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 100 章

穆星看完, 很想摸摸公子毓的頭。

這也太慘了。

兩次栽在同一個渣男的手裡。

相非程一開始就沒真想和公子毓好好戀愛好好過的意思。公子毓是魂靈,好看的魂靈,可以和他交流的魂靈。可再好看再聰慧, 也就這樣了。

他抱着驚豔和獵奇的態度去接近公子毓, 因爲對方的天真和美貌而生出了身爲男人的慾望, 可沒太久就劣根性發作, 厭倦了。

或者說, 他認爲這種關係不太健康,享受夠了刺激之後,他覺得自己還是正常交個女友更合心意。

可他以遊戲人間的姿態將公子毓帶了進來, 自己瀟灑拍拍屁股走了,絲毫不顧別人是否也能想他一樣隨意抽身離開。

公子毓呆呆的在屋頂上坐了一整天 , 直到天色將明, 破曉時分, 溫暖的日光照在他的身上,讓他難受, 也讓他想起了一切。

那一切都已經是兩千年前的事情了。

他的一切,父母至親,愛與恨,早就埋葬在兩千多年前的風沙裡。

相方亭聽說死後榮歸故里,被風光大葬, 萬民敬仰, 卻在幾十年後, 被盜墓賊挖了進去, 將棺槨之中財寶一掃而空, 屍骨隨意扔棄在地上,許久之後才被後人發現。

那盜墓賊雖然可恨, 也算是替他報了仇,雖然沒人比他更清楚,人死燈滅,早就什麼都沒有了。

公子毓連恨都不知道再去恨誰,他清醒了,執念也就散了。

執念散了,他也該散了。

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人,被一家人渣了兩次這口氣不能忍,雖然恢復記憶以後,相非程的事情,在他心裡已經不算什麼了。

公子毓找到了相非程。

彼時相非程正在和新認識的女友聊得火熱。

公子毓默默的看着,藉着自己宅靈的力量,給他下了咒。

這咒術卻非隨意能下的,若是無冤無仇,害人的咒語很難成功,且施術者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若是有仇怨,又是另一個說法。

相非程祖上有負公子毓,他本人又辜負了一次,這麼個不算惡毒的咒語,天道直接就讓過了。

於是,當晚,相非程和女伴情到深處,蓄勢待發的時候,身下俏麗的美人,一瞬間變成了青面獠牙,渾身血淋淋的厲鬼。

那厲鬼冷冰冰沾着黏膩鮮血的手還抱在他的身上,嬌滴滴的喊他的名字。

相非程當場一聲慘叫從牀上滾了下來。

虧得他見多識廣,纔沒被嚇死。

女伴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見那玩意兒都軟下去了,不由鄙夷的罵了一句中看不中用,無情的穿衣離開。

相非程:“……”

他花了整整半年才脫離心理陰影,可他卻不知道,這只是噩夢的開始而已。

從此,不論他在什麼地方,遇到什麼人,只要兩人有親密的行爲,再美的牀伴,都會在那一刻變成可怖的厲鬼。

再好的興致都遭不住。

這種事情多來幾次 ,他對男女□□徹底生出了陰影,同時,相非程不行的傳聞,也漸漸流傳了出去。

對於相非程這種愛尋歡作樂又好面子的富二代而言,這種事情,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

*

穆星想着,其實公子毓真是個不錯的人。可惜遇到了個渣男。

可惜,他沒能輪迴到公子毓還活着的時候,這樣,或許能彌補更多的遺憾吧。

“不,已經很謝謝您了 。”身側忽然傳來一個清雅的嗓音。

穆星扭頭,愕然發現,自己身邊坐了一個人。

深衣,散發,面色蒼白,容貌昳麗,即便坐在屋頂磚瓦之上,也自有一番從容優雅氣度。

不是公子毓是誰?

“你……”穆星有點迷惑了。

公子毓笑道:“我是那一縷執念的化身,很快我就要消散了。”

他起身,衝着穆星鄭重行了一禮:“不知您是何方神仙,這些日子我觀您行事,多了許多感悟,也從仇怨之中解脫了出來。過往已逝,也要感激您幫我避開了一場禍事。我現在該要離開了,離開之前,現身同您道別。”

穆星見他身影愈發透明,忍不住問道:“你想不想出手去整一整相非程?”我可以幫你。

公子毓竟然有些調皮的衝穆星眨了眨眼,眉眼間依稀能窺見當年無憂無慮的小公子模樣:“和我有怨的是相方亭,相方亭如今早就化作飛灰,我尋他子孫作甚?至於相非程,他惹到的是您,這攤子就交給您處理了。”

他站在屋檐之上,迎着明月,長髮和衣帶在夜風中揚起,身影一點一點消散,竟像是乘風而去。

穆星難得有些怔愣的望着頭頂,除了他,誰知道這裡剛剛有個人曾經留下過痕跡呢?

他兀自在那發呆,冷不防下頭有人在喊他。

“穆小公子!”

