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1

季秋白吐槽過謝執言沒過多久, 也做好心理準備等不到他回來的可能,包間門被打開,賀祝維率先從門外走了進來, 神色有幾分異樣。

季秋白料到他可能找不到謝執言, 看着他的表情, 也不吃驚, 說:“祝維坐下吧, 找不到就算了,我們直接上菜,不用管他。”

她的話剛說完, 賀祝維已經擠進門內,身後露出一道身影, 季秋白看去, 咦了一聲, 真是出乎意料。

溫琦同樣疑惑着擡頭望去,跟在賀祝維身後的人不是謝執言還會是誰?原來他並沒像季秋白預料般“臨陣脫逃”, 看上去好像真的只是因爲什麼耽誤了點時間。

謝執言從門外往裡走來,神情早已變得波瀾不驚,先前的失禮舉止果然只是一時衝動,看着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溫琦竟然稍稍放心下來。過去的事可以當做不存在。

既然已經找到了謝執言, 賀祝維的反應又是怎麼回事?他的臉色仍是不好, 難道不該高興些嗎?畢竟人都到齊了, 可以正式開席吃飯, 平日裡他是最積極的了。

溫琦狐疑地看過去, 賀祝維幾大步走到她的座位旁,不知爲何感覺憂心忡忡的, 像是擔心什麼,極快地落了座,生怕被搶先。

季秋白同樣察覺到氣氛的微妙之處,看到謝執言進門後,主動緩解,站起身來招呼他過去:“師哥,你姍姍來遲是不是等會該自罰一杯?”

謝執言朝她搖頭笑笑,還沒開口,卻有另一道聲音響起,替了他回答。

“喝酒怎麼少得了我?”

屋內的幾人瞬間愣住,都往聲音發出的方向轉頭看去,只見門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溫琦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等她意識到什麼的時候,連忙用餘光瞄了瞄身旁的季秋白。

季秋白的臉上和她一樣,寫滿了不可置信,不過更多的是少見的慌張,她的臉色微微發白,嘴角沉下,眉頭也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很快所有的情緒又都隱下,只剩稍許厭煩留在眉目間。

她還未坐下,視線鎖定在門口,聲音絲毫沒有神情所展露的那般抖動,幾乎沒有起伏:“許總怎麼突然來這了?”

溫琦視線在面前的幾個人中轉了一圈,感覺壓力鋪面而來,現在的情景簡直就是火山爆發前的片刻寧靜,怎麼許盛偏偏在這種時候出現?

她可沒忘了上一次同框的季秋白與許盛之間那種劍拔弩張的氛圍,現下更是暗潮洶涌。

她微微朝身側移動,湊近賀祝維身後,輕聲詢問:“許盛怎麼來了?”

賀祝維臉色早就不好,想來是因爲這事而不爽,說:“我不知道。剛纔在外面找謝工,一塊回來的時候,在前廳碰上他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室內安靜,其他人多少也都聽到了,季秋白快速瞥了一眼賀祝維,仍舊盯着許盛看,很是戒備。

“看來你們都不歡迎我啊。”許盛話裡話外帶了一絲遺憾,但動作上倒是毫不客氣,沒有自覺,帶上門直接走到桌邊,慢悠悠地坐了下去。

坐下後他環視一圈,勾着嘴角笑了笑,簡直像是此間的主人,補充道:“我讓服務員開始上菜了,你們別這麼拘謹,都坐下來聊,千萬別客氣。”

溫琦早就認識到了許盛的厚臉皮,但今天才完全感受到他的底線如此之低,說出這樣的話也臉不紅氣不喘。

等人都坐下,服務員把菜都上齊後,除了許盛一個人毫無顧忌自說自話外,其餘的人,表情紛紛變化,各自冒出複雜的心思。

許盛端起面前的酒杯,對着正對面的季秋白舉了舉,又朝兩旁的另外兩位男士分別遞出,笑眯眯地說:“不是來喝酒麼,乾坐着可沒意思,不如一塊先喝一杯。”

除了溫琦之外的人都被點到,她無法不朝許盛看了一眼,卻收到對方的微笑,好像真是出於友好禮貌。

但其他人並不如此。

溫琦不知道謝執言認不認識許盛,他作爲在場人之中,溫琦覺得是跟許盛最毫不相干的一位,此時看不出神態,在許盛的邀請之下,手中的動作停了一會,才緩緩拿起酒杯。

而賀祝維最受不了眼下這種壓抑的氣氛,好好的一次晚飯被攪了局,心中不痛快,乾脆拋開一切,不管不顧拿起酒杯,率先喝了一大口。

季秋白皺起眉,眼見賀祝維喝了酒,聽到許盛一聲叫好,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她身上,只能舉起酒杯對着許盛,說:“既然如此,那秋白喝了這杯酒,許總請別在這時候掃了我們的興。”

