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據昆斯後,古克立即着手製定新的進攻計劃。
這與其說是計劃,不如說是一次圍獵,他將數個軍團散開,同時從幾個方向對敦威治發起總攻。
由於波河防線被突破,新加州共和國試圖構築外圍防線的企圖迅速落空了,他們只能圍繞敦威治城郊臨時構築三道防線,分別抵禦來自南、北、東三個方向的進攻。
由於先前的惡戰,許多部隊已經殘破不堪,編制也七零八落,敦威治司令部將這些殘餘的部隊整編起來,臨時組建了六個師。
與此同時,來自後方的第一批援軍和支援裝備也已經抵達敦威治的車站。
其中就有最新型號的盾衛者2型坦克。
“確認三個目標。”
辛杜拉說完之後就靜靜等着,送話器在他的耳中響起嘶嘶聲。
“只有三個?”
一個乾巴巴的聲音問道。
考爾,這當然是考爾。
辛杜拉從沒在中隊送話器之外聽到這個男人說過一個字:在撤退的數小時中沒有,在維修間裡沒有,在過去數日的戰爭中都沒有。
只有在這裡,在這死者的世界中,他們纔會交談。
但他也得承認,那冷血的傢伙說得有點道理。
辛杜拉已經見過七支歐克的巡邏隊了,每一支都由六部車輛組成。
他再次把眼睛轉到觀瞄鏡上,縮小視角,從左至右來回掃視。
霧氣正在變薄,逐漸散去,露出了環繞在平地周圍的被炸碎的建築的殘骸,就像是破碎的牙齒排在腐爛的舌頭周圍。
敵人對這地方進行了不止一次的轟炸,用徐進彈幕將這裡夷爲平地,試圖把襲擊者們炸出來。
他們失敗了。
他調整到紅外視角,霧氣、地面和廢墟變成了一片暗淡的環境熱幕。
此時還是夜晚,現在霧氣已經稀薄到能讓人不藉助紅外視角就能看清一百米外的地方,但是這不重要。
紅外視角就是這場戰爭中的日光。
盾衛者2型最大的改變就是加裝了先進的觀瞄設備以及威力更大的火炮,因此辛杜拉才能在夜間作戰,以往夜晚都是歐克的主戰場。
三部正在穿過平地的歐克車輛的引擎散熱在綠色的視野中凸顯出來,黃色的亮點表明部件正在運行發熱或是履帶擦過車體散出熱量。
它們拖着逐漸冷卻的廢氣,引擎則顯示爲一塊接近白色的色斑。
他眯起眼睛調整焦距,試圖看出是否還有更多的車輛在他現在能看到的這些後面前進。
沒有,那裡就只有三輛:一部巨大的兩側平整的載具在兩部較小的,根據他所學叫做髒車坦克的載具間爬行。
那部較大的看起來更像是一大塊生鐵,而非戰鬥車輛。
各式火炮和火箭雜亂的掛在它的兩側,而它的履帶看起來要比他自己的載具的裝甲還要厚,或者說這玩意就不是一個對稱的形狀,也許只有歐克纔會製造出這類畸形的鋼鐵怪物。
但辛杜拉同樣不會忘記,就是這樣的怪物,擊潰了他們的連隊,將他們打成落水狗。
“確認三個敵軍——兩臺坦克,另一部是未知車型,很大,有向上傾斜的前裝甲,有大量不規則武器組,主炮口徑在兩百毫米以上。”
“戰爭堡壘。”
塔拉的聲音切了進來。
“我聽說過這些東西,它們都是用兩架甚至三輛坦克的殘骸拼湊而成。”
辛杜拉點了點頭,儘管沒有人能看見。
“它們約在120秒後到達接戰區域中心。”
“瞭解,所有單位,開火併向第三小隊發出的訊號處收縮。”
送話器靜了下來,辛杜拉感覺自己的前額因汗液而發癢。
不假思索地,他擡起手摩擦自己眼睛上方的護目鏡。
他做了個深呼吸把幻覺趕走,又向轉向杆上方的目鏡中看去。
紅外儀是新的,和插在操縱系統旁邊顯示屏,還有外殼上的灰綠雙色迷彩一樣。
對辛杜拉來說,這個視角用起來已經有種熟悉的感覺了。
“看看那東西。”
尼卡說道,他蹲在辛杜拉旁邊,抱着瞄準器,內部送話器拉長了炮手的聲調,
“我們能打中那垃圾,但在裡面他們只會以爲我們是在敲門想進去。”
“它也能夠被擊毀。”
辛杜拉一開口就知道這是個錯誤。
“是嗎?你駕駛車輛有多久了,老頭?”
