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剋星

剋星

安之洛望着痕遠去的方向,幽幽嘆了口氣。

但願,這是痕命中的轉折,他可憐的弟弟不是從一個地獄走向另一個地獄……

可憐的痕啊……

車上,小乖緊緊握着痕的手,一會兒就乏了,上眼皮打下眼皮,身子歪了歪,半靠在痕的懷中。

痕不習慣這樣親密的接觸,伸手將她推開,她睜開已經閉上的雙眼,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看了痕一眼,又閉上,小小的身子又往另一側靠去。

“碰!”小腦袋磕在車窗上,痛的她睜開眼,生氣的嘟脣瞪了一眼車窗。

痕無聲嘆口氣,將她又小又軟的身子攬過來,讓她靠在他懷裡。

她頓時甜甜的笑了,隨她笑容漾開的是一抹清甜的花香。

痕忍不住揉了揉她柔軟的頭髮,下一秒揉她頭髮的動作卻僵住。

他被自己嚇到了!

他生來冷情,從小到大的無情的遭遇讓他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別人的棍棒和白眼,習慣了清冷寂寞的一個人。

他從來沒對任何人做出過如此親密的動作。

他看着懷中的女孩兒。

她那麼小,站着的時候還沒他的腰線高。

柔軟的手掌,纖細的頸子,小巧纖弱的彷彿輕輕一捏就會碎了。

小乖又衝他甜甜笑笑,用纖細的手臂抱着他的腰身,沉沉睡着了。

汽車停下後,她還沉沉睡着,他只好把她抱下車。

汽車停在山間一所別墅前,宏偉壯麗的別墅華美如古時皇帝休憩的行宮,華光四射,壯觀雄偉。

安家是日光城的首富,所住別墅已經是精美至極,與眼前這所別墅比,就像農家小屋一樣。

一陣山風吹過,他只穿着單薄的t恤,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用身體將懷中的小乖護住,替她擋着陰涼的山風。

他下意識做出的動作,被站在臺階上的江玉暖看在眼中,江玉暖亮如星辰的黑眸顏色深了深,若有所思的樣子。

艾冰藍也看見了少年,快步跑過去,叫了聲:“大哥!”

“嗯。”江玉暖微微頷首,目光卻在痕的身上。

艾冰藍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無奈的輕嘆了聲:“大哥,那是小乖看中的人,說什麼也要帶回來,我實在拿小乖沒辦法。”

“嗯,沒關係,”江玉暖弧度優美的薄脣輕揚起一抹寵溺的弧度,“小乖眼光一向好,隨她去。”

艾冰藍搖了搖頭。

就知道會這樣!

江家這位小公主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她四個愛妹如命的哥哥也會立馬豎起梯子去摘!

江玉暖緩緩走下臺階,走到痕的面前,亮如星子的眸光落在痕的臉上,優美的脣邊綻開一抹櫻花般美麗的輕笑,“江玉暖,小乖的大哥。”

痕不閃不避的迎視江玉暖的眸光,漆黑的眼眸依舊如古井深潭,無波無瀾,薄脣微微啓開,只淡淡吐出一個字:“痕!”

“幸會!”

江玉暖朝他伸出右手,痕眉頭輕皺,頓了一會兒,將小乖交入一邊的艾冰藍手中,伸出右手與江玉暖的右手握在一起。

兩個少年雙手交握,目光交匯,一個雙眸燦如星辰,恆久美麗,一個目光冷如幽潭,無波無瀾。

江家別墅四周,幾十名黑衣保鏢靜靜肅立,毫無一絲聲音,只有山風呼呼吹過,和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指嘎嘎作響的聲音。

艾冰藍看出兩個人正在手上較勁,她訝異的看了痕一眼,在這世上能捱的住江家少主這一握的人並不多,而痕的臉色只是略略蒼白了些,並沒有其他多餘的表情。

江玉暖笑笑,緩緩鬆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妹妹眼光不錯!”

痕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一如一望無際的冰雪般冰冷漠然。

江玉暖從艾冰藍手中接過小乖,溫潤如玉的臉上頓時浮現寵溺疼愛的溫柔表情,他將小乖緊緊護在懷裡,給她擋着山風,小心翼翼的把她抱進了臥室裡。

痕一直站在院子裡,如秋風中挺立的修竹,被歲月無情的打磨,不知自己的生命到底該歸於何處。

小乖睡了一會兒就醒了,坐起來揉揉眼睛,穿着拖鞋下地,推開門就喊:“藍姐姐,小乖的哥哥呢?”

艾冰藍快步從臥室跑出來,一把將她抱進懷裡,寵溺的捏她的鼻尖,“小乖,你有四個哥哥啊,你找哪個?”

“我找痕哥哥!”

“他在院子裡。”

艾冰藍話音剛落,小乖立刻從她身上滑下,朝外面跑去。

院子裡,痕一直一動不動的站着。

沒人告訴他該去哪裡,在這個陌生的並不屬於他的地方,他只能一直如一棵枯木一般站着。

“痕哥哥!”小乖甜甜的喊,蝴蝶般輕盈的飛進他的懷裡,抱住他結實的腰身,緊接着她狠狠一皺眉,“你身上好涼啊!”

痕不動聲色的推開她,她揪住痕的衣服往上一撩,一件薄的幾乎透明的t恤下,是瘦削卻結實的胸膛,小乖的額頭皺的更緊,“痕哥哥,你不冷嗎?爲什麼不多穿些衣服呢?”

痕神色不動,只是眼中隱隱現出一抹類似於嘲諷的表情。

他又不是木頭做的,怎麼會不冷呢?

