傳奇律政經歷也大篇幅地報導出來。帥氣,多金,有能力,裴景軒在幾天之內成功成爲了全市女人心中共同的夢中情人。
程江南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在知道聞名遐邇的JX國際律師事務所的老闆是裴景軒時,報導已經接近尾聲,她看到的只有杜純語挽着裴景軒出現在某酒會的特寫照。
照片裡,裴景軒穿着黑西裝,杜純語則是一身裸腰珍珠白禮服,一個帥氣利落,一個美豔傲驕,竟登對無比。
“被震撼到了吧!我們這種人竟然能和國際知名律師扯上關係!你知道嗎?聽說他打的官司都是際型的,還給白宮律師團做過顧問,這是什麼概念!”
鄔梅梅的感嘆聲一陣一陣傳來,程江南的腦子卻空空的,什麼也想不起,只是目光不曾離開那張照片。
“對了,裴景軒前段時間找我問你的事,問得挺詳細的,你和他怎麼回事?”鄔梅梅暫時放棄了對裴景軒的誇讚,扭頭來問她。
程江南搖頭:“什麼事都沒有。”
若在以前,她或許還會多想,但他已經明確地告訴她,對她的一切好都只因爲她是裴慕陽的女朋友。
既然是不切實際的想法,就要摒棄。她逼着自己將目光從照片上移開,去做別的事。
晚上的一統天下向來熱鬧,才八點鐘,已經座無虛席。
程江南演奏着備好的曲目,眼眸總會看向正對面唯一空着的那一桌。好幾次,裴景軒都坐在那裡看自己。
不過,那裡已經空了一個星期了。
他今晚,亦不會來吧。
程江南意識到自己想得有些遠,忙斂了神情,低頭去看琴鍵。
裴景軒進來時,看到的就是程江南的這副樣子。她低着頭,身體隨着指上的動作忽上忽下,垂眉斂目,透着無盡的古典韻味。平日裡,也頂多是清純美麗,此時卻像上了一層光環,隨時可以放出五彩華光來。她天生就該屬於演奏臺。
裴景軒看得有些怔,不由得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程江南彈完一曲,中場休息,她垂着腦袋就往外走。過道里,侍着疾步來回,手裡皆端着杯盤,漾着各種液體。她這猛然走出,侍者來不及收手,兩人撞在了一處。
程江南以爲自己的身上一定會潑上東西,心裡叫一聲不好,卻覺得腰上一緊,身子緊跟着一暖……
預期中被液體潑身的事件並沒有發生,耳邊卻傳來了聲音:“怎麼樣?”
程江南覺得自己一定是出現了幻聽,否則怎麼會聽到裴景軒的聲音。擡頭時,卻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臉。五官精雕俊美,線條流暢利落,他真的在這裡?
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喜悅,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在高興什麼。
“對不起!”侍者的聲音提醒了她,她發現自己還落在他懷裡。程江南急速退開,卻看到他白色的袖口上正在滴着液體,已然染成了紅色。
“要馬上洗乾淨,否同會留印的。”在意識到潑上去的是紅酒時,程江南急急出了聲。她顧不得別的,拉着裴景軒就往洗手間方向走。走到洗手間門口,又爲了難,兩個人該進女洗手間還是男洗手間?似乎,都不妥。
“要不,我在外面等你。”她艱難地開口。
裴景軒看着自己的臂:“可能要你幫忙。”
“……”程江南徹底爲了難。污漬在臂上,裴景軒自己洗自然是行不通的。
“要不,你脫下來,我拿進去洗了再還你。”她試探着商量。
結果,裴景軒將她帶進了樓上的一間私人休息室。
程江南這次很自覺地找了個盆打了水給裴景軒搓衣服。液體從肩膀一直竄下手臂,程江南不得不半跪在沙發上,一點一點地搓。紅酒並不是那麼容易去掉的,她搓得很賣力,垂着眼皮,露出長卷的兩排睫毛和白皙的脖頸。
裴景軒自認不是流氓,但這樣的程江南很容易讓人變得流氓。尤其是她傾身下來,他只需擡眼就能從她的衣領看到蕾絲內衣下半明半遮的乳溝和輕輕晃動的半圓,整個人都熱血沸騰起來。
即使這樣,他還能做到表面的泰然若素。
倒是程江南,越搓,越感覺到裴景軒的呼吸灼人,絲絲噴在她的發頂,她的手指幾乎僵掉。在男女情事上,她遠沒有裴景軒那麼歷煉老道,臉不由得又紅了起來。最後,只能頹然撤了手:“那個……還是脫了吧,我到裡面洗。”
裴景軒倒也沒有爲難她,點了頭,“脫吧。”
他說脫吧。
程江南睜大了眼,看到裴景軒將胸膛敞在眼前。他這是……要她脫嗎?
