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 99 章

“你沒什麼事吧?”相非程此刻面色已經恢復如常, 面帶和煦的微笑溫柔的看着穆星。

穆星還停留在剛剛冒出來的大片記憶裡沒反應過來,耳邊忽然傳出一個聲音:“相非程,你在幹什麼?”

這一聲驚動了相非程, 也驚醒了穆星。

他擡頭, 看到一個十分精緻漂亮的年輕姑娘正面色不善的朝這邊走過來。

莫年年這段時間發現男友相非程不太對勁, 聊天不若以往殷勤體貼, 約他出來見面總說自己有事, 聊天時語氣也敷衍許多。

莫年年知道相非程不是什麼老實的人,在兩人戀愛之前,她或多或少聽說過一些相非程的戀愛史。

可愛情是盲目的, 相非程追一個人時候的攻勢等閒人也擋不住。莫年年淪陷了,也天真的以爲, 自己會是讓浪子回頭的那個命中註定。

可很顯然, 她高估自己了。

女人的直覺讓她意識到男友現在有不尋常的情況。

她跟了相非程的行程, 花了好幾天時間,總算堵到了他。

遠遠的, 只能看到相非程和一個有些清瘦的身影在一起,那背影她看不清楚,但是相非程的表情她可太熟悉了——這男人每次含情脈脈對着自己說情話的時候,不就是這表情嗎?

三分懷疑頓時變成了七分篤定。

莫年年昂起頭,走到兩人身邊, 目光凌厲的朝着狐狸精臉上看過去——

對上穆星蒼白昳麗的面容, 她堆起來的氣勢驟然一鬆。

這、這樣美貌又充滿着脆弱感的美少年, 是真實存在的嗎?

相非程這狗東西何德何能?

這個漂亮弟弟一定是被騙了吧?

穆星就見這陌生姑娘面色不善的衝過來, 看到自己的時候呆了一呆, 轉過身去看相非程,重新變得面色不善。

“相非程, 這就是你跟我說的,有公事要處理,沒時間陪我?”

相非程心裡有一點點尷尬,面色卻沒顯示出來,神色自若:“年年,你怎麼會在這裡?是想買什麼東西嗎?我記得你很喜歡的一個包包今天到貨,正準備待會兒給你排隊呢。”

莫年年在心裡呵了一聲,轉頭看着穆星,面色和緩了不少:“這位是?”

相非程說道:“這是我的一個朋友,第一次……來這邊。我爸讓我帶他出來走走。”

莫年年眉梢一揚:“既然是朋友,怎麼不和我說說?你是不是一點都不把我這個女友當回事?”

她這話既是質問,也是在穆星面前表明自己的身份。

“不是。”一直安安靜靜的穆星忽然出聲。

兩人同時看向他。

穆星搖搖頭:“我們不算朋友。相非程算起來是我晚輩,他長輩讓他帶着我出來走走而已。”

是自己誤會了?

莫年年遲疑的看着穆星,見這少年人眉眼間十分清冷,看着相非程的目光除了冷漠,甚至還帶着點不耐和厭惡。

顯然是真的不喜歡他。

可是相非程呢?

莫年年下意識看向男友,見他目光不可置信的看着穆星,很顯然對方的話,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甚至有點傷心。

所以,居然是相非程單方面獻殷勤嗎?

莫年年突然有一點點爽。

她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笑容滿面的看着穆星,承認得很爽快:“原來是故交。我先前誤會了,因爲我這男朋友情史不乾淨,到處拈花惹草,劣跡太多,我擔心有人又上了他的當。”

穆星:“……”

他有些驚奇的看着這姑娘,第一次見到當面直接這麼損的。

相非程面子上十分難堪,他看着莫年年:“年年,你在胡說些什麼?”

莫年年給了他一個白眼:“沒說什麼,只是感慨自己之前瞎了眼,喜歡上你這麼個人。相非程,我們分手吧。”

和莫年年分手對相非程而言並不是什麼痛苦的事,甚至如果沒什麼別的情況,他樂得順水推舟同意,畢竟他對莫年年新鮮感已經過去。

可眼下這種情況,絕對不是他想要的。

這一出要是落實了,他在穆星眼裡,會是個什麼人?

相非程皺眉,一臉頭疼看着莫年年,彷彿在看鬧脾氣不懂事的女友:“年年,你是不是又在什麼奇怪的事情上生我氣了,才故意說這種話氣人?”