只是在安家,他的身份連安家的寵物狗都不如,他身上明明流着安家的血,卻僅僅因爲他出生時,湊巧安家的家主、他的親爺爺安四海中風偏癱,半身癱瘓,他就被一個江湖算命的術士斷定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父克母克親,只有將他賤養,才能讓他的親人奪過劫難。

於是,他成了安四海眼中釘,明明是安家嫡生的親孫,卻從不被安家承認,連“安”這個姓氏都不許冠,只有一個乳名“痕”。

小時候母親在時,還能保證他一日三餐,吃飽穿暖,母親死後,安四海變本加厲的虐待他,每次他身體稍有不適,就命人把他拎到腳下,狠狠懲罰。

如果不是大哥安之洛,聽從母親的遺命偷偷護着他,也許他早就死了。

“痕哥哥,你想什麼呢?爲什麼不回答小乖的話?”小乖抱着他的腰,委屈的昂着小臉看他,“小乖在問你啊,你冷不冷啊?”

痕緊抿着脣瓣看她,一言不發。

“痕哥哥,你一定很冷,只是有人不許你穿衣服對不對?”小乖難過的牽住他的手,他的手掌冰涼冰塊一樣。

痕的薄脣抿的更緊了些。

沒錯!

就是這樣!

一年四季他都是一件t恤衫,一條褲子,安四海巴不得他凍死了纔好,偏偏他命硬,連傷風感冒都不輕易得。

想必安四海每次想到他的命這麼硬,都會恨的咬牙吧?

“痕哥哥,你跟我來!”小乖牽着他的手,飛快的朝停車的地方跑去。

把他推上汽車,小乖坐在他的身邊,吩咐前面的司機:“我要去月光城最大的商場。”

“是,小小姐!”司機恭敬的應着,穩穩的發動汽車。

二十分鐘後,月光城最大的商場裡,多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長的粉妝玉琢玉雪可愛的六、七歲小娃娃,牽着一個十四、五歲少年的手,身後跟着十多個保鏢,在商場的男裝部逛來逛去,時候不大,她身後的保鏢就拎了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袋子。

小乖掰着手指喃喃嘟囔着,“已經買了爸爸的、映爸爸的、輝爸爸的、大哥哥的、二哥哥的、三哥哥的、小哥哥的、煌哥哥、勁哥哥的、寧哥哥的、初哥哥的、烈哥哥的、還有年哥哥的、蒼哥哥的、宇哥哥的……”

她數的她身後的保鏢脣角抽了,手也抽了。

天啊!

江家三位少爺,江逸帆少爺和蕭幻幻少夫人生了四位小少爺,江暉少爺和囡囡小姐生了三位小少爺,江映少爺和妞妞小姐也生了三位小少爺,這樣算起來,他們家的小公主一共十個親哥哥。

在加上她舅舅蕭諾和舅母莫璇,也生了三位小少爺,十個親哥哥再加上三個表哥,就是每人買一件,也能把他們累殘了啊!

男人最怕的就是逛商場,好在小乖年紀還小,體力不行,買衣服也不挑,不大工夫就把她三個爸爸,十三個哥哥的衣服都買齊了。

保鏢們鬆了一口氣。

這下可以回家了吧?

可是看小乖,一點回家的意思都沒有,依然在男裝部逛來逛去,逛到一身米色的開衫毛衣,小乖的眼睛立刻笑彎了,昂着小臉看身邊的痕,“痕哥哥,這件好看呢,你去試!”

導購小姐立刻盡職的走過來,給痕取了一件合適號碼的衣服,遞到痕的面前。

痕一隻手在小乖的手中握着,一手垂在身旁,動也不動。

導購小姐遞給他衣服的手僵在空中,小乖皺眉,把衣服接過塞進他懷裡,“痕哥哥,你去試試這件衣服好不好?痕哥哥穿上一定很好看!”

痕清晰的看見導購小姐眼中驚駭的神色,這纔是平常人們看到他時正常的反應。

驚駭,或者厭惡。

他忽然彎下腰,將他的臉湊到小乖的眼前,抓住她的手,撫上他臉上蜈蚣一樣的疤痕,“這樣的臉,穿什麼都不會好看。”小乖一愣,小小的眼眸裡緩緩浮起心疼的神色,她嫩白的小手在那條長長的疤痕上緩緩的撫過,細細的聲音柔柔的、甜甜的,“痕哥哥,很疼對不對?小乖給你呼呼!”

她將粉嫩的小嘴往痕臉上的傷疤湊去,想像媽媽給她呼呼一樣,給痕吹一吹。

每次她碰疼了哪裡,爸爸媽媽哥哥都會給她吹一吹,吹吹就不痛了,可是她沒控制好力道,嬌嫩的小嘴猛的就親在了痕的傷疤上,痕整個身子一震,猛的一把將小乖推開。

小乖猝不及防被他推倒在地,摔出了眼淚。

“你幹什麼?”江家的保鏢大怒,一招擒拿將他的手臂反扭身後,膝蓋在他的後膝彎**。

他的膝蓋受不住力,砰的一聲單膝跪倒在地。

“你們放開他!”小乖爬起來衝過去,將那些保鏢撥開,撲進痕的懷裡,“對不起痕哥哥,小乖不痛的,真的不痛!”

她的眼眶紅紅的,眼裡還含着淚,江家的保鏢憤憤不平的瞪着痕,真不知道這個清冷薄情的傢伙到底哪裡好,讓他們家的小小姐這麼護着。

痕緩緩的站起來,面無表情的往外走。

小乖匆匆追出去,追了兩步又回來,小手指着男裝部的衣服繞了一圈,“這些衣服我都要了!”

那些保鏢們的臉,頓時黑了。

早知道,應該多叫兩組保鏢出來纔對啊!

“痕哥哥,你等等我!”

痕的雙腿又細又長,走的飛快,小乖用盡全力也追不上,追的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鼻尖上都滲了汗。

出了商場,涼風一吹,她大大打了阿嚏,走在她前面的痕,腳步一頓,終是慢了下來。

“痕哥哥!”小乖終於追上他了,快樂的叫了一聲,牽住他的手。

痕的手掌一僵,手指鬆了鬆,又握住,還是沒捨得甩開她。

回到江家,小乖讓管家給痕安排了房間,就住在她隔壁,這可是她的爸爸媽媽和親哥哥們纔有的待遇。

江家的保鏢們回來之後,除了她給爸爸哥哥們挑的衣服,她讓保鏢把剩下的衣服都送進了痕的房間裡去。

痕坐在陌生的房間裡,看着一牀的衣服,一向清冷漠然的眼眸,泛起複雜的神色。

緩緩舉起手掌,掌心似乎還留有小乖手掌的溫度。

她的手掌雖然很小,但是很軟、很暖,暖的他想一輩子都緊緊的握住,再也不鬆開。

可是,他不敢!

