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絕招沉思片刻。道:“嗯,這些門派追不上,找不着,一不留神便捱打。正無處發泄怒氣,我姐姐約他們決鬥十里鋪,他們焉有不去的。”
“姑娘料事如神。確實如此。”包利津道。
雷絕招笑了笑,道:“那麼,共有哪些門派?”
賴育林道:“小人聽說除雲臺、長白兩派之外,尚有關內崆峒派、河北扁擔溝的七星山莊與回紇國的陰山派。”
“有七星山莊?”雷絕招驚道。
“是,確有七星山莊。”包利津道。
“這事……”雷絕招另起話頭,道:“他們的決鬥約在何日?”
包利津道:“下月初一午時。尚有兩日纔到。”
賴育林更正道:“今日廿八,應該還有三日。”
“是,是。小人不識數。”包利津怕得罪雷、萬二人,倒不是對賴育林恭敬。
雷絕招站起身來,道:“好啦,你們出去一下,我與萬大人商議商議。”
“萬相公,您看這事……”待士兵退出之後,雷絕招道。
萬臨山心中主意已定,淡淡地答道:“令姐有難,在下焉能坐視。”
“我與姐姐一母同胞。理應留下相助。此事與萬相公無關,萬相公應該單騎入川,速離險境纔是。”雷絕招道。
萬臨山道:“怎麼與在下無關,不是還有拜堂之緣嗎?”
“這,”雷絕招想了想,道:“其實我們姐妹四人爭嫁萬相公,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四人爭嫁,誰也嫁不成,誰也沒想真嫁。”
“這些,我就早就想到了。只是姑娘姐妹四人不惜名節,費心接近在下的原因,在下有些不解。”萬臨山道。
“是因爲懷才不遇。”雷絕招嘆了口氣,道:“懷才不遇,古今同嘆。我姐妹四人自認身懷驚世之才,卻因父親平庸蓋住了鋒芒。加之家住四川,不能隨意鬧事,更顯不出超凡的手段。因此接近萬相公,實無奈之策。”
對雷絕招,萬臨山雖無懷疑,但對於驚世之才,卻不肯信。微微一笑,道:“正好與三顧茅廬相反?”
雷絕招道:“正是。我們無法揚名,誰會顧及無名之人的茅廬?因此,只能自薦了。”
“再招姑娘兩耳光的事不是揚了名嗎?”萬臨山道。
“名氣不夠,又傳得太慢。若要不誤時機,還得自己去爭。不過我們對萬相公倒是絕無歹意。若不遇十里鋪這事,相信其結果亦對萬相公無害。”
“這個在下知道。”萬臨山忽然又道:“如此說來。姑娘那日所說的另外兩位高人,莫非就是……”
“不錯,便是三姐與我。”雷絕招道:“既然自薦,便不能謙虛客氣了。”
“原來姑娘武功絕頂,恕在下眼拙。”
“三姐與我的武功遠不及大姐、二姐,萬相公並未走眼。只是小妹認爲武功高強僅是匹夫之勇而已。”
“那麼,姑娘與又招姑娘二位定是博古通今,身懷治國安邦之才了。”萬臨山心中卻道,古今多少自認身懷治國安邦之才的人,結果也治理得不怎麼樣。
“治國安邦之術,小妹倒略有涉獵,比起張永大人尚差之遠矣。三姐嘛,幾乎是不屑一顧的。”
這是怎麼回事,萬臨山倒不好問。
“到底是何種才能,萬相公日後自知。小妹武功不及萬相公,眼下身旁更無人相助於我,故不能說。”
萬臨山想道,這次雷絕招的不能說,比起開封城外的幾個不能說有明顯的線索,即自己若知其具體有何才能,便有可能反目相向。這可奇怪了。聽雷絕招的語氣亦不像是說自己嫉賢妒能。
雷絕招象男子一樣抱拳道:“好啦,小妹對不起萬相公。我們就此別過。”
“姑娘將在下看作什麼人了。明知令姐有難,在下怎麼會走呢?”
