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擔保人

第二天輪到休息, 在牀上躺到中午,可還是不願起來。真希望自己得了失憶症,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記不起來, 或者跟穿越小說那樣, 一睜開眼睛驀然發現自己躺在古代的雕花木牀上, 於是一切從新開始。可是現實又豈會如此。

桌上的手機響了, 一看居然又是那個陌生號碼, 哪個無聊人,遊戲玩上癮了是不是!於是惱怒地接起了電話:

“喂!請問哪位?”

“姐,是姐嗎?”電話那頭聲音很嘈雜, 好像是用公用電話打的。

姐?我什麼時候多出了個妹子了?該不會打錯了?項靜不覺納悶。

“你好,我是項靜。你是不是打錯了。”

“項靜姐, 是我呀!阿花, 火車上我們坐一起的, 你還借了我兩百塊錢呢!”

阿花?火車上?借了她兩百塊錢?翻起眼皮想了想,好像有點印象了。就拿被偷錢了的小村姑。

原來是她, 隔了這麼久居然還想這來還錢。這小丫頭倒是挺知恩圖報的。

“阿花呀,你找我有事嗎?”項靜問。

“姐,我有事。”阿花吞吞吐吐地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你有什麼話就說吧!”項靜感覺不對勁起來。

“我們見個面行嗎?”

“好!”

兩人約好了在市民廣場見面。小村姑依然穿着來S市時的那套衣服,只是臉上的紅暈不見了,人也比先前瘦了一圈。看到項靜依然傻傻地笑, 然而眼神卻暗淡了很多, 是幾個月的城市生活讓她眼中的神采消逝了嗎?項靜竟覺得絲絲遺憾。

“坐吧!”項靜拉着她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在城裡還適應嗎?”

小村姑茫然地點了點頭, 可又突然用力地搖了搖頭。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了?”項靜心裡有一種不詳感, 小村姑找她似乎並不只是爲了還錢, 或者根本就不是來還錢的。

“姐,你救救俺吧!”小村姑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項靜面前。

“你這是幹什麼, 快起來。”項靜急忙把她拉起來,可小村姑瘦小的身體似有千斤重,任憑怎麼拉都拉不起來。兩人的舉動頓時引來了路人的側目。項靜不禁又氣又鬧,這究竟是哪門子事?!

“有什麼話你起來說行不行,再不起來,我走了!”項靜一把抓起皮包,掉頭就走。暗罵自己笨,來這兒幹嗎?本就不該來。

“姐,你別走。”小村姑忙跳了起來,扯住了項靜的衣袖。“俺站起來,俺站起來說。”說着眼淚可憐巴巴地掉了下來。

於是,小村姑把她進城幾個月來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跟項靜說了。原來她男人是工地上的一個建築工人,原本兩人打算好了,等蓋完手頭上的最後一幢房子,拿了工錢,年底就回家結婚。可是天有不測風雲,有一天他男人刷牆的時候,突然一腳踩空,從高空墜落,摔成了重傷。可他男人是零時工,包工頭只給了他們幾百塊的營養費就打發他們走了。現在他男人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醫生說必須要馬上做手術,否則有可能終身殘廢。說道最後,小村姑已是泣不成聲。

“醫藥費需要多少?”項靜問。

“醫生說,可能要七八萬。不過錢俺已經想辦法借到了,就是,就是”小村姑突然支支吾吾起來。

“就是什麼?”

“就是借錢的人說,俺們都是外地打工的,沒有固定工作,他們說一定要找個有固定工作的人做擔保才行。”

“你是想讓我做擔保人?”項靜直視着她。她當然明白擔保人的意思,可自己跟對方非親非故,憑什麼要擔這個險。

小村姑點了點頭。

“俺們在城裡也不認識什麼人。姐,俺知道,你跟俺非親非故的,俺沒這個臉,可是俺實在沒辦法了呀!姐,您是個大好人。就幫幫俺吧!救救俺相好吧!唔唔唔……”

項靜沉默着不語,心裡正有兩個聲音爭論不休。不做,非親非故的。萬一人家病治好了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咋辦?這麼大筆錢你還?可是,小村姑實在可憐,他男人要不做手術會變殘疾的。小小年紀就得伺候個殘疾人一輩子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看到別人這麼可憐,你就忍心置之不理嗎?

項靜不覺爲難起來,這個擔保人究竟是做還是不做?這個時候,有人能在旁邊給個意見該多好。

看項靜眉毛緊皺,低頭沉默不語,小村姑也急了,忙說:

“姐,您只要在借據上籤個字就行。錢俺們自己會還的。俺們老家剛蓋了新房,本來打算給俺們結婚用的,現在肯定是用不上了。等做完手術,俺讓他們把老家的放給賣了,還有豬也殺了。應該能把這筆錢還上的。姐,您就幫俺這一次吧!俺會一輩子感激你的。”小村姑抓着項靜的手,用乞求的眼光望着她。

這樣的眼神,又如何能拒絕?!

佛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可究竟何時纔是時辰已到呢?或許等到人的壽命終結,時辰都沒有到。

馬璐生了個兒子,打電話來報喜,並嚷嚷要項靜趕緊回來喝她的滿月酒。早就答應的事,若是再缺席,估計小妮子要翻臉。於是項靜決定回趟老家,順便把年休假給休了。馬璐的兒子虎頭虎腦的,長得跟她老公一個磨子裡刻出來似的,看到項靜就笑,還總喜歡在她的胸前蹭來蹭去的,項靜笑着直罵他小色鬼。

“小孩子那是要吃奶!”馬璐不滿道。項靜不由哈哈哈大笑起來。

她和林澤瑞分手的事終究還是跟父母攤牌了。兩老都是驚訝萬分,尤其是項靜的母親。

“你說什麼?你們分手了?”

“恩,其實我上次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分手了。”項靜如實回答。

“可是,不可能啊!你這丫頭是不是跟你老媽開玩笑呢!不久前,澤瑞這孩子還來看過我們,拎了一大堆東西過來。”

“媽,我們真的分手了。他可能出差到這兒,順便過來看看你們吧!”項靜忽然想到那天在小區樓下碰到他,還說第二天約他在咖啡屋見面。沒想到連自己老家都來過來。這個男人究竟想幹什麼?難道是想跟她重修舊好不成?!真夠不要臉的。心裡莫名地生出些許厭惡。

“唉!你說你這孩子,其他地方都挺順的,怎麼就感情這條路上這麼不順呢!”母親有些傷心。

“媽!”項靜摟着自己母親的脖子,像個孩子似地蹭在她懷裡,“嫁不掉也好,我就可以陪在二老身邊一輩子了。”

“傻孩子,父母怎麼可能陪你過一輩子。女人終究還是得找個男人的。”

男人……男人只會讓女人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