他低頭,發現是玉老頭子。

穆星今日難得有些任性,伸手一指,玉老的身體就在助手驚恐的目光下,憑空懸浮了起來 ,像是被看不見的手推着,搖搖晃晃坐到了穆星旁邊的屋頂上。

助手嚇個半死,玉老反倒除了一開始的驚訝過後,饒有興致的享受這難得的體驗。

他有些興奮的看着穆星:“您真是和我見過的所有魂靈都不一樣,感覺就很像是,古代那些神話傳聞中的仙人了。您……”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小聲道,“您心情不好?”

穆星嘆了口氣,望着頭頂圓月,悠然道:“不開心倒不至於,興致有點差吧。”

他側頭看着玉老:“你這麼急匆匆的過來找我,有什麼新發現了?”

一聽到這個,玉老神色頓時變得十分複雜。

穆星奇怪道:“怎麼了?”

玉老咳了一聲,伸手在虛空全息屏幕上點了點,說道:“確實,有關您的資料極少。但我們另闢蹊徑,從相方亭身上下手,倒是尋到了您那個年代,不少流傳下來的,關於他的野史,和一切文人墨客私底下以他爲原型創作的話本子。”

他這個語氣,和說話的內容,穆星直覺有點不妙。

他問道:“裡面有同我相關的?”

玉老語氣糾結:“……有,還有不少。”

穆星心中更加不妙,但他從來不是逃避問題的人,直接道:“給我看看。”

玉老就在光屏上一點,頓時出現了一排文檔,都是復刻下來的內容。

穆星的神識何等龐大,這些文字,他一眼掃過去,不過數息,就將所有內容全都收進了腦海之中。

只是,看完以後——

穆星:重金求一雙沒看過這些亂七八糟東西的眼睛!

因爲相方亭是史書裡蓋章的俊美風流,生平又十分傳奇,這些野史裡,多是記載的他的風流豔史。

至於話本子,那就更離奇了。

什麼尺度都有。

如果只是單相方亭的也就罷了,可能讓玉老給穆星看的,很顯然,都是和公子毓有關的。

公子毓和相方亭是“摯友”,兩人容貌一個俊美一個昳麗,身份上一個是王朝新貴,一個是王孫公子。加之齊王朝那時候男風興盛,文人們寫這樣的話本子,大抵就相當於後世的同人YY文。

當然,寫這些的並沒當這些是真的,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其實誤打誤撞窺探到了那麼一點真相。

單就穆星而言,雖然他並不是公子毓本人,可看到公子毓的名字和相方亭出現在一起,尤其這些話本里,多是寫二人情深似海,你儂我儂的情態,實在是叫他倒盡胃口。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玉老。

玉老再心大,也意識到眼前這個素來十分好說話的活文物生氣了。

他咳了一聲,立刻甩鍋:“我那些助手不懂事,我讓他們找一點有用的相關資料,誰知道他們什麼亂七八糟的都送過來了。”

穆星眯起眼睛:“亂七八糟的?你怎麼知道?你看過?”

玉老:“……”糟糕!失策!暴露了!

他乾咳一聲:“沒有沒有,當然沒有。我只是看了一下名字,名字而已!這些名字看起來就亂七八糟的。”

他眼巴巴的看着穆星:“小公子,這些能讓你想起點什麼嗎?”

穆星隨手關閉這些頁面,說道:“我已經全都想起來了。”

玉老一驚,又是一喜:“您都,想起來了?”

“嗯。”穆星黑着臉,“你們把這些話本子,都處理掉,寫的什麼東西,辣眼睛!”

玉老心說,這可都是難得的古資料,處理了多心疼。

穆星一見他樣子就知道這人在想什麼,他哼一聲:“我想起那麼多事情,發現現在對於齊王朝的許多科普,有許多遺漏和不正確的地方……”

玉老大喜:“果真?還請穆小公子告知我等 。”

穆星又說道:“我還記得,我小時候和宮人玩尋寶遊戲,到處外坑埋了許多東西。什麼金玉珠寶,瓷器錦囊,還有一顆北孚國上供的夜明珠……”

玉老兩眼放光:“小公子可還記得在什麼地方?”

穆星慢吞吞的說道:“地方嗎,我想想,這些話本子……”

玉老義正辭嚴:“這種誤導人的不實資料,當然沒有存在的必要!”

開玩笑,這些野史話本,也就看個消遣,哪裡有真文物動人?

玉老想起一個事情,詢問穆星:“小公子,咱們國家想開辦一個節目,請您當特殊嘉賓,向大衆科普一下魂靈的由來的存在的含義,以讓大家敬畏亡者,敬畏生命。不要再用亡者的痛苦來娛樂。”

穆星怔了一下,才點頭:“可以,不過時間最好快一些。”

玉老疑惑:“怎麼?”

穆星指指自己:“玉老,我想起了一切,執念也已經散了。你懂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