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執事們站好之後。又來了十八名步兵。這十八名步兵,均以紅巾遮住面孔,只露出眼睛在外,好像劊子手一般。他們手捧鋼刀,邁着整齊的步伐,走到衆執事的身後站定。當場就有一名執事、三名臨時執事腿腳痠軟,嚇得坐倒在地。
緊接着來了一名將官。將官走到衆執事面前,大聲喝道:“擊鼓!”兵丁立即開始擊鼓。將官又喊:“舉刀!”衆事執身後十八名步兵一齊將刀舉起。衆執事中又有五六人癱倒在地。混亂之際,旁邊兵丁喊道:“軍師到──”將官趕緊喊道:“停止。”
雷又招、雷絕招全副披掛,帶着十來個將軍,縱馬經過附近。先前那名將官緊跑十幾步,迎着馬頭,肅立抱拳道:“卑職見過又軍師;見過絕軍師。”雷又招擺手應道:“罷了,回去吧。”說完雙腿一敲馬鐙,與雷絕招及其餘衆將縱馬馳過。
先前那名將官跑回,喊道:“又軍師有令:罷了,都回去。”隨即,把守場地的兵丁連同十八名刀手一窩蜂全走了。
衆執事東張西望,不明所以。看起來,似乎是那名將官會錯了雷又招話語之意。須得搶在對方醒過神來之前逃跑纔是。於是,十八名執事、臨時執事相互攙扶。鼠竄而去。
溫玉華、雷招弟、雷再招剛剛送走張尚之、莫正儀、魯仁壽等官府各司要人,雷又招、雷絕招及俞常泰、凌向山等人就縱馬馳到。雷又招問道:“這就去嗎?”
溫玉華答道:“稍等一下。”吩咐親兵道:“去,讓他們備馬。”然後對雷又招道:“我們先去更衣。”
俄傾,溫玉華、雷招弟、雷再招披掛上馬。雷又招喝道:“走吧。”一行十幾騎絕塵而去。
皇帝所在之地距離中軍約有五里,不消片刻,衆人就趕到了。
把守軍營的士兵迎上前來,待衆人下了馬,將馬匹牽走。監軍粟世雄接到通報很快就跑了過來。行禮之後,溫玉華道:“帶我們去見皇帝。”
衆將留在外面,僅溫玉華、雷家四女隨粟世雄進入皇帝的營帳。
溫玉華拱手道:“軍師規定,川軍無跪拜之禮。請皇上不要介意。”
皇帝應道:“無妨。”
雷絕招問道:“皇上此行,大臣何人隨駕?”
“有太師、刑部羅大人、禮部尤侍郎和兵部武侍郎。”
雷絕招向粟世雄道:“請羅太師和武侍郎過來。”
粟世雄應命而去,不一會兒,就領來了羅忠信和武潛陽。
又一番繁瑣的行禮之後,雷又招道:“不知皇上幾歲?”
焉能問這樣的問題?羅忠信嘴一張,剛想喝止,隨即又想到身在軍營,身不由己,便住了口。
皇帝答道:“寡人虛歲二十有一。”
雷又招道:“聽閉合堂的人說,太后已經開始選美了。皇上這一回去,便是大婚,然後是親政。恭喜了。”
“同喜。”皇帝淡淡應道。
雷又招道:“皇上大婚,自然是普天同喜之事。不過,如果皇后出自於四川,出自於我們的家鄉秭歸,我們會更高興的。”
雷絕招道:“我們的家鄉秭歸地處巴山龍眼,集日月之精華。賦天地之造化,山川綺麗,地藉英靈,民昌業盛,文稱偉煜。秭歸的美女,更是端莊淑惠,俊影難描。選秭歸美女爲後,實乃上佳之策。”
二人這番話,聽起來就像是在自薦一般。皇帝及旁人都不好應答,只能等待下文。誰知雷絕招話鋒一轉,卻沒了下文:“三姐,今日見駕,他日向人說起,旁人不信怎麼辦?我看得向皇上要點物件,以作憑證纔是。”
“不錯。”雷又招道:“只是玉佩、摺扇之類的物件也說不清楚。不如要龍袍,你看怎麼樣?”