“別跟我來這招,是不是無理取鬧你自己知道。”莫年年翻了個白眼,“我姐妹早就勸我別栽你身上,我還是栽了。不過還好,現在也不晚,就這樣吧。”

相非程相對而言就冷靜許多,他溫柔的看着莫年年:“你先別激動,咱們有什麼誤會,攤開來說清楚,我……”

“打斷二位一下。”穆星不得不站出來打斷相非程的話。

見兩人都看向自己,他神色體貼的說道:“二位的私事我實在是不太方便聽,所以我就先走一步,你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坐着繼續聊吧。”

莫年年差點笑出聲,這位漂亮的小弟弟想遠離相非程的態度簡直不要太明顯。

她伸手掩了掩嘴角,迅速接口:“不用了,我跟他沒什麼好聊的,這就走了。”

她熱情看着穆星:“小弟弟,你成年沒有啊?要不要交換一下星網好友賬號?如果想了解這顆星球,可以找姐姐我,姐姐知道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

穆星拒絕,表示自己很快就要離開這裡,莫年年也沒強求,利索的同他道別。

穆星也不想再待在這裡,因爲方纔的記憶,甚至懶得和相非程打招呼,化作一縷青煙,迅速回到了古宅本體之中。

此地一下子只剩下了一個一臉懵逼的相非程。

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他失去了一個大方脾氣好的女朋友,和一個十分驚豔的大美人的好感。

*

回到古宅。

穆星開始梳理方纔的記憶。

他想起來這具身體生前的事情了。

他確實是公子毓,那個男人是相方亭,算起來應該是相非程的先祖。

當年,尋常人家子弟出身的相方亭,雖然相貌堂堂文采風流,可因爲出身,他並不很受上京王公貴族們的待見。

眼看着要碌碌無爲蹉跎度日,相方亭一次去寺廟燒香之時,遇到了被重重護衛守護着同樣來拜佛祈求身體康健的公子毓。

相方亭不認識公子毓,可他從公子毓年紀模樣以及周圍護衛,猜測出了他是誰。

在公子毓眼裡是“緣分”的相聚,其實是有人蓄意經營的。

一開始相方亭只是想依靠公子毓融入上京權貴圈子,可慢慢的,他發現公子毓自幼因爲身體緣故,被父母保護得太好,性格比尋常人更天真幾分,沒過幾日就把自己當做推心置腹的好友,相處的時候下意識有些依賴他。

一個這樣琉璃美玉一般的病弱美人,這樣全心全意的依賴信任,很容易讓人產生遐思。

相方亭放縱了這種依賴,甚至有些無疑的引導公子毓,叫這種依賴慢慢變成了依戀。

……

穆星面色不是很好看。

也不是被氣到,而是有點噁心。

公子毓可以說是被相方亭害了的。

他本不是此道中人,被相方亭刻意引導,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可那男人心裡並非只有他,他還有野心,還有別人。

他甚至連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都做不到。

相方亭靠着公子毓,入了帝后的眼,成了權貴們的座上客。

眼見得目的達成,公子毓眼看着情根深種,相方亭開始抽身了。

他和公子毓十分親密,卻開始有意無意的,處處透露自己一直將公子毓當弟弟。

從未經歷過感情一事的公子毓如何跟得上他的招數?他以爲是自己的問題,覺得自己玷污了這份知己之情,因此大病一場,虧了元氣。

可他到底是冰雪聰明的人,病了一場以後,腦子反而更清醒了。

回憶起自己和相方亭之間一點一滴,他覺得不對勁,開始悄悄讓心腹去查一些事情。

心腹領命而去。

果然,很多事情,都是相方亭刻意爲之。

這一切並不是他的錯,也不是他會錯意,而是從頭到尾,這就是一場利用和騙局。

公子毓本就體弱,剛生一場大病,又查出了這種結果,原來自己一直十分珍惜的感情,全部都是假的。

情緒激憤之下,他生生氣暈過去。

昏迷中的公子毓身體無法動彈,可意識是清醒的。

他聽着父王母后日日傷心垂淚,聽太醫說自己已經藥石無醫,聽着那個虛僞至極的男人在自己牀前痛哭,令父王母后爲之動容。

他想吶喊,想起來告訴別人不是這樣的,可他不行。

他抱着這樣的遺憾在沉入了永恆的睡眠之中。

*

這幾乎,就是公子毓生前全部。

他死後,因爲抱有執念,魂體不滅,“看”着相方亭平步青雲,娶得嬌妻美妾如花美眷,再得意不過。

而後,或許是上天眷顧,在很久很久以後的某一日,忽然在這座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王府之中清醒過來。

代價是忘記了過往的一切。

可這一次,仁慈的上天卻不願意放過他了。

他遇到了相方亭的後代,相非程。

兩人模樣倒無多少相像,可性格確是一模一樣的。

忘記一切猶如一張白紙的公子毓,再一次栽在了相非程的手上。

被人踐踏一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