他是克父克母克親的天煞孤星,連親生爺爺都能那樣殘忍的對他,何況是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女孩兒?

也許,等她知道了有關他的事情之後,就會對他畏如蛇蠍,避之唯恐不及了吧?

所以,明明知道她很暖,他卻只想遠離,不敢靠近。

他就像一直行走在冰天雪地中的人,一直沒有篝火的溫暖,他猶能孤寂的走下去。

可是一旦他身邊有了篝火,他習慣了篝火的溫暖,那篝火卻滅了,他就會再也走不下去。

如果不能一直擁有,他寧可從未得到,那樣至少不會品嚐失去的絕望……

深夜,他被敲門聲驚醒。

他一向淺眠,立刻一躍而起,下牀去開門,黝黑的雙眸不見一絲的慵懶迷離。

“下樓!少主找你!”門外的保鏢眼睛血紅,像一頭髮狂的野獸,恨不得能有一張血盆大口能將他活活吞下去。

痕跟在保鏢身後下樓,身姿筆挺,心中隱隱有些不詳的感覺。

樓下客廳裡,燈火通明,江玉暖坐在沙發上,往日泰山崩於前亦不見一絲改變的明亮清眸,隱見微微的焦慮與心疼。

痕筆直的立在他面前,薄脣微抿,一言不發。

他不知道江玉暖爲什麼找他,但是他知道,即使他不問,江玉暖也會說!

江玉暖看了他一會兒,緩緩將一張紙拍在他的眼前,“痕,這上面的字是你籤的吧?”

那張紙,是他今日在酒店籤的賣身契。

“是!”他的聲音冰雪般清寒,沒有一絲波瀾。

江玉暖微微勾脣,玉般清雅,無形中卻自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尊貴,“痕,你的承諾不止說說而已吧?”

“不是!”他已經知道江玉暖想要說什麼,無非是提醒他謹記自己江家最下等奴僕的身份,明明知道這就是他的命運,心裡卻還是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澀。

“痕,這次我不罰你,但是僅此一次!”江玉暖緩緩起身,綿柔如網的目光罩下來,落在痕的臉上時,是一股矜雅尊貴到讓人不敢違抗的威壓,“小乖是我們江家最珍貴的寶貝,誰若是傷她一分,我必百倍千倍討還回來!”

“是!”從未有過的苦澀將他清冷孤寂的心房填滿,眼前晃來晃去都是小乖甜美可愛的小臉,他卻強自逼迫自己,把她從腦海中摒除出去。

全部的摒除出去,一絲不剩。

他重重閉了閉眼,腦中有個聲音在清晰的告訴他——痕!那不是你的!

你的生命裡只有冷、只有傷、只有痛、只有殘忍,那美,那暖,那甜,終究都不是你的啊!

你還在奢望什麼?

“別多想!”江玉暖忽然拍了拍他的肩,“如果你能像我一樣疼愛小乖,終有一天,你會是我江家的人!”

痕僵立着,一言不發。

江玉暖低嘆了聲:“回去休息吧,我希望今天的事,以後不要再發生。”

直到第二天,痕才明白江玉暖的話是什麼意思。

昨晚,小乖病了,因爲從商場追他出來出了汗,被涼風一吹,高燒併發肺炎,又是打針又是輸液,折騰了大半宿燒才退下去。

他這才知道,小乖是早產,在媽媽肚子裡待了七個多月就生下來了,所以她生來體弱,也因此江家的男人們,纔會像寵易碎的水晶人一樣,疼着她寵着她。

即使是這樣,她自小也吃了好多藥,打了好多針,受了好多苦。

小時候,她的血管細,有時扎四五針都扎不上,她媽媽躲到一邊偷偷的哭,她自己卻含着眼淚紅着小臉說不痛不痛。

江家的傭人們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都是又驕傲又心疼的神情,好像她們家小小姐是世界上最懂事最可愛的女孩兒。

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她病了,身邊有父母哥哥噓寒問暖。

而他病了,卻只能自己一個人縮在角落裡捱着。

如果活了,是幸。

如果死了,是命。

他的命,夠硬,所以他挺過來了,活到了十五歲。

是啊!

他今年已經十五歲了。

離開安家到了江家,而等待他的未來,到底是什麼顏色呢?

黑色的……還是七彩的?

他正呆愣在走廊外,有兩個女傭端着餐盤過來,看到他,頓時驚喜的叫:“痕少爺,原來您在這兒呢!小小姐不肯吃飯,她說不定會聽您的,您去勸勸她!”

女傭不由分說把餐盤放在他手中,痕抿了抿脣,看了看餐盤中的清粥小菜,胃腸一陣擰着勁兒的疼。

他是三頓沒吃飯、還是四頓沒吃飯了?

脣邊溢出一抹苦澀的笑,他端着餐盤走進小乖的臥室,站在她的牀前,“小小姐,吃飯了。”

正背朝他躺着的小乖,一聽是他的聲音,骨碌爬起來,跪坐在牀上,很認真的看着他,“痕哥哥,叫我小乖!我想聽你叫我小乖。”

痕漠然看着她。

她的臉色白的嚇人,肌膚晶瑩脆弱的幾乎可以看到纖細的血管,那樣細弱的身子,彷彿稍一用力就可以將她折斷了,如此美好柔弱的女孩兒,難怪整個江家都會捧在手心裡愛着。

就是這樣的女孩兒,因爲他,高燒併發肺炎折騰了一夜,江玉暖沒有罰他,已經是高擡貴手了。

可是,爲什麼他的心依然那麼痛呢?