裴景軒突然好心情地笑了起來,伸指自己脫了起來。
他剛剛在耍她!
程江南心底泛起一陣懊惱,卻怎麼都發不出來火。即使這樣,她還是細心地發現,裴景軒是用左手解開釦子的。
“慢慢洗,別太着急。”裴景軒將衣服遞在她手上,道。起身,他走到窗口位置,拉開櫃子從裡面取出一件衣服穿在了身上。
“原來……”他有衣服換!
程江南意識到,自己被裴景軒再耍了一次。
“有什麼問題嗎?”明明他幹了壞事耍了她兩次,可臉上卻一副平淡悠然,反過來問她。
程江南賭氣般搖頭:“沒事了。”她扭身鑽進了洗手間。
背後,似乎有淺淺的低笑傳來。
程江南雖然表面文弱,但這些年因爲弟弟的事,不敢讓自己有半絲軟弱,所以未曾在人前吃過半點虧。今晚連上兩次當,她難免有些不舒服,遂將水放到最大,像搓敵人般搓着裴景軒的衣服。
呯!
不常用的水管突然爆開,水曾噴射狀四散開來,直往程江南身上撞。程江南嚇得啊地叫出聲來,忙去堵水管,只是水太大,水龍頭怎麼都裝不上去,而她自己早已噴成了個落湯雞。
裴景軒衝進來時,只看到一副纖細的身子落在噴射的水柱中幾乎淹沒,那人卻仍不倔服地試圖將水籠頭裝上去。他搖了搖頭,走過去將旁邊的伐門關閉。程江南看看不再出水的水管,再看看伐門,覺得自己蠢得可以。
“不好意思啊,要不這樣,我拿回家洗乾淨了再還你。”她拾起衣服,已經不敢看人,只道。說完,便傾身往外走。
“去哪兒?”裴景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程江南理了一下發,幸好盤着的,只要稍稍修整便看不出問題來。她誠實地迴應:“時間到了,我要去工作了。”
“這個樣子下去?”裴景軒眼裡滿滿的不贊同,目光不客氣地射在她身上。
她今天穿的是白上衣配黑長裙,薄薄的上衣在剛剛一澆之下早已貼在身上,形同虛設,裡面的風景一目瞭然。
這個樣子的她只要在琴架前一坐,便不知有多少男人會流鼻血。他很不喜歡她被別的男人覬覦!
裴景軒大步走來,順手牽上了她的腕:“你需要換衣服,我送你回去!”
程江南一時急了起來:“不行的,我還要演奏……”
“我給你請假!”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拉着她不曾鬆開,他們走的是特別通道。程江南還想爭取,兩人已到門外。
外面已是十月天氣,一身溼衣披身的程江南只覺得冷風透骨,一時忘了要說話,只去抱自己。裴景軒大步走來,伸臂將她壓向自己的胸口。
他也只穿了一件單衣,她的身子一壓,他的衣服便溼了大半。程江南扭着身體要和他拉開距離,他的臂一沉,將她壓緊:“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