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當初進來時候的一樣,寂殊寒利用後卿的法力,找到了妖界和人間界相交處最薄弱的一環,劈開了空間裂縫。他露的這一手不論看幾次都覺得猶如外掛加身,到底是故事男主角,總是會被命運更偏愛一些的。
文素已經見識過了所以不覺得有什麼,倒是曲清染眼睛眨巴眨巴的,即使虛弱無力也能看得出裡面那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驚歎之意,所以說情人眼裡出西施,真是半點沒有道理可講。
裂縫開啓,和妖界混沌不明的世界不同,屬於人間的那種生命的氣息撲面而來,衆人腳步不停的朝着另一邊光明的世界走去,只有那裡纔是她們真正的歸屬。
文素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身體自動自發的吸收着五行靈氣,一股舒適感令全身的靈脈都舒張開了,那種迴歸大自然懷抱的感覺,輕盈的讓人覺得身體都飄飄然起來。
“我現在竟然會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老天爺對我這個小可愛都做了什麼?”
她閉着眼睛感受着清風拂過臉頰的溫柔,脫口而出的感慨叫曲清染有些哭笑不得,只有荀翊特別能體會她的感受。
在妖界的時候不分晝夜,除了五彩斑斕的妖火在閃爍着,那裡沒有一絲光亮,人在那兒過的連日子都快數不清楚了,當他們回到人間界的那一瞬間,彷彿有種晝夜顛倒的錯覺,更好似一個被關在了黑屋子裡十幾年的人終於從被囚禁的地方放了出來。
荀翊左右打量了一眼,道:“巴郡棧道,還是我們當初進來的那個地方。”
觸目所及之處,是搖搖欲墜的棧道,還有腐朽的木頭在風中吱呀作響,一切的景象都和當時進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如果不是曲清染已經在他們的身邊,他還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寂殊寒點了點頭,將後卿又收了回去,說道:“是,我們從哪兒進的,自然要從哪兒出。趕緊走吧,螭離的銀甲兵雖然不能越界,可這兒終歸不是久留之地。”
他說完,打橫抱起曲清染就走。
而隨着他走動的動作,他漸變色的髮尾逐漸變回原本如墨的色澤,星空色的眼瞳也恢復了正常人的顏色,在一身妖異的氣息散盡後,寂殊寒又變回了寂家的小公子,那個尊貴到不可一世的富二代。
大抵是因爲好不容易纔從妖界脫困而出,卿子燁和柏未央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在這個時候找寂殊寒的茬,至於曲清悠,文素本以爲她會趁機搞事情,卻沒想到她一反常態的沉默着。
既然對方難得有眼色的沒有惹事,文素也樂得清靜,七個人直接找了最近的城鎮作爲臨時的歇腳處休整,他們太需要休息了,尤其是曲清染現在傷勢不明,更需要儘快得到治療。
與此同時,在妖界映雪山山腳下,螭離被困在萬方鏡界許久,心底的暴虐隨着被困時間的增長而越來越狠厲,他知道自己是一時不慎中了幻術,可惜寂殊寒的道行不比他低,饒是他怎麼左突右撞,都沒能徹底掙脫萬方鏡界的桎梏。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螭離終於在迷迷濛濛之中被人用一盆冷水給潑醒了,冷水倒灌進他的鼻腔,嗆的他喉嚨火辣辣的疼,但這股疼痛也提醒了他,他已經從幻境中脫身而出。
“來人!給本將軍追!”
螭離眼睛都還沒睜得開,恢復意識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要把寂殊寒給抓回來碎屍萬段!