“痕哥哥,”小乖嘟着小嘴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叫我小乖好不好?小乖乖乖聽你的話,乖乖聽話,你叫我小乖,我喜歡聽你叫我小乖。”

“嗯,”他輕應了聲,拉了把椅子在牀邊坐下,“小乖,吃飯。”

小乖頓時眉開眼笑,黑亮的眼睛彎成可愛的月牙兒,“啊”的一聲張開嘴巴。

痕舀了清粥一勺一勺喂她,食物的香氣在鼻端瀰漫,幾頓沒有食物下肚的胃腸,不安份的咕嚕嚕響起來。

他面無表情,只是薄脣抿的更緊了些,小乖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側過身子去按牀頭的按鈴。

擴音器響了,按鈴那邊有人恭敬的問:“小小姐,請問您有什麼吩咐?”

“用最快的速度給我送好多好吃的,要快,馬上!”只有五歲的小女孩兒,發號施令的語氣卻乾脆而尊威。

“是,小小姐,馬上就好!”

果然很快,只有幾分鐘的功夫,就有三四個女傭端着托盤魚貫而入,托盤裡都是好吃,但是熱量不高,容易消化的食物。

因爲小乖高燒併發肺炎,醫生囑咐過她必須吃清淡易消化的食物,而這些東西都是按照醫生囑咐早就準備好的,因爲不知道她想吃什麼,所以每樣都預備了一些,現在全都派上了用場。

“你們下去吧!”

小乖讓女傭把食物放下,把她們趕了出去,然後她拿起湯匙放進痕的手中,“痕哥哥,你吃!”痕看着她,一動不動。

“痕哥哥,你吃啊!”小乖把湯匙塞進他的手中,有些着急,“你不吃的話,我也不吃了!”

痕抿了抿脣,一勺一勺的吃起牀頭桌上的食物。

雖然他很餓,但是他的動作依舊優雅,天生貴族般的矜貴。

小乖托腮看着他,目光一直在痕臉上的傷疤上流連。

她的痕哥哥,如果不是因爲臉上有這道疤,一定會是全世界上最好看的少年。

不過,有疤也沒什麼,在她眼裡,她的痕哥哥還是最好看的。

當然,她的哥哥們也很好看,但是再好看也不是她的,他們都會像二哥哥一樣,將來會有像艾姐姐那樣的老婆,而她的痕哥哥是她的。

痕只吃了一小碗清粥就把湯匙放下,端起另一碗清粥,舀了一勺遞到小乖脣邊,“吃!”

小乖把粥吞了,然後把碗和湯匙都拿到自己手中,“痕哥哥,我自己吃,你再吃一些。”

痕搖頭,“我吃飽了。”

他已經習慣了飢餓,當他的命運還沒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時,他永遠都不會縱容自己。

“痕哥哥不吃,那我也不吃。”小乖賭氣的把碗擱回桌子上。

痕有幾分無奈,拿起一塊蛋糕,放在脣邊咬了一口,鬆軟綿甜的滋味在舌尖上漾開,他已經忘了有多久沒嘗過甘甜的滋味了。

小乖見他一口一口的咬着麪包,也拿起一塊小口小口的吃着,見他吃完了,又給他遞上一塊,痕皺了皺眉,“小乖,我會吃撐的。”

小乖眨眨眼,將蛋糕小心翼翼的用包裝紙包好放在一邊,“痕哥哥,一會兒你回房間的時候帶着它,什麼時候餓了什麼時候吃好不好?”

痕直直的望着她黑亮的眼睛,彷彿要透過她漆黑的眼珠,望進她的靈魂裡去。

他現在開始相信了。

她雖然年紀很小,但是她很聰明。

她雖然嘴上什麼也不說,但是她知道他一直在捱餓。

只是他不懂,她爲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就像豢養的一隻寵物嗎?

這麼可愛善良的女孩兒,對她的寵物一定也很好很好吧?

他坐在一邊,默不作聲,小乖吃飽了,滿足的摸摸肚皮,眯着眼睛笑,“好撐哦!”

他沉默站起來,想把東西收好,送回廚房,小乖已經歪過身子去按鈴,“阿蘭,來收拾東西嘍,我吃飽了,吃的好撐!”

一個年輕的女僕很快進來,將他們吃剩的東西收拾好,拿出了房間。

小乖掩脣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眼睛閉上又強瞠開,困到不行的樣子,“痕哥哥,小乖困了。”

“嗯,睡吧。”痕走到牀邊,安置她躺下,給她蓋好被子。

“痕哥哥,你陪我!”

小乖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只好在牀邊坐下,直到看着她入睡,才把手輕輕掙開,給她掖好被子,掩門出去。

深夜,江家別墅後院一道黑影越牆而出,他在月下迅疾奔跑,獵豹般迅捷又悄無聲息,他挺拔無竹的身子美好的讓人心動,只有臉上橫亙的一道疤痕,破壞了他全身的美好。

江家別墅內,江玉暖站在三樓露臺上,憑欄遠眺,一抹黑影在他身後浮現,恭敬的彎腰,“少爺,痕少爺出去了。”

“知道了,不用管他,也不要限制他的自由,”江玉暖優美的脣邊溢出一抹自信的笑,“我不會看錯,假以時日,他一定可以成爲新一代的蒼狼!我很期待呢。”

第二天,江家的管家找到艾冰藍,恭敬的回稟:“冰藍小姐,安家兩位少爺來了。”

艾冰藍正在給蘭花澆水,聽到管家的回稟手上的動作一頓,櫻脣輕輕抿了抿,把水壺放下,“把痕叫來。”

“是!”管家領命去找痕,艾冰藍站在原地,心裡像被人驟然點了一把火,燒的她又怒又疼,而更多的是不甘心!

她可以不計較安之翼一年前對她的侮辱,可是她不能原諒他逼死了自己的父母!

殺父之仇,只因爲小乖的一場胡鬧,竟讓安家躲過了這場劫難,小乖有了痕,而害死她父母的仇人卻一點都沒得到惡報。

她不甘心!

好不甘心!

