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景軒看信息的時候,裴慕陽也打開了手機,看到了程江南發來的信息,臉色一時沉下。這一刻,他無心去關心裴景軒的女人是誰,擡步就往外走:“不好意思哥,臨時有事,我得出去一趟。”
說完,便出了門。
裴景軒彎彎脣,拿出電話去打程江南的手機:“把手機關了。”說完這話,他轉身去客廳四處翻查,在沙發的抱枕後找到了那份裴慕陽沒有收回去的協議。他順手丟進了垃圾筒,給家裡的保姆打電話:“過來收拾一下。”
保姆很快過來,把家裡的雜物清理乾淨,拎着垃圾筒離去,連同那份協議。明天,這東西將會和衆多垃圾一起送去垃圾焚燒場!
保姆才走,管家就過來了:“大少爺,老爺子聽說您回來了,邀您過去。”保姆都住在主屋那邊,顯見得自己叫保姆的時候驚動了裴百鍊。
裴景軒微壓了眉,但還是跟着管家出了門。來到主屋,但見裴百鍊一身睡衣坐在椅子裡,應該是臨時起的牀。
“爺爺。”裴景軒走過去,恭敬地叫了一聲。
裴百鍊威嚴的目光掃過來,並不點頭:“我若不讓人請,你打算一輩子都不回這個家了?”這語氣,不怒自威,旁邊伺候的傭人和管家都豎直了背,不敢有半點馬虎。
裴景軒並未顯露不安,依然平靜如常,該有的恭敬倒是一分不少:“原本打算天亮再來看您的。”
“哼!”裴百鍊不肯相信,“你回來多久了?這天又亮了多少回了?怎麼不見你來過?”
裴藍橙此時正站在裴百鍊的身後。從裴百鍊聽到保姆響動被驚醒,到知道裴景軒回來竟從牀上爬起來要見人,都顯出了他對裴景軒的重視,她此時如坐鍼氈,不得安寧。只是經歷多了,沒有顯在臉上而已。
裴景軒不再言語,隻立在那兒。
裴百鍊又嘆一聲:“我知道你介懷着你父親,他風流成性,着實丟了裴家的臉面。但他按着祖上的規矩,起家成功,當然不能往外趕。”
裴翟耀早些年爲了趕巧,也學着衆裴家人娶了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便是裴藍橙和裴慕陽的母親。終究不是真心相愛,婚後生活過得平平淡淡,而裴母生下裴藍橙後,便因爲身體原因,不宜再生孩子。
裴家從不主張離婚,而且裴翟耀也捨不得女方家裡的雄厚勢力,這種情況下,自然會心生別念,去外面找女人。方美玲便是這個時候進入裴翟耀視線的。方美玲也算有心機之人,有意珠胎暗結,等到生下孩子才告訴裴翟耀,那孩子便是裴景軒。
孩子已經生下,又是個兒子,裴翟耀自然是歡喜的,帶回家要認祖歸宗。裴翟耀的事一直瞞得很好,方美玲也願意配合,裴母到此時才知道這一切,有如晴天霹靂。她對裴翟耀算是真心傾慕,爲了挽留住裴翟耀,不顧醫生勸阻,吃盡苦頭懷了裴慕陽。
裴慕陽倒是平安生下,她卻因爲產後併發症,變成了植物人。裴藍橙那時已經十五歲,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加之性格烈,硬是讓人拿藥吊着裴母,不讓方美玲進入裴家的美夢得逞。
這一吊,又是數十年,裴母終究還是過去了。方美玲終於等到了機會,裴藍橙卻已經長大,心機越發得了,聯合外公一家給裴翟耀施壓。這種壓力之下,裴翟耀始終不敢有所動作,方美玲便也無法扶正,不能進入裴家。
方美玲以爲這一輩子就要落空,卻生了個好兒子。裴景軒被丐幫團伙綁了後廢了手,裴老爺子到底心疼孫子,清除了家裡所有跟鋼琴有關的東西后,將他帶進了JEL,手把手教他管理公司。
裴景軒那時才十幾歲,邊上學邊參與管理,每每提出的建議出人意外,比幾十年的老人還要厲害。裴老爺子看在眼裡,喜在心裡,更加對他上心,嘴上沒說,心裡大抵已定了他爲繼承人。他愈發得到重用,二十出頭,就任了公司的總經理一職,除非極大的事情,一般都向他請示,風頭直接蓋過了裴藍橙和裴翟耀,成爲裴百鍊身邊的紅人和最信任的人。
方美玲總算看到了希望。裴景軒一起來,裴翟耀就無需懼怕前妻那邊的勢力,她母憑子貴,進入裴家,和裴翟耀結婚,水到渠成。
偏偏此時裴藍橙將江映雪介紹給了裴翟耀。
江映雪年輕漂亮,溫柔可人,比之越發尖銳的方美玲來說,不知有多合裴翟耀的意。原本一直不敢拋開前妻家勢以白手起家爲代價娶方美玲的裴翟耀卻爲了江映雪突破一切,自願放棄裴家的一切,帶着江映雪另起爐竈。
這對於向來好強的方美玲來說,無疑致命打擊,失勢的她最終狼狽離去,帶了滿滿情傷。裴景軒不放心母親,辭了JEL的一切職務,跟隨而去。
裴藍橙用一個江映雪贏得了戰爭的勝利。
裴翟耀並非沒有能力,加之人脈寬廣,生意場上的人多多少少要看裴家的面子,他開起了琴行,而且一舉成功,短短三年,擁有了爲數不少的分店。裴家的名氣加上他的能力,生意極好。
裴百鍊對於生意可謂是精道老練,但管理家務卻不精通,裴老太去世得早,最終纔會演變成這個局面。人走人離,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唯獨裴景軒的離開,讓他着實心痛了好久,所以纔會在聽說他回來,深夜爬起要見人。
此時見到裴景軒,自然老話重提,這一提,勾起了屋中幾個人的共同回憶。裴藍橙暗自裡將手指都絞在了一起,有些惱起裴慕陽來。要是他肯聽話,三年時間,早就掌控了大局,裴百鍊也就不會再爲後繼無人的事操心,又如何會這般在意裴景軒?
