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張燕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張燕的盤踞之所。是毛城以北百里左右的黑山。放眼崇山峻嶺,峰高谷深,耕地少得可憐。耕地本來就少,而這幫黃巾劫匪在嚐到打家劫舍的甜頭之後,居然還不願意侍候。是啊,既然能夠搶到糧食,又何必去種糧食呢?
要搶糧,那被搶的人肯定就不樂意了。因而要搶糧就必然會打仗。幾萬人搶一個小村莊好辦。鄉民們看見你人多勢衆,估計打不過,多半就放棄了抵抗,糧食搶走了,好嘛。下次呢,糧食總會吃完的吧?如果黑山黃巾土匪人數不多還好,問題是人數也忒多了點,十來萬哪。
這個時候的糧食單產都不是很高。一般的七八十個村莊哪兒養得活十來萬人呢?搶,可以,也搶得到。但就那麼點糧食,幾天就吃完了,那就得搶別的地方了吧。因此,光搶附近的村莊不行,還得到遠處去搶。搶更多的村莊,最好連州城一塊搶。
其實,就算你不搶州城,州城裡面的兵也不可能不聞不問、視而不見。州城裡面吃的糧食,還不就是從村莊裡面來的嘛。你把村莊都搶光了,沒有稅賦了,同樣等於搶了州城的碗飯,州城裡面的士兵還不得開出來打你?
於是,要搶,就必然要打。不付出點代價就想吃飽飯,通常都是不行的。以前付出的代價是勞動、耕作;嘯聚山林之後,付出的代價就是鮮血和生命。
倘若能夠不打仗也能得到糧食,不付出鮮血和生命的代價也能吃飽飯,那該有多好啊!想好事,這好事還真的就來了。田潤和王越來了,提出糧食換人口,每石換十人。而那個時候,黑山人口有的是,幾乎每天都會有幾千張要吃飯的口投奔而至。黑山頭領本來就爲這事兒發愁呢。當下一拍即合,就開始了糧食換人口。
這樣的好日子一晃就過了三年。三年之後,前來投奔的人口逐日減少,能夠換到的糧食自然也就相應的減少。於是,黑山黃巾土匪無奈之下,又點齊軍馬,搶了趙國郡一次。
那一仗,可謂慘烈啊。黑山黃巾土匪突然發現,自己在經過三年的和平休養之後。打仗也不會了。跑,不快;跳,不遠;扛一點輜重,走不了幾步路就氣喘吁吁。射箭,多半人開不了滿弓;少數開得了滿弓的,也失去了準頭。拿一把刀,揮舞幾下,手上就沒了力氣,就甭說殺人了。
三年蟄伏,要說,趙國郡也沒有什麼警惕。城門大開,隨時都可以進出。張燕就先派了兩百個人,帶了些銅錢,混進城中。準備大軍一到,裡應外合,一鼓拿下城防。
兩百個人如期出發,預計在趙國郡附近的黑石崗一帶露宿。卻因爲長期沒有訓練,走一截、歇一陣,當夜只走到姜家鎮。他們不能進到鎮裡去,到鎮裡,就有可能打草驚蛇。走露消息。於是,就在姜家鎮附近隨便找了片樹林露宿了。
次日,兩百人再走,到了趙國,已是中午。還不能一擁而上,必須分散開來,三三兩兩地進城才行。約定的攻城時間就在當日未時。這兩百人眼見時辰快到了,心急火燎。好在城門檢查不嚴。最後,到是都陸續混進城了。時辰卻已經是申時,約定的攻城時間早就過了。
這些人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先找地方吃東西再說。等到吃飽喝足,這些人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再分頭向城門靠攏。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而黑山大軍卻遲遲沒有到來。怎麼辦?還不是隻有等唄。
最後,城門終於關閉了。黑山大軍卻沒有來。兩百個內應一下就懵了,難道說自己被大首領騙了?也不對啊,大首領可是給了錢的啊。沒事花錢騙咱到城裡玩對大首領自己也沒有什麼好處啊。
那就找客棧住下吧。可惜,趙國郡就那麼幾家客棧,根本就容納不下兩百個人。最後,擠了擠,住了八十幾人。剩下一百多人,就蹲街角吧。
這突然出現的蹲在街角的一百多人引起了趙國郡衙役的懷疑。雖然說三年來黑山匪都沒有來過,士兵們對打仗沒有什麼警惕,但衙役可不是士兵,衙役管的是百姓。百姓多了,隨時都會發生一些事情的。東家的婦女跟着西家的大叔跑了,北家的雞少了一隻,等等。案件隔三岔五就會發生。衙役們隨時隨地都保持着警覺。
衙役們發現蹲街角的一百多人之後,由於衙役人手不夠。便向軍營求助。軍營裡的人,警惕性雖然不夠,但官府的軍營是有一套制度的。每日的操練是沒有撂下的。因而其作戰能力依然還是可以的。於是,士兵出動,很快就將蹲街角的一百多人抓了起來。再一審訊,被抓的賊匪就供出了住客棧的八十幾個人。旋即,士兵再次出動,一舉成擒。
審問出黑山黃巾賊匪的計劃之後,趙國郡一開始是有些後怕。後怕是因爲自己失去了警惕,基本上已經將附近這麼一大股賊匪給忘了。好在賊匪的計劃沒有如期實施。如果如期實施,趙國郡只怕已經在賊匪的蹂躪之下了。