“我已說明,我姐妹四人均與萬相公無關。萬相公不應該留下。”
“那就算在下愛管閒事。路不平衆人鏟嘛。”
“可是,尊重、溫玉華尚有大事需要萬相公,萬相公又怎能涉險?須知約鬥十里鋪的乃是招弟大姐呀。”
“姑娘如何能知那是招弟大姐,即便是她又如何?”
“二姐有勇無謀,做不出反覆挑釁之事。而這些江湖門派中,有七星山莊在內。七星山莊乃七兄弟結義而成,並無弟子和下人,丁、關、裴、遊、賀、庖、魏,七位武功均不弱,任何一人,三姐都打不過。因此只能是大姐。”雷絕招停了停,又道:“敵勢太強,只有三姐與小妹能勝。大姐、二姐都不行。”
“既然姑娘能勝,只需設法找到招弟大姐就行了。”
“五派人手衆多尚找不到,我們就不用找了。我說能勝,也是設計想法而已。大後天,轉眼就到,恐怕來不及了。”
“依在下看來,萬事之起,皆因在下一人。在下若去,各派定會放過招弟大姐。又因入川之事,料在下亦無危險。”
“一派當然無險,五派則很難說。爭奪之時,恐傷了萬相公,誤了尊重、溫玉華的大事。”
“尊重、溫玉華的大事,未對在下講明。在下不用理會。在下只知,我輩學武之人,焉有自己造成的麻煩而讓別人去收拾的。”萬臨山有些激動:“我意已決,姑娘不必再勸。”
“萬相公慷慨赴義,令人欽佩。小妹年少妄爲,爭嫁之事由我而起,尚請責罰。”
“這些都不用說了,還是先向士兵打探一下十里鋪的情景是正經。”萬臨山向外喝道:“你們都進來!”
衆人進來後,問及十里鋪,包利津說道:“這十里鋪乃是大軍操練和放牧軍馬之地。”
萬臨山問道:“什麼大軍?”
“自然是劍南駐軍。”包利津道。
雷絕招問道:“駐軍現在何處?”
“正在後港操練水戰。”
“後港距離此地多遠?”
“大概三十餘里。”
“這樣吧:賴育林,你先帶萬大人到十里鋪察看。包利津,你帶我到後港,我要面見鄧元帥。”雷絕招回頭對萬臨山道:“這下有救了。”
萬臨山心道,江湖羣豪之間的打鬥,搬大軍來救,如何能顯所謂驚世之才?只怕是雷絕招情急之下,也顧不上這許多了。
萬臨山跟着士兵賴育林到了十里鋪。
十里鋪,顧名思義應與荊州相距十里。但因草場的關係,相距四十里還不止。草場,也就是放牧軍馬的草場。因其廣袤,亦作大軍操練之用。官道旁,百餘間房屋的所在,才叫做十里鋪。因此。決鬥說是在十里鋪,實際上是在草場。
草場有十餘名馬倌把守。儘管因後港操練水戰,軍馬皆不在這裡,但這十餘名馬倌亦不能離開。據賴育林說,十月初一那天,他們也準備到這裡觀看。好在江湖人士一般不與官府打交道,儘可以你打你的,我看我的,互不相干。
萬臨山細查周圍形勢,見草場約佔地三千畝,以淺丘爲主。東面稍平坦,西邊略有起伏。
“十月初一的決鬥,主動方乃是招弟。查看現場,應主要查找招弟的佈置,推想其打算,然後纔好配合。”
想到這裡,萬臨山放眼望去,但見該地名曰草場,但所有青草皆被齊地割去,信口便道:“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此地土地肥沃,水分充足,割草又長,可多得草料。”說到這裡,忽覺有些不對。按這種說法,應分片割草,才能保證軍馬所需。此地所有青草皆被割去,應該別有原因纔是。於是問賴育林道:“是否是這樣?”
賴育林本也查覺青草被割,但因身份低微,未敢多言。聽萬臨山這麼說,滿以爲萬臨山見多識廣,早已心中有數,故答道:“大人說的是。”至於爲何不分片割取,想是自己愚笨,無法理解罷了。
再往前行,遙見一股水流。萬臨山道:“這股泉水分明已被人改道,我們前去看看。”
來到近前,從原來的痕跡看,泉水自西面山中逶迤而下,流經草場後,由西北向東南流出。現在,西面山口聳立着一道高壩,將水攔住,溢水經人工渠引向東北方。在東北方的盡頭,有數間大草棚。
萬臨山問道:“那邊的草棚便是飼養軍馬的所在?”