裴景軒卻平靜許多:“爺爺誤會了。律所才搬過來,要操心的事太多,住在外邊方便些。”
他閉口不提裴翟耀,自然對這個父親還是有意見的。自己的母親不管如何,對他二十幾年不離不棄,視他爲最重要,結果卻慘遭拋棄。換成誰,都不會舒服。
提起律所,裴百鍊一慣嚴厲的目光竟柔了幾柔,眼裡盛出了讚許:“算起來,你比你父親厲害得多。他用幾十年的人脈不過混到幾家琴行,還借了裴家的光。你卻不同,隻身在國外,人生地不熟,無依無靠。我早就聽說了,你的律所專接國際型大官司,幾乎沒有打過敗仗。這纔像我裴百鍊的孫子!”
對裴景軒的贊溢,裴百鍊半點都不吝嗇。裴藍橙聽在耳裡,感到了無盡的威脅。她轉身出去,打了裴慕陽的電話:“現在在哪裡,馬上回來!”
裴慕陽此時正往A大趕,邊開車邊去打程江南的電話,那頭卻顯示關機。他的脾氣不好,怒得將手機甩了出去。手機砸在車窗玻璃上,彈了回來,落在副駕位的椅子上。高性能的車和高性能的手機都耐住了這力道不小的砸擊,沒有受損。
手機再響時,他便看到了裴藍橙的號碼。才接下,就傳來了裴藍橙根本不控制脾氣的聲音。裴藍橙極少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裴慕陽到底還是忌着這個姐姐的,調轉車頭,往回開去。
“慕陽的能力也是不錯的,只是缺人指導。”看到裴藍橙離去,裴景軒方纔開口提及裴慕陽。雖然是兄弟姐妹,但關係卻敏感得緊。即使是幫裴慕陽說話,他也不會當着裴藍橙。
一提到裴慕陽,裴百鍊的兩道白眉就壓了下去,嚴厲裡透出了一份深思,好一會兒才道:“慕陽這孩子,的確需要打磨,等他訂婚後,就到公司裡去磨練一陣子。這樣,婚後也不至於束手束腳,什麼都幹不成!”
這話是,結婚後,還是要把他拉出去,到外面磨練,用裴家最殘酷的磨練人的方式讓他成長。
“既然要磨礪,就不必等到訂婚後。慕陽早一天接觸JEL的事,便能早一天上手。當年爺爺不是也手把手教過我嗎?慕陽若能得到爺爺的親傳,定能很快獨擋一面。”
裴藍橙剛好走進來,聽到了裴景軒的這一番話,極爲意外地投目過來。裴景軒一派淡然,一副就事論事的樣子,她眼裡的疑惑更深,卻到底沒說什麼,默默地回到裴百鍊的身後。
“這事,你怎麼看?”裴百鍊回頭來問裴藍橙。裴慕陽終究是她的弟弟,幾乎由她帶大,算得上是亦母亦姐的存在。
裴藍橙暫時放下了對裴景軒的疑惑,用心迴應裴百練:“慕陽若是能跟在爺爺身邊學習,最好不過。”
兩人都這麼說,這事,便算定了下來。
裴景軒不多打擾,走了出來,裴藍橙吩咐管家好好照顧裴百鍊,也跟着走了出來。她快步追上裴景軒:“怎麼突然幫慕陽說話了?”
她的語氣沉穩,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沒把任何情緒顯露在臉上。裴景軒只拉了拉脣角,“爺爺年事已高,身邊總要多幾個人協助。大姐難道不希望慕陽早點管理公司?”
說那些話,他有多種目的。想讓裴百鍊輕鬆一點算是原因之一,還有就是想借裴百鍊牽制着裴慕陽,不給他時間去找程江南的麻煩。當然,最重要的是,裴慕陽需要一個嚴厲的導師教導他怎樣管理公司。
裴藍橙眼底的疑惑變成了警戒,她怎麼可能相信裴景軒。當年方美玲是怎樣狼狽離去的,帶了怎樣的恨,她比誰都清楚。她不相信裴景軒會幫裴慕陽。
“不管你想的是什麼,都別想傷害到慕陽!”她不客氣地迴應,扭身踏着高跟鞋走遠。裴景軒在原地略略呆了一會兒,而後離去。
裴慕陽回到屋前,看到裴藍橙站在門口,她的臉色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