他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爬起來,拼命喊着“來人!來人!”,暴怒的火焰燒壞他僅存的理智,連剛剛那盆潑醒他的冷水的勁兒都沒能成功讓他清醒過來。
直到螭離喊的聲音都破音了,他這纔在懵懵懂懂間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映雪山腳下了。艱難的睜開眼睛,螭離的眼中滿是血絲,霧障符造成的濃霧中含有輕微的毒素,不會傷到螭離的底子,但是那種眼耳口鼻都在火辣辣發疼的感覺依舊讓他的怒火久久無法平息。
就在螭離的不遠處,融嶽正四平八穩的坐在一邊觀看他發瘋的場面,一壺茶都快喝完了才堪堪等到對方稍微恢復了點理智的狀態,融嶽若有所思的搖搖頭,也難怪這傢伙混了這麼些年也沒能把寂殊寒拉下馬來,要不是因爲足夠忠心耿耿,殷祁怕是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
“將軍安好。”
融嶽在螭離轉身看到他的那一刻,才施施然從位子上站起身來,拱手揖禮,雖然語氣聽着很平淡,讓人覺不出什麼味道,可是“安好”兩字用在現在的螭離身上,可真是諷刺的有些厲害。
螭離雖然是武將,到底還有自己的智商,哪怕融嶽的問好讓他覺得格外難堪,倒也沒敢把怒火發泄在這個妖王的貼身管家身上。
他蠕動了兩下嘴脣,臉色十分的難看,問道:“是融嶽先生?”
他問得有些小心翼翼,畢竟融嶽在這裡,也就基本意味着殷祁已經知道他這裡的情況了。一想到自己辦砸了殷祁交代的事情,螭離忍不住就感到一陣陣的頭皮發麻。
“螭離將軍,尊上有請。”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螭離磨了磨牙,掙扎的說道:“寂殊寒跑了,我得去把他抓回來!”
說着,他轉身就想走,那急吼吼的架勢,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將軍且慢!”
融嶽立刻擋在了螭離的身前,雖然還是笑眯眯的表情,可就是讓螭離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
“螭離將軍,尊上有請。”
融嶽也不多說別的,依舊平穩的重複了一遍,連口氣都沒岔。
“可是…可是我……”
螭離緊張的只喘粗氣,他真的很想爲自己抱屈一下,若不是寂殊寒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賬,他也不會把人給弄丟的。不過一羣來自人間界的渣滓而已,從他眼皮子底下把人給截走了,想起來都是奇恥大辱。
然而不論怎麼抱怨,他把殷祁的女人弄丟的事實也無法磨滅,一想到待會兒殷祁會氣成什麼樣子,他都有種瑟瑟發抖的感覺。
“將軍,什麼事兒都能誤,可尊上的召見,可是怠慢不得的。”
融嶽暗中好笑,卻沒有在臉面上顯露出半分來。
他都不好意思告訴這個傻大個兒,當初若不是殷祁特意交代過他,安排了一個私兵給螭離出主意,然後主動找到他這兒來打探消息,別說是和寂殊寒幹架了,怕是人都跑完了這傢伙還在滄堺城裡繼續沒頭沒腦的摸索呢。
望着融嶽似笑非笑的臉,螭離的臉皮忍不住抽搐了兩下,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他還掙扎個什麼?
螭離緩緩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他抱着視死如歸般的神情,磨着牙迴應道:“……得令。”
夜幕降臨,皎白的月色如一捧輕紗覆蓋了滿地。風吹落樹葉,沙沙作響,半開的門窗外,小鎮的街道上一片寂靜,只有廊檐下掛着的燈籠還在隨風飄蕩。打更人熟練的敲了一記響鑼,吆喝的聲音長長短短的飄進了客棧的某個還未熄燈休憩的房間裡。
文素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靈力的流動,法術的光芒在這間不大不小的屋子裡熠熠生輝,帶着讓人舒適的氣息流轉於其間。
由於曲清染的妖毒沒有祛除乾淨,仙療之術還無法直接作用於她的身體裡,雖然荀翊的金針渡劫可以強制逼毒,可這樣硬碰硬的方式耗時不說,還容易給曲清染的身體造成不小的負擔。無法,只能拜託文素在一旁爲其護衛,用五氣連波之術緩解鍼灸給她帶來的痛苦。
霧氣一般的靈氣一層層的覆蓋在曲清染的全身上,就彷彿一層薄薄的外皮膚般,柔軟的貼着她,卻又沒有真實的觸碰在她的身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