她在說到“我們”的時候加重了聲音,隨後將酒杯放到嘴邊,灌了一口,喝下了小半杯。

許盛看着她半杯酒下肚,似乎很是滿意地笑了起來,很快也將手裡的那杯酒乾了,接着對季秋白點了點頭。

溫琦實在不理解這種酒桌文化,明明是一次非常普通的請客吃飯,偏偏因爲許盛的到來,演變成了現在這樣。看着幾人紛紛沾了酒,她對面前擺放着的美味佳餚也失去了胃口。

許盛這是針對季秋白而來的。

溫琦看到許盛投向季秋白的視線,眼神中似乎透露着什麼,她看不懂,也不明白他們兩人之間到底有何糾葛,她沉着臉,坐立不安,很想立馬逃離這裡。

或許在幾人之中,只有她最爲突兀,溫琦感覺有道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她身上,可她擡起眼皮望去,卻又捕捉不到。

她的餘光看到賀祝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伸出肘間懟了懟他的手臂,示意他少喝一些。

賀祝維回看過來,低頭輕聲說:“琦琦,我只喝一點,沒關係。”

溫琦頭一次看到賀祝維這樣一面,好像連他也受到了蠱惑,變得奇奇怪怪的,聽不住她的勸告,像是要一醉方休,釋放自我。

另一邊謝執言非常安靜,和溫琦一樣,像是個聽衆,席間只有許盛的聲音最多,季秋白偶爾會與他周旋幾句,說話都模棱兩可,東拉西扯的聽不出什麼。

溫琦忍無可忍,感覺耳邊嗡嗡響起,終於嘩地推開椅子站了起來,說了一句“我去洗手間”後,趕緊從包間內逃了出去。

她獨自站在洗手間外的洗手檯前,打開水龍頭洗了洗手,又低下頭掬了一捧水拍了拍臉,擡起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長髮微亂,額前鬢角邊的髮絲都被打溼,面色略微難堪,看上去精神也差了許多。

溫琦的腦海裡不斷閃過曾經的片段,許盛與季秋白,季秋白與許赫,甚至還有她與他們,紛亂的關係從雜亂無章的信息之中逐漸浮出,形成一個頭尾相連的圈,但其中又像是缺失了幾環,讓這個圈看上去斷斷續續,並不完整。

溫琦靠着洗手檯檯面,低着頭用手揉着眼角,或許,她應該做點什麼,讓這個圈變得完整,或者,乾脆把這個圈全部打破!

腦中還在瘋狂運轉,溫琦沒注意到面前落下的暗影,等思緒斷開後,她才忽然看到眼前的人。

“謝執言?”她還未完全晃過神來,直呼出他的名字,等對上他的眼睛後,才後知後覺改了口,“謝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謝執言靠到牆壁邊,說:“大概和你一樣。”

“和我一樣?”溫琦點點頭瞭然,無奈地脫口而出道,“早知道我們就該臨陣脫逃,放一次鴿子。”

謝執言聽後頓了會,意味深長地看過來,溫琦才意識到說了什麼,她連忙擺手,解釋道:“那個,我、我沒有那種意思,我是想說……”說着她想起一個疑問,對上他的視線,“你認識許盛?”

謝執言瞳孔微微張大,點了頭:“嗯。”

“真的?”溫琦感到震驚,這個世界有這麼小嗎?

不過細細想來,若是不認識,那才奇怪。許盛那種態度,顯然就是因爲在場的人都互相認識,纔會有恃無恐。

“不過……”謝執言又說。

“什麼?”

“那種意思是哪種意思?”謝執言忽而問道。

“……?”溫琦愣了,剛纔無心之失說漏了嘴,還以爲能矇混過去,不料還是被抓住了,她尷尬地呵呵笑道,“就是,就是和你想做的事一樣。但你別誤會,秋白跟我說起也不是爲了……”

謝執言看着溫琦糾結慌亂的神情,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說:“我知道,你沒有惡意。”

溫琦心中一頓,多看了幾眼,難得謝執言會露出這樣鬆弛的表情,今天與他相處下來,只有這個時候的他,纔像是真實的他。

“你以前真的做過這種事?”溫琦很想知道謝執言是否真的有這樣一面,與他本人的形象相差甚遠。

不過她倒是覺得很有勇氣。至少曾經的她,還有直到此時此刻的她,都沒法灑脫地遵從內心,說爽約就爽約。

謝執言走到溫琦面前,側過身朝包間的方向望去,然後轉過頭對溫琦說:“我現在就能證明。你要跟我一塊走嗎?”

溫琦沒有想到這種回答,擡頭看去,他的半邊臉落在陰影下,另一半邊臉被燈光照亮,明暗分隔線繪出他臉上的輪廓。

他說的話不是玩笑,帶着認真的語氣,如同此刻他深邃的眼眸中,亮起幾顆光點。

溫琦有一瞬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