“冰藍小姐,痕少爺來了。”管家恭敬的回稟,痕站在他身後,英氣挺拔俊美如修竹,絲毫看不出他昨夜一夜未歸,凌晨才躲過江家的保鏢,回到臥室的樣子。

艾冰藍緩緩回身,冷凝如霜雪的眼眸定在痕的身上。

痕的身材原本就好,如今又換上了小乖給他買來的新衣,秀美挺直的身姿比前日在飯店時,不知又好了多少倍。

艾冰藍覺得很諷刺。

她找安家是去報仇的,結果帶回一個痕,像少爺一樣敬着,養着。

他是安家的人,安之洛和安之翼來這裡找她,一定是爲了他,如果讓他們看到痕在這裡過的是養尊處優的日子,他們做夢也會偷笑吧?

而她,又怎麼甘心讓他們得償所願?

“來人!”她冷冷喚了聲。

“是,小姐。”幾名保鏢進來,恭敬的彎身。

“把他的上衣扒了。”她面無表情的吩咐。

保鏢雖然不知道她是何用意,也毫無條件的遵從,將小乖給痕買的衣服,小心翼翼扒下去。

那可是小小姐選的,馬虎不得!

“把他吊到外院的樹上去。”艾冰藍繼續下令。

保鏢們有些怔愣,但仍利索的將痕綁了,推了出去。

艾冰藍也跟着轉身朝外走去,走到門口,又驟然回頭,“管家,看好小乖,別讓她出門。”

“是!”管家不敢馬虎,立刻上樓去小乖的房門口守着。

艾冰藍這才放心,緩步朝外院走去。

外院,痕被吊在院中間一顆千年古樹上,纖細的鐵絲綁着他瘦削的雙腕,深深勒進他的肌膚,他的目光依舊漠然,古井般清冷無波。

艾冰藍不知何時取了一條鞭子,扔進樹下的保鏢手中,冰冷吐字,“堵上他的嘴,打!”

當皮鞭落在皮肉上的啪啪聲響起,艾冰藍才冷冷的彎了彎脣角,“讓他們進來。”

安之洛和安之翼進來,看到被吊在樹上鞭打的痕,眼睛立刻就紅了,即使清潤優雅如安之洛,額上的青筋也高高暴突起來。

安之翼衝過去,將保鏢手中的皮鞭奪下,扔在艾冰藍腳下,血紅着眼睛瞪她:“艾冰藍!得罪你的人是我,有什麼事你衝我來,放了他!”

艾冰藍有些懷疑了,這痕到底什麼身份呢,居然可以讓安之洛和安之翼爲他犧牲至此?

她看看安之洛,又看看安之翼,看着這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心中忽的一動,“安之洛,我問你,八年前你去過阿爾卑斯雪山嗎?”

“八年前……”安之洛猛然想起了什麼,心中一痛,目光恍惚的擡眸看樹上吊着的痕,“八年前,我們全家一起去過阿爾卑斯雪山度假……”

艾冰藍呼吸一窒,情不自禁的攥了攥拳,“那……你有在雪山上救過一個小女孩兒嗎?”

“救過一個女孩兒?”他搖頭,“我沒有。”

艾冰藍目光一黯,有些失望,卻也有些輕鬆。

就算當年的確是安家兄弟救了她又怎樣?

能抹殺他們是她殺父仇人的事實嗎?

“不過……”安之洛微微昂頭,看着樹上的痕,目光憐憫的說:“八年前,痕在阿爾卑斯雪山上救了一個女孩兒,他臉上的疤就是那時落下的。”

艾冰藍聽到自己胸膛裡,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怎麼會?

是他?

居然會他!

她櫻脣抿了抿,用力攥了攥拳,調整了幾次呼吸,才顫抖着聲音發出命令,“放他下來。”

保鏢立刻將痕放了下來,他在樹下筆直站着,臉上的神情依舊漠然,只是結實的身軀上多了幾道鮮豔的鞭痕,瘦削的雙腕上勒出了深深的口子。

艾冰藍看着他,身軀微微顫抖,“痕,八年前,在阿爾卑斯雪山救我的人是你?”

痕漠然看着她,沉默不語。

安之洛的眼眸猛然亮了幾分。

怎麼?

痕當年救的女孩兒竟是艾冰藍嗎?

那麼,以後他在江家的日子是不是可以好過一些?

“艾小姐,痕當年在阿爾卑斯雪山確實救過一個女孩兒,”安之洛語氣有幾分急切的說:“當時那個女孩兒操作失誤從雪山上摔下來,痕不顧自己的安危衝過去,把女孩兒攔住,因爲巨大的慣性,痕受了重傷,被衝撞的肋骨折了兩根,渾身是血,臉上也不知道被什麼劃破,留下了這道長長的疤痕……”

是他!

真的是他!

艾冰藍目光糾結的望着痕。

想起昨天姚金兒將那壺滾燙的茶水潑向小乖時,他毫不猶豫的撲過去,用自己的身子替小乖擋住,與當年衝出去救她的事情,如出一轍。

她覺得胸口彷彿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堵住,連呼吸都有些費力。

她費了好大力氣纔將目光從痕的臉上移開,看向安之洛,“他和你們,到底什麼關係。”

安之洛目光一沉,薄脣抿了抿,過了半晌才說:“他是我弟弟……親生弟弟!”

艾冰藍目光驚愕的看着他。安之洛別開目光,面容苦澀。

“痕出生時,我爺爺恰巧中風偏癱,爺爺以爲是痕帶來的晦氣,不肯承認痕的身份,痕就這樣無名無份的從安家長大,八年前,他救你受傷之後,爺爺連醫生都不肯給他請,任他臉上的傷口發炎化膿,不然的話,他也不會……”

安之洛的聲音哽咽了,下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艾冰藍卻知道他想說什麼,如果不是沒有及時得到醫治,現代的科學技術這麼發達,他的臉上怎麼會留下這麼粗、這麼猙獰可怖的疤痕?

