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們下去。”雷絕招道。
下到平地,雷絕招立即藉着火把的光亮查看地面。
“在下倒是忘了。”見雷絕招此舉,萬臨山道:“在下查問過駐守這裡的馬倌,地面的青草已被招弟姑娘使動銀兩讓鄉親們割了。”
雷絕招問:“所有的草均割了麼?”
“都割了。割下的草沒有放在馬棚,而是放在十里鋪的草料間裡。”
“割完所有的草,建一道攔水高壩,修一條引水渠,這得花多少錢那!”雷絕招情緒忽然高興起來,道:“這幾日若有其他人問起,便說這是軍隊自己割的草;說壩和水渠是我姐修的,作爲官軍不干預的交換。當然,我和萬大人的事也不能說。”
跟隨衆人齊道:“遵命。”
回到十里鋪,雷絕招拿出銀票:“既然我姐姐花了這麼多錢,我也不能太吝嗇了。小妹欲勞煩四位將軍做點事。”
四將齊道:“請雷大人吩咐!”
“這裡一共是五百兩銀票。請許將軍速去荊門置辦二十面將旗,每旗五兩,旗上大字按百家姓隨意選取;另用十兩置辦一面帥旗,上書一個‘雷’字。請芮將軍去當陽製作六十隻小鼓,每鼓二兩。請魯將軍帶一百士兵回後港換一百騎兵,再向鄧元帥借用二十隻牛角號。請嶽將軍至荊州,在五派眼皮子底下置辦二十輛鐵皮糧草車,每車十兩;收購十車乾草,每車五十文。所有這些,應在明日辦妥。後日我在中軍升帳,四位將軍、兩百步兵和一百騎兵均要應卯,一齊操練半日。剩下的銀兩隨意買些吃食,用於士兵。”
“遵命!”四將齊道。
待四將出去之後,雷絕招向萬臨山道:“這下不用怕了。我原以爲鬧事的是招弟大姐,卻原來不是。”
萬臨山不明其意,只“哦”了一聲。
“一人引敵,一人炸壩,至少亦需兩人。雖不知是大姐還是二姐,但另一人肯定是三姐。割草、建壩、修渠這樣的手筆,除了我,舍三姐其誰?”雷絕招興奮地道:“三姐已然能將五派打敗,我既然調兵加入,只有將五派人衆盡數擒獲,方能不被爹孃恥笑。”
聽到這種口氣,萬臨山似乎有些不認識雷絕招了。
“好了。連日勞累,也該休息一下了。不過,須得遣人傳書附近驛站,密切注意官道之上有無其他江湖門派經過。若有,屆時請其留下,作個見證,方好揚名。”
十月初一,雷絕招一早便將三百士兵派了出去。
將近午時,荊門驛站士兵賴育林飛馬來報,有江湖人士約二十餘人南下,轉眼將至。雷絕招和四位將軍披掛完畢,剛牽了馬,便聞官道上傳來蹄聲。
六人打馬轉入官道,將路封死。
二十多騎沿官道而來。馬上乘者有老有少,均着勁裝,顯爲江湖人士。接近之後,前面之人約束馬匹,停了下來。不一會兒,從後面馳上一騎,馬上之人卻是張寧生。
張寧生亦發現身着俗裝的萬臨山,但裝作不知,拱手道:“不知各位軍爺有何見教?”
“張少俠別來無恙乎?”雷絕招道。
張寧生細一打量,忙跳下馬來,拱手道:“張寧生見過雷姑娘。”
“免禮。快叫楊兄過來。”
“楊兄?”張寧生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是指楊昌樂:“姑娘稍候。”退了回去。
上次與楊昌樂相會時,雷絕招尚且口稱楊掌門。今日相見,十六歲的雷絕招便在泰山派弟子面前口稱楊兄。萬臨山覺得雷絕招真是越來越狂傲了。
不一會兒,楊昌樂策馬近前,拱手道:“老夫見過雷姑娘。”說話間,向對方掃了一眼,立即滾鞍下馬,拱手驚道:“許將軍、嶽將軍,好久不見了。不知今日有何見教?”
“楊掌門客氣。”許邵陽向芮、魯二位道:“這位是泰山派掌門,江湖人稱八面玲瓏的楊昌樂。”再向楊昌樂道:“這位芮將軍,這位魯將軍,皆正二品御前驍郎將。”
楊昌樂忙與芮、魯兩位將軍見禮。
許邵陽道:“今日,我們都在雷姑娘麾下當差。楊掌門還是聽雷姑娘的吧。”
楊昌樂聞言,深悔適才對雷絕招的傲慢,忙像初見雷絕招那樣一揖到地,口稱:“泰山派武林末學楊昌樂,見過雷姑娘。”
“楊兄勿須多禮。”雷絕招道:“今日相遇也是有緣。萬相公和我欲與貴派一同入川,相互也好有個照應。不知楊兄意下如何?”