“好,就是龍袍。”雷絕招思忖道:“但是我們該回贈皇上一點什麼東西呢?”
雷又招道:“這好辦,就送手印。”
“手印?手印怎麼送呀?”雷絕招佯裝不懂。
“看我的。”雷又招道:“粟監軍,拿文房四寶。”
粟世雄領命而去,一會兒,拿來了紙筆墨硯。並立即開始磨墨。磨好了之後,雷又招左手將紙展開,右手在墨盤裡拂了幾下,“啪”的一個手印,蓋在了紙上:“打盆水來,我要洗手。”粟世雄再次跑了出去。
雷絕招過來,提筆先在雷又招手印之上寫了個“請”字,在後面遠處寫下“出兵”二字,然後再印上自己的手印。完整地看,就成了“請‘雷又招’、‘雷絕招’出兵……”
雷又招洗完手,走了過來,道:“皇上需要之時,可遣武侍郎將此手印送至泰山。就這樣吧。我們到帳外去。粟監軍,你留下,等皇上脫了龍袍,你拿出來給我。”
臘月十五日,皇帝離開軍營,進入成都。
“經過這次的事情,我們認爲有必要培養一名全軍的參謀。今後我們再有什麼不測,就能應付了。”雷又招道。
溫玉華道:“兩位該不會是萌生退意了吧?”
“沒有啊。溫姑娘素有退隱之意,這我們知道。我們現在還沒有。”雷又招轉念又道:“哦,你是指讓皇上選秭歸美女當皇后的事吧。那只是隨便說說,絕不是我們的志向。我們只是爲了送他兵符,打了個幌子。”
“就是蓋有手印的那張紙吧。那是什麼意思?”
雷又招道:“數月之後中原必燃戰火。因爲我軍勢大,初期朝庭必不會調動我軍。到後來支撐不下去的時候,病急亂投病,纔有可能想到我軍。送他一張兵符,是給他提個醒。是否進兵,還得看那時候的情況。如果需要進兵。我軍就成了奉旨東征,師出有名了。”
雷絕招突然插言道:“不過,在我看來,因爲我軍的擴張,四川的強盛,太后必定不會讓秭歸美人當皇后的。而我們既已明確提出,太后也不能置之不理,最後只能是隨便封個名號,然後就身居冷宮。”
溫玉華問道:“這是在說誰呀?”
雷又招道:“沒有誰的,她只是瞎說。還是談談統帥的事吧。溫姑娘認爲誰比較合適?”
溫玉華想了想,道:“似乎敖聞喜、萬臨山二人稍可。”
“那就定萬臨山吧。假女婿一事,我們欠了他。”雷又招道:“定他還有個好處:全軍將士誤以爲我們姐妹之一有可能要嫁給他,會想當然地把他與我們等同起來,從而遵從他的號令。”
溫玉華問道:“怎麼,你們肯定都不會嫁給他嗎?”
雷又招道:“啊,不,不肯定。說不定四妹要嫁給他。”
“呸,你纔要嫁呢!”雷絕招道。
一名士兵走了進來,行禮道:“啓稟二位軍師,啓稟溫姑娘,外面有一位名叫天心的人求見。”
“帶他進來。”溫玉華吩咐完士兵,又解釋道:“他現在只是草民,我可不能去迎接。”隨即。將張永對峨嵋派掌門渡元的評語對雷又招、雷絕招二人擇要說了。
天心進到帥帳,與溫玉華見禮。一轉頭,道:“二位雷姑娘本來就年輕,今日相見,怎麼好似又年輕了幾歲?”
雷又招道:“大叔前番所見,是我們的姐姐。”
“如果說來,二位便是軍師!”天心立即大禮參拜。雷又招、雷絕招二人端坐案後,各自“嗯”了一聲,表示還禮。
天心向溫玉華道:“前日青城山上,老夫曾說要找溫姑娘商量要事。今日老夫至此,便爲此事。”
溫玉華喚士兵爲天心設下座位。然後問道:“我師父答應做天師道的副教主了?”
“不敢謊言,確實答應了。”
溫玉華道:“那不就行了。爲何還要找我?”