痕表情依舊清冷漠然,黑到極致的眸子裡無波無瀾,彷彿安之洛說的是別人的事情。

艾冰藍胸口被寒冰凍住般冰冷,痕是安家的人,按道理說,也是她的仇人,可是他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他的身世又那麼悽慘,讓她怎麼能再繼續恨他?

淚,一滴一滴從她白玉般的面頰上滑落,她從未有過的彷徨,不知道接下來,她該怎麼辦。

繼續報復痕?

她是實在做不到了!

放過安家?

心有不甘!

過了好久,她才止住眼中的淚,目光清冷的看安之翼,“安之翼,我問你,即使你不喜歡我,羞辱我也沒關係,你爲什麼毀了我的家,害死我的父母?”

安之翼不屑的回望她,眼中含着譏誚又隱隱有着沉痛的恨意,“艾冰藍!那是他們欠我的,他們活該死!”

“你胡說!”艾冰藍渾身顫抖,怒目瞪他。

安之翼還想再說什麼,安之洛卻不允許他再說下去,和艾冰藍說了聲告辭,將安之翼強行拉了出去。

他和安之翼來,就是想看看痕過的好不好。

痕是他們的親兄弟,骨血相連,所以他們放心不下。

來之前,他們已經決定,如果痕在這裡過的不好,不管艾冰藍要他們兄弟之間的哪個,他們都會留下替換痕,換取痕的自由。

痕已經夠可憐,他們再也不忍心在讓他替他們承擔什麼。

現在安之洛知道,痕是艾冰藍的救命恩人,而艾冰藍不是蛇蠍心腸的女人,以後,她定然再不會像今天這樣虐待痕。

所以,他放心了。

他不能再讓安之翼留在這裡激怒艾冰藍,畢竟江家不是他們惹的起的,如果艾冰藍髮起怒來,硬要將安之翼再留下,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如今,由痕償還安家欠了艾冰藍的,而痕又可以離開那個對他來說如地獄一般的安家。

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拽着安之翼離開江家,站在江家的別墅外,望着遠方的雲捲雲舒,他長長嘆了口氣。

痕!

我可憐的弟弟!

人們常說,好人有好報,你冷峻的面容下藏着一顆最善良的心,你是最好最好的好人,今日你生命的轉折,是命運給你的報償嗎?

安之洛離開了,艾冰藍呆呆站在原地,過了好久纔對身後的保鏢說:“扶痕少爺回房,給他上藥,還有……”

她轉眸,看着痕,“這件事,不許讓小小姐知道!”

ωwш ▪ttκan ▪¢〇 痕默不作聲的回頭,身姿筆挺的回房。

他身上的鞭傷還滴着血,手腕上的血也順着手指一滴一滴滑落,他卻彷彿沒有痛覺一樣,依舊如蕭瑟秋風中挺拔的修竹,美好的讓人心動。

保鏢給他送來藥,他胡亂上了點,又用繃帶好歹裹了裹,躺在牀上休息。

這樣的日子比起在安家時,已經好了太多,可以吃飽穿暖,又不會被人呼來喝去,可以躺在柔軟舒適的牀上休息。

可是,他知道,這不是他生命的終點。

他會努力。

努力學會那個人所有的本事。

努力成爲那個人的接班人。

努力成爲……新一代的“蒼狼”!

未來……他的主人,只有他自己!

他剛喘了口氣,外面就響起敲門聲:“痕少爺,小小姐該用餐了。”

痕默默起身開門,接過女傭手中的餐盤,朝小乖的房間走去。

他剛一敲門,小乖的腳步聲就從門裡響起,門打開,露出一張甜甜的笑臉,晶亮的眼睛彎成細細的月牙兒,可愛的讓人恨不得在她臉上狠狠咬上一口。

“痕哥哥!”小乖撲過來,抱住他的腰身。

如果是平日,這點衝勁沒什麼,可是今天,他身上有傷,手腕上也有傷,小乖撞在他身上,傷口一陣撕裂般的疼,他卻也只有咬牙忍了。

好在,小乖很快笑眯眯的牽住他的手,拉他到牀邊,然後把東西擺好,把湯匙塞進痕的手中,乖乖張開嘴巴。

痕端起小碗,一勺一勺的喂她。

雖然,他已經努力忽視腕上的痛苦,可是他畢竟是人,不是木頭,也不是機器,手腕上傳來的刺痛,讓他身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緊繃着。

“痕哥哥,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小乖奇怪的看着他額上細密的汗滴,用嫩白的小手摸了摸,然後抽了一張紙巾給他細細的擦。

痕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小乖已經習慣了他的沉默,給他將額上的汗擦淨,徑自將他手中的碗和湯匙奪下,然後彎着眼眸笑眯眯的看他,“痕哥哥不舒服,那小乖餵你啊!”

小乖小大人一樣,學着痕剛剛的樣子,端着小碗,拿着湯匙舀了一勺飯,放到痕的脣邊,“痕哥哥,張嘴。”

痕薄脣緊緊抿着,一動不動。

“痕哥哥,張嘴,”小乖委屈的嘟脣,細細的胳膊有點抖,“小乖好累呢!”

痕漆黑的眼眸中飛快的閃過什麼,最終還是微微張開了嘴。

“痕哥哥,以後如果再生病了,不要忍着,告訴小乖,小乖照顧你!”小乖一勺一勺的喂他,聲音軟嚅甜美的像漫天飛舞的花瓣。

她晶亮的眼眸忍着看着他,小小的瞳仁裡,只有一個清晰的他。

也許是被飯菜的熱氣氤氳,痕的眼睛有些朦朧,她甜嫩的臉頰在他的眼睛裡,漸漸有些模糊。

在他的記憶裡,從小到大,這是第一個人喂他飯菜,這樣溫柔的告訴他,如果生病了,不要忍着,她會照顧他。

即使對他最溫柔的母親,也不曾這樣做過。

因爲母親是安家的長媳,她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兒子要照顧,她不敢爲了他得罪他的爺爺,因爲她還要顧慮她另外兩個兒子的前途和未來。

他病了、傷了、痛了,母親只會告訴他,痕,你忍一忍,再忍一忍,爺爺百年之後,就會好了。

可是,還沒等到爺爺百年之後,媽媽就去世了。

他連生命裡唯一的溫暖都沒有了,每天的日子過的更加艱難、更加悽慘。

他的命真是夠硬啊!