楊昌樂數日前承蒙雷絕招指點厲害,故不願萬臨山與之同行,當即道:“這個,自然沒有問題。不過,愚兄尚須同敝派同行的兩位師叔及愚兄的三位師兄弟商量一下。”
“好。瞧見沒有,那座院子,”雷絕招道:“請貴派在此稍事歇息。現在我們所有人均另有他事,一切由貴派自便。小妹現在要去那邊請雲臺、長白、崆峒、陰山和七星山莊的好漢們一同入川,天黑之前,必定回來。再會。”
雷、萬及四將縱馬走開。許邵陽加了一句:“請楊掌門靜心等候,切勿過來觀看。”
六騎來到草場馬棚,見十餘名馬倌均在棚內閒坐。雷絕招道:“江湖上爭鬥廝殺,不會針對你們。快去遠遠圍觀,待擂鼓之時再回棚。”又對萬臨山道:“萬相公身着俗裝,只好呆在馬棚之中,委屈了。”最後對四將道:“走。”
萬臨山目送雷絕招與四將離去。遠遠望去,見草場之中已有無數人影,想必五派已到。眼看雷絕招等五騎轉過山彎,萬臨山溜出馬棚,悄悄掩至山彎處。心道,呆會若雷家姐妹有危險,近些也好救人。
但聞一個聲音道:“幾個官軍,理他着甚。我剛纔說到哪兒了?”
“二哥說到地基。”
“啊,對了,地基。諸位英雄,所謂英雄不問出身。在下當年落難做過泥工不假,但也學得了建築之術,眼下便要救大家於水火,也可算是因禍得福了。”
“關二俠此話扯得太遠,繞了一大圈還未說到地基。”
“好,就說地基。各位英雄均知,若整個地面都是硬的,牆壁、柱子向下授力,也無甚奇處。但實際上建築所遇地面往往軟硬不均,於是便有授力之筋。無論上面形狀各異,所授之力均以其筋通達地下堅硬之處,這便是力筋。”
“關二俠莫扯遠了。”“關二俠旁通奇術世人皆知,就不用再表白了,還是說說這道水壩是正經。”
“噫,關二俠怎麼說不了?”衆人譁喧之聲漸漸平息。
那關二俠道:“常言道,不見棺材不落淚。各位死到臨頭,尚不自知。我好心提醒,反倒成了驢肝馬肺了。”
“咳咳。衆弟子年青,不懂事。關二俠不用與他們一般見識。在下這裡替所有陰山派門下向關二俠賠罪了。”當是陰山派掌門王唯天所言。
緊接着幾個聲音紛紛道:“請關二俠恕罪。”
“衆掌門賠罪,關靈境怎當得起?”關靈境續道:“時間不多,我還是接着說。”清了清喉嚨,又道:“一般地基不好的建築每片牆各找一着力點,其筋呈現不規則的籬笆形狀。特殊點的,只有少許着力點的,呈傘狀。但這道高壩的力筋則呈交叉形狀,交叉之點乃所有力筋之匯聚。若該點被毀,則高壩立即坍塌。”
“如此說來,這道高壩是專門建來水淹石灰石的?”
“衆位若遠離那些石灰石,高壩那點水又有何用?”
“對方只有一人。我們若守住高壩,諒那小妮子也施不出什麼詭計來。”
又一陣喧譁過後,一個聲音道:“關二俠所指力筋匯聚之點在何處?”
過了片刻,關靈境道:“在這裡。”
緊接着一陣衣襟而風,想必有多人縱向高壩。有人說道:“這可奇了。”“怎麼?”“你也來試試。”“不錯。關二俠,勞煩你也上來一下。”
但聞關靈境道:“看來在下是杞人憂天了。”
王唯天亦道:“如此牢固,非人力所能破壞。”
“看來,這道攔水壩不是那小妮子所爲。衆位想想,修這樣一道水壩,得花多少銀兩?依在下看來,定是軍隊馬棚取水所需,才修建此壩將山泉改道的。”
“嗯,此言有理。”
“說得不錯。”
衆人漸漸平息下來。萬臨山眼看衆人皆未注意青草被割之事,心中不由嘆道,這雷絕招、雷又招也確有狂傲的本錢。
“來了。”忽有人道。“哪裡?”“就在那邊。看見沒有?”“不對呀,莫不是官軍?”
過了一陣,又有人說道:“怎麼是兩個人,還帶一大羣牛幹什麼?”
“不用管那些牛,畜牲有何用處!”
“那兩個人,哪一個是與咱們作對的?”
“兩個都一樣,不用管哪一個。”
稍停,“衆位可否聽我一言,”一個聲音說道:“今日我衆敵寡,衆位可否留下那兩位姑娘的性命,以體諒上天好生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