“仙師張道凌說,必須先讓溫姑娘答應出任天師道的總護法,然後才能與老夫詳談。”
溫玉華又問:“最終談妥之後,天師道的教主、副教主就是張道凌和我師父嗎?”
“正是。”
“大叔您將是什麼職位?”
“老夫將出任教主的簿記。”
溫玉華道:“好。等你們談妥之後,張道凌答應出任教主,我就答應出任總護法。現在,因爲我手握兵權,故此還不能答應。”
“溫姑娘你這是……這不是互爲前提嘛。”天心急道:“溫姑娘當日在青城山上可是說過‘好商量’的。”
“當日我急呀,現在不急了。”溫玉華微笑道:“好商量是不錯的,我們現在不正是在好好地商量嗎?”
天心爲之語塞。良久,“唉”嘆了口氣,道:“說來說去,都是因爲老夫曾經戰敗,你們有所不信。老夫不爲名不爲利,但求胸中的治國之策能夠應用。正好,兩位軍師在此,老夫懇請兩位軍師就治國之策考考老夫。老夫如果應答不上,寧願當場自刎。”
雷又招道:“大叔言重了。我們不考你,不是因爲大叔曾經敗給王濟恩。天生萬物,一物降一物。蟲能蛀木,木能傷虎,卻不能說蟲能勝虎。用兵方面,大叔輸給王濟恩,王濟恩輸給溫姑娘,溫姑娘自認不如我們,還不能說我們就定能勝過大叔。更何況治國方面,我們一竅不通,要考也無法出題。依我看,只有張道凌才能考你。”
“關鍵是,”天心道:“仙師先要溫姑娘答應出任總護法之職才肯與老夫詳談,而溫姑娘卻要老夫先與張仙師談好之後才答應出任總護法。這是一個死結。”
“解開死結,才能證明大叔聰明。”雷絕招道:“雖然說能者各有側重,但不夠聰明的人在自己側重的方面也不會有多高造詣的。大叔如果解不開這個死結,也就不用治國了。”
“好,老夫領教了。這個死結,容老夫慢慢細想。”天心繼而又道:“今日老夫既然到此。欲以治國之術講述一二。不知三位姑娘有時間聽否?”
雷又招答道:“給你半個時辰。請講。”
天心沉吟了一下,道:“有人抓來一隻老虎,關在籠子裡,送給了一個沒有老虎的國家,讓百姓觀賞。人們因爲從來沒有見過老虎,紛紛趕來觀看。有人說,多漂亮呀。有人說,幹嘛把它關在籠子裡,多委屈它呀。於是就有人打開籠子,放出了老虎。
“張永對於四川的治理,就等於是打開了籠子。而老夫的治國之策,就相當於要把老虎趕上山去。
“有一首詩,名叫‘憫農’,三位可能都知道。詩云:‘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這首詩的原意,乃是替農夫叫屈,乃是向苛捐雜稅及其自然災害的控訴。從治國的意義上講,這首詩還有特別的深意。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並不是說,每種一粒粟都能收到萬顆子。實際上,農夫在播種的時候,也不可能一粒一粒地種。秋收萬顆子,並非指萬倍的收成,只是形容多。‘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指的是一年的收成足夠農夫全家之用,在上交各種捐稅之後,還略有剩餘的一種自然的民生現象。
“在這種自然的狀態之下,農夫們年年有餘,年復一年,積累在不斷地增加。而積累過多就會產生本質的變化。爲了維持自然民生的平衡,於是,‘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天災人禍隨之應運而生。各種災禍,旨在殺雞取卵,旨在衝減積累,旨在將天下的百姓重新打到原始的狀態中去。於是又開始了下一個輪迴。
“自古至今,天下的民生就這樣不斷地輪迴。憫農詩,就表述這樣一個輪迴的興衰。而張永的入川,則打破了這種輪迴,放出了百姓的‘生產能力’那樣一隻籠中之虎。
“一入川,張永便對都江堰進行整治,並且還一勞永逸地根除了泥沙淤積的現象。從此,河牀不再擡高,洪水不再氾濫,極大地減輕了洪澇天災。其次,緊隨溫姑娘之後,姜百彎、魯仁壽等一大幫能工巧匠相繼投奔張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