那麼艱難的日子,居然都被他熬下來了。

“痕哥哥,你哭了嗎?”小乖停止了喂他飯的動作,把飯碗放在桌上,小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襟看他,小小的眼眸裡是說不出的心疼。

“不。”他搖頭,別過臉去,讓眼中的**蒸發掉。

他怎麼會哭呢?

從懂事起他就知道,哭,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只會讓虐待他的人更興奮,更變本加厲。

眼淚對他,沒用的。

“痕哥哥!媽媽說,如果傷心了,就要大聲哭出來,然後哭過之後,就要把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都忘掉,”小乖乖小心翼翼的抱住他的腰身,把小臉埋進他的懷裡,小聲說:“痕哥哥,小乖不看,你想哭就哭出來好不好?”

痕垂眸看了她良久,終於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她柔軟到不可思議的頭髮。

她的髮質微黃,柔軟的不可思議,摸到掌心裡的時候,似乎連一顆心也變的柔軟的幾乎融化掉。

“小乖!”痕輕輕叫了一聲。

至此,他那扇緊閉的、從未有人闖入過的心扉,被一個叫小乖女孩兒打開,這個叫小乖的女孩兒,成了可以走進他心裡、住在他心裡的第一個人!

小乖!

他撫着發在心裡對她說。

我會努力的!

我會打敗那個人其他的繼承人,成爲“煞”聯盟的新一代領袖“蒼狼!”

遲早有一天,我會像江家所有人一樣,將你護在我的羽翼之下,不受任何傷害。

痕在江家住了下來,因爲他搖身一變成了江家未來二少夫人的救命恩人,而江家最寶貝的小小姐又對他格外依賴,他的身份在江家變得格外尊貴起來。

慢慢的,和小乖熟悉了,他才知道,這個表面上長的甜美無害的小公主,設計上是個小惡魔,什麼闖禍的事情她都敢做。

而江家的傭人也開始知道,小小姐什麼人的話都不聽,只有這位痕少爺,哪怕不說話,只是往小小姐面前一站,小小姐就會垂下頭,乖乖聽話。

所以,隔三差五就會有傭人跑到痕的面前告狀。

“痕少爺,小小姐又爬牆了!”

“痕少爺,小小姐把冰藍小姐種的花都給剪了。”

“痕少爺,小小姐又在外面打架了。”

“痕少爺,小小姐今天又逃學了。”

“痕少爺,小小姐今天中午又沒好好吃飯,把廚娘做的飯菜偷偷給倒掉了……”

痕這才知道,她乖巧柔美的臉蛋下是一個怎樣活潑淘氣的靈魂。可是就是這麼一個活潑淘氣的女孩兒,每次犯了錯誤,只要他往她眼前一站,她就會乖乖的垂頭,抱着他的腰,細聲細氣的說:“痕哥哥,我錯了,以後不敢了好不好?”

每次她這麼一低頭,一抱腰,他就什麼脾氣也沒了。

他總算知道,爲什麼江家的人爲什麼那麼寵她了,這麼機靈可愛的女孩兒,誰舍的罰她?

幸福快樂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一晃八年過去,這八年的時間,改變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艾冰藍嫁給了江家二少江玉寒,成了江家的二少夫人。

比如,他終於打敗了上一代“蒼狼”所有的繼承人,成了“煞”聯盟新一代的首領“蒼狼”!

比如,他已經二十三歲到了該娶妻的年齡,而小乖長也長成了十三歲的亭亭玉立的少女。

十三歲的小乖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小美人,每次出門不管是誰都要多看她幾眼,秀氣的眉眼像江南煙雨圖中走出來的佳人,輕靈的五官博採天地之間的靈氣,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

江家的人寵她寵的越發不像樣子,這個世界上也就還只有他一個痕可以製得住她,不然她不把江家攪的雞飛狗跳、天翻地覆纔怪。

小乖完全沒有身爲少女的自覺,還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抱着他的腰,往他懷裡鑽。

而他經常被她弄的尷尬,因爲每次她在他懷裡蹭來蹭去的時候,他的身體都會出現最原始的反應。

他已經是二十三歲的大男人了啊,溫香軟玉在懷,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可是,小乖太小了啊!

只有十三歲而已!

有一次,他在“煞”聯盟的手下和他開玩笑,往他牀上放了一個脫光了的女人。

當然,不是他在江家的家,而是他在“煞”聯盟的秘密基地。

他一進屋,看到他牀上的女人,眼睛也不眨,毫不憐香惜玉的把那個女人從他房間扔了出去,然後把幹這件事的手下狠狠揍了一頓。

他的手下,亦是他爲數不多的朋友之一,被揍的鼻青臉腫,還捂着破了的鼻子調侃他有病,二十三歲的大男人了,連最基本最正常的需求都沒有。

他不是沒有最基本最正常的需求,而是對其他女人沒有那方面的需求,他只有在面對小乖時纔會有那種反應。

當然這種話他是萬萬不會對自己的損友說,不然會被他們笑死。

再怎麼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他都不屑一顧,能入的了他的眼的,只有十三歲的小乖,簡直的匪夷所思!

他也不能理解自己這種情感,但是他順從自己的情感。

二十三歲了,他依舊孑然一身,依舊乾淨,他的身邊只有小乖。

二十三的生活與十五歲的生活相比,幸福充實了太多。

白天他除去送小乖上學放學,其他時間處理“煞”聯盟的事務,晚上他陪着小乖做作業,看着她洗漱睡覺,然後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江玉暖和小乖給了他充分的自由,從不過問他私人的事情,他才得以拓展自己的事業。

這天深夜,他睡的正香,門忽然輕輕被推開。

他一向淺眠,下一秒他的人已經站在門前,三指成爪扣在來人的咽喉上。

“痕哥哥,是我。”小乖的聲音有些哽咽。

“小乖?”痕連忙開燈,將只穿着睡衣光着腳丫的小乖抱到牀上,塞進被子裡,“怎麼不好好睡覺,跑到痕哥哥這裡來了?”