賴育林答:“正是。”
“原來泉水改道是爲了馬棚所需。”萬臨山道。
賴育林道:“這事兒馬倌曾說過多次,但上面一直不允。許是私自改道也未可知。”
“哦。”萬臨山聞言更增警覺,一陣急行。到達高壩之下,見遍地堆滿大似房、小如牛的石灰石,便道:“煩賴兄請一名馬倌前來答話。”
“是。”
一袋煙的功夫,賴育林將一名馬倌帶來。經詢問,山泉改道正是約斗的美人遣人所爲,高壩之下石灰石亦是其所留。萬臨山不由點了點頭。
“啓稟大人,小的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賴育林道。
“但說無妨。”
“看到這裡的情況,不知情的人定會以爲,以爲,以爲雷大人的姐姐準備以高壩蓄水,然後將對方引入下面的石灰石陣中,突然掘壩水淹。其實,依小人看來肯定不會這樣。”
萬臨山本以爲便是如此,正屬“不知情的人”,於是問道:“請賴兄細說其中原委。”
賴育林道:“小人做過泥水匠。這堤壩建造堅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一下子把它毀壞。”
“有道理。”萬臨山道。心中卻想,無論如何,這也是個充滿疑問之處。又道:“別的沒什麼了。我們就在馬棚等候雷大人吧。”
賴育林道:“大人還是在十里鋪等吧。鋪上大多是我們的房子。”
晚飯後不久,雷絕招回到十里鋪。隨行更有四員大將。雷絕招一一作了介紹,他們是許邵陽、芮撫遠、魯旺水和嶽彰武。
雷絕招特別說明道:“他們是自行跟來的。”
許邵陽道:“雷大人的姐姐與江湖門派約鬥之事,我們早有耳聞。現在雷大人只借三百士兵,便能與五派江湖人士抗衡。末將等若不見識一番,不免抱恨終身。”
“三百士兵?”萬臨山心道,五派江湖人士武功非同小可,僅從人數上看,亦應有百人左右。普通士兵以三對一非吃敗仗不可。
哪知雷絕招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初次用兵,不容有敗,小妹便留有較大餘地。”
萬臨山十分不信,但因有四將在旁,亦不好多說掃興的話,便另起話頭,道:“草場地形在下已認真看過,這便講給姑娘聽嗎?”
“備火把,我親自去看看。”雷絕招道:“請萬相公邊走邊講。”又向四將道:“最好四位也去。”
“理當如此。”四將齊道。
路上,萬臨山將下午之所見告之,並說了自己的推測。
至山泉改道之處,雷絕招壩上壩下看得非常仔細,並投下許多小石試探浸在水裡的壩身。然後對四將道:“這位萬大人想得不錯,我姐姐正是要毀壩水淹石灰石。”
萬臨山道:“我不過偶然一想。賴兄做過泥水匠,說這壩身建造堅固,任何人均不能一舉毀之。”
雷絕招道:“那只是說言壽風與席大猷二人聯手亦毀不了,並不能說明大姐毀不了。”
“招弟能毀?”若說雷招弟的武功勝過言壽風與席大猷二人聯手,萬臨山更是打死也不信。
“忘了我父親是幹什麼的了?”雷絕招道。
用炸藥!原來如此,萬臨山這下想通了。
“其它還有什麼異常?”雷絕招問道。萬臨山、賴育林及四將均不發一言。
雷絕招望望灰暗的夜空,輕聲道:“以攔水高壩吸引衆人的目光,然後以厚實的建築把懷疑堵死,這是在掩蓋什麼呢?嗯,此壩定然花費不菲,絕不會棄之不用。那麼應是引江湖羣豪到石灰石堆中去的法子了。”
雷絕招忽然又道:“萬相公可知一兩個人怎樣才能將五派江湖人士逼到下面的石灰石堆中去呢?”
萬臨山道:“這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