辛杜拉聳了聳肩,看向那裸露在外,在厚重的車體上哢嗒作響的鏈節。
一發精準之擊能夠打斷其間的連接,讓那載具像是擱淺的海怪一樣停下來。
數日以來,看着敵人、躲避敵人、從敵人面前逃跑,還有射殺敵人的經歷改變了他觀察世界的方式。
我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我了。
他想到,感覺自己的左手好像在因記憶中的痛苦而彎曲。
在長時間的寂靜後,炮手哼了一聲。
這次辛杜拉沒有回話,他知道對於尼卡說的大部分話最好都不要回復。
炮手對於被分配到這輛車有點不開心,但是尼卡覺得就算把他丟到就把里尼卡也能找到些可抱怨的東西。
“他們要進入射擊角度了。”
辛杜拉平靜地看着領頭的坦克碾過地上的一處突起,它的主炮搖擺以保持水平。
在它之後,那部戰爭堡壘向前爬行。
“瞄準領頭的車輛。”
“瞄準了。”
“這次打履帶。”
“我知道,我知道,你能閉嘴嗎,老頭?幹好你自己的事就得了。”
辛杜拉抓住了車輛引擎的啓動杆,他能通過送話器聽到炮手的呼吸聲,歐克的坦克在他的視野中逐漸變大。
兩部髒車坦克護衛着戰爭堡壘的前方和後方,他聽到尼卡正在做一個深呼吸。
“真是累人。”
他在辛杜拉旁邊耳語道,但車長用空着的手開啓了外部送話器。
“開火!”
他耳中響過一聲雷鳴。
轟~!
在火光炮口閃出的那一瞬間他閉上了眼睛,眼前滿是一片白色。
炮彈打到了第一輛髒車坦克的下部,燒穿了履帶裙板,融化了一個主動輪。
那傢伙的履帶繼續轉動了一下,在融化的金屬中哢嗒作響。
之後坦克轉了過來,它完好的那條履帶繼續推着它滑了一個半圓。
在車內,辛杜拉聽到了更多沉默的炮彈擊中目標的重擊與爆炸的響聲,那輛裝甲在一團快速擴散的帶着黑煙的火焰中消失。
在它之後,那臺戰爭堡壘開了上來,把它同伴還在燃燒的殘骸推到一邊,第二臺髒車坦克轉向側面,同時轉動炮塔。
隨後他睜開眼,火光從觀察縫中照了進來,紅外視角也滿是跳動的熱量訊號,尼卡正在叫喊,用手拍打着瞄準具的上方。
辛杜拉扯下啓動杆,坦克的引擎發動。
之後他猛力把它反推,接入反向齒輪,盾衛者2型開始從之前躲藏的低矮建築中倒車。
辛杜拉什麼都感覺不到,真的。
他的一部分正在控制着偵察車,但他所想的全都是耳中的一聲尖銳的牢騷聲。
此刻關乎着生死,歐克現在已經知道他們在哪了,他們會看到車燈像是一根手指一樣指着他們。
如果他們在策劃這場伏擊的時候犯了錯誤,或是他們的動作太慢,那麼他們就會死在這裡。
此時重型坦克加速倒車。
先倒退三十碼,之後轉向。
在他感受着車輛在他手中顫抖、躍起時,例行的指令佔據了他的大腦。
身旁,尼卡還在咒罵着敵人,爲這次擊殺而歡呼。
“辛杜拉,戰爭堡壘去追你了。”
忽然,通訊器傳來了考爾的聲音,如機器般平淡無情。
“快打它!”
辛杜拉立刻咆哮道,他忽然很討厭這個男人。
“我在等待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