“痕哥哥,我做噩夢了。”小乖用力抓緊他胸前的衣服,玉白的小臉上都是淚痕。

很顯然,她是哭醒的。

“沒事沒事,只是噩夢而已,不是真的。”痕小心翼翼的把她攬在懷中,溫柔的拍她。

他這副樣子,如果讓他那幾個損友看見,一定會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人前的“蒼狼”永遠冷峻而無情,這樣溫柔全世界只有一個叫小乖的女孩兒可以享受的到。

“可是……可是……”小乖抓緊他的衣服,昂着小臉看他,秀氣的五官皺成了一團,“可是噩夢有時候也會變成真的。”

“不會的!”他溫柔的拍撫她,“告訴痕哥哥,你做什麼噩夢了?”

“我夢到痕哥哥和二哥哥一樣,娶老婆了。”

“……”他娶老婆是喜事吧?怎麼會是噩夢呢?

“痕哥哥,你答應小乖,不要娶老婆好不好?小乖不想讓你娶老婆。”小乖緊張的死死拽緊他的衣服,眉頭皺成了一團。

“好!”他毫不遲疑的就答應了。

如果小乖不想讓他娶老婆,那他一輩子都不娶,除了……她!

只是,她會願意嫁他嗎?

雖然她還小,但是他有耐心等她長大。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是她,他可以一直一直等下去。

“痕哥哥,你不騙我?”小乖淚眼盈盈的看着他,甜美可愛的小模樣,讓他疼到了心坎裡。

“痕哥哥不騙你,”他輕柔的吻她含淚的眼,認真的保證:“只要小乖不允許,痕哥哥這輩子都不娶老婆!”

小乖終於放心了,抓着他的衣服在他的被窩裡又沉沉睡了過去。

他一直守在牀邊不眨眼的看她,彷彿就這樣看一輩子也不會厭倦,看了很久很久,他才把她往牀裡面挪了挪,然後和衣躺在她身邊,把她小小柔軟的身子攬在懷裡,小心翼翼的護住。

第二天晚上,他已經睡下了,門外響起輕輕的叩門聲。

他起身去開門,門剛一打開,一隻手便閃電一般向他的咽喉襲來,他還招的同時已經看清楚向他出招的是江玉暖,他象徵性的還了幾招,就放棄抵抗,被江玉暖鎖住了咽喉。

江玉暖下手很重,有那麼一瞬,他真的不能呼吸了。

“痕,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江玉暖依舊優雅矜貴的模樣,全身悠然慵懶,除了鎖在他咽喉上的那隻手。

“請少主明示。”痕漠然回答。

江玉暖一挑眉,“昨晚小乖睡在你房間?”

痕目光閃了一下,微微攥了攥拳,“少主的消息很靈通。”

江玉暖輕笑,鎖在他咽喉上的手又重了幾分,“痕!”

“是,少主!”他幾乎猜到江玉暖要說什麼了。

在江玉暖心目中,他是配不上小乖的吧?

年齡、身份、地位,那麼美好那麼高貴的小乖,豈是他可以染指的?

可是,他又怎麼捨得放棄?

他可以放棄一切。

財富、名利、地位、生命、甚至尊嚴,唯獨不能放棄的,就是小乖。

“痕,喜歡小乖是不是?”江玉暖的聲音很緩,痕卻感到一種無法言述的威壓。

“是。”他不再隱藏自己的情感。

是的,他喜歡小乖,沒了小乖,他的生命就只剩灰色,再無光彩。

“喜歡小乖並沒有錯,”江玉暖縮在他咽喉上的手指似乎鬆了鬆,“可是,也要你配的上才行!”

痕抿緊雙脣,沒有說話。

江家已經站在財富和權利的巔峰,這世上又有幾個男人可以配得上小乖?

“痕,想娶我的小乖……”江玉暖微微一笑,剛剛放鬆了的手指卻驀的又緊了,“先把你的‘煞’聯盟漂白了再說……蒼狼!”

痕的身子微微一震,眼中閃過微微詫異的神色。

有些意外江玉暖會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又覺得沒什麼好意外。

強大如江家,有什麼是想知道而又不得而知的呢?

“煞”聯盟,全亞洲最大的亦正亦邪的獵頭聯盟,他手下的能人不計其數,財富在全亞洲亦首屈一指。

但,江玉暖說的對,‘煞’聯盟的收入有一多半是灰色收入,是見不得光的。

見不得光的錢,怎麼配用在小乖的身上?

“少主,我明白了。”痕這幾個字說的很輕,但是江玉暖明白,這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對他做出的承諾。

“痕,我給你五年時間,如果五年後,你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眼光下,而小乖自己也願意嫁給你,我會爲小乖準備最豐盛的嫁妝,將她風風光光的交給你,”他鬆開鎖着痕咽喉的手,緩緩說:“可是,如果你不能……”

“我不用五年,”痕的聲音很低沉,卻有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驕傲與自信,“三年就夠了!我只要三年,就會將‘煞’脫胎換骨,讓‘煞’光明正大的聳立在陽光下。”

“很好!”江玉暖微一揚脣,拍拍他的肩,“我等你的好消息!”

這一夜,他一夜未睡。

只因心裡有了希望。

江玉暖給了他希望。

只要他可以將‘煞’漂泊,讓‘煞’光明正大的站在陽光下,他就可以擁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小乖!

這是從小到大,他第一次激動的難以入睡。

他沒想到,他剛迎來人生中最讓他感到幸福的事,就迎來了他愛情中最大的劫難!

第二天,他接了小乖放學後,小乖回房間換衣服,他到走廊裡打電話。

電話打的時間長了些,一個女傭慌慌張張的找了來,“痕少爺,您快去看看,小小姐把四少爺養的鸚鵡毛都給拔掉了!”

痕眉頭一皺,掛斷電話,快步走到露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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