接下來,趙國郡就對計劃的真實性產生了懷疑。好好一個計劃,賊匪爲什麼就不如期實施呢?這完全沒有理由嘛。如果說賊匪攻城的時間在俘虜供出的時間之後,是站不住腳的。在趙國郡沒有警惕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攻城,怎麼也比趙國郡抓住俘虜提高警惕整頓城防之後容易些吧。
經過商議之後,趙國郡軍政官員一致認爲,黑山賊匪放的是煙幕,玩的是假象。他們派一些人混到趙國郡來,其實就是要讓這些人被趙國郡抓住,目的就是要讓趙國郡相信他們要攻城。而實際上他們並不打算攻城。他們進攻的,是另一個目標。
那麼,另一個目標是何處呢?當然應該在趙國郡的附近。如果不是附近的目標,黑山黃巾賊匪就不需要放煙幕了。而趙國郡的附近。就只有兩個目標。一是北面五十里的石邑縣,一是南邊一百一十里的毛城縣。石邑縣屬於趙國郡管轄,因而趙國郡知道,那裡並沒有什麼油水。黑山軍攻打石邑縣,還不如直接攻打趙國郡。
因而,最終的結論就是,黑山黃巾賊匪將要攻打毛城。毛城縣屬於廣平郡。趙國郡不是很瞭解。但因爲地域相鄰,多少也知道一些。據說,毛城縣的平民百姓過的日子就相當於別地的土豪列紳。那是富得流油的。
於是,趙國郡將士兵一分爲二。兩千士兵守城,三千士兵出擊。守城方面。立即檢查各種城防設施,看看是否完好。有故障的,立即着人修理。出擊方面,方向不是黑山,而是黑山與毛城中間的鷹嘴崖。如果黑山賊匪還沒有到達那裡,就在那裡打伏擊。如果黑山賊匪已經過了鷹嘴崖,則再行攻擊黑山賊匪的後軍。
當然,趙國郡也同時飛馬向毛城派出了信使,報告消息。
接到趙國郡消息的人是鄒靖。鄒靖知道田潤與黑山的糧食換人**易,並且長期經手發放糧食。因此,鄒靖一上來就不相信黑山軍會進攻毛城。瞧那信使的神色,又似乎真有其事。鄒靖就問了一下信使,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信使本來屬於下人,不可能知道完整的經過和細節。但昨夜的大搜捕動靜很大,信使是知道的。大搜捕之後,被抓的黑山內應的口供,也是傳得滿天飛的。因此,就這件事而言,所有的事實,信使都知道。信使不知道的,就只是長官們商議推論的過程。
當時毛城內士兵既不是最初的兩百也不是後來的五百,而是四百人。縣城士兵人多了不行,人多了,廣平郡就會誤以爲你要打州城。鄒靖本着很多人常常掛在口邊的原則,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立即安排加強城防。嚴密檢查各城門出入百姓,防止奸細混入。另一邊,鄒靖就給毛城東關送了信。
當日張飛並不在毛城東關。也幸虧不在,否則張飛就會立即帶兵出動。三年無戰事,也沒有好酒,張飛就像是一支待射之箭,早就積滿了勁力。張飛不在,其他人就不能擅自作主。於是,鄒靖的信又被轉送到平定。
田潤倒是在的。收到信的時候,已經接近午時。鄒靖的信上,就列出了事實。而沒有自己的推論。田潤看信之後,當然知道黑山軍不可能進攻毛城。毛城爲黑山軍提供糧食,不是多少石的性質,而是源源不斷的性質。鬧僵了,黑山軍就立即斷炊。正如後來冀州長史耿武勸韓馥不可將州事委託袁紹的時候所形容的那樣,彼孤客窮軍,仰我鼻息,猶如嬰兒之控於股掌,絕其乳哺,立可餓死。而毛城縣城之於田潤來說,根本就不像冀州州治之於韓馥。沒有毛城縣城,田潤依然強大無比。沒有冀州州治,韓馥就是喪家之犬。
田潤想了一下,派李建率騎兵五千趕往趙國郡,協助守城,但不要進城。就駐紮城外,見到黑山軍就打。派高順率步兵兩萬,帶着輜重後續跟上。
當日午後,李建的五千騎兵出發。一個時辰之後,在鷹嘴巖附近與趙國郡三千步兵相遇。兩軍相遇,李建與對方將領打了個招呼。李建感謝趙國郡對毛城的援助。並說毛城無險,有險的應該是趙國郡。自己將立即趕赴趙國郡協助防守,軍令在身,不便久留。於是就率兵先走了。
李建的騎兵這一走,前面的騎兵北上了,不斷又有騎兵自南面跟上,很久都沒有過完。這是多少兵啊?趙國郡再怎麼說也是郡城吧,郡城五千士兵算不少了。再多,就養不起了。哪知,毛城僅僅是騎兵就有這麼多。這怕有八千人吧。
這時,天色已晚。趙國郡將領一想,趙國郡本來就加強了防守,如今又有毛城騎兵協助城防,趙國郡應該是固若金湯了。於是,就找了個地方,安營紮寨了。
次日,趙國郡士兵拔營整隊。剛剛完成拔營,高順就來了。高順也友好地跟趙國郡的將領寒喧了幾句。然後高順提出,爲了儘快趕赴趙國郡,希望趙國郡的士兵能夠讓道。
趙國郡的將領一聽,心想,莫非還是騎兵?就走了幾步,一看,原來是馬車的車隊。馬車車隊通常是用來運送輜重的。正所謂兵馬未到糧草先行。昨晚那支騎兵好像是沒有輜重的。但是,僅僅是輜重,是否安全呢?於是,趙國郡將領提出同行,以便讓趙國郡的士兵保護高順的輜重。高順很費了把力氣,才婉言謝絕了。
接下來,趙國郡將領讓士兵避到路邊。高順的車隊就開上來了。一輛輛馬車,上面竟然裝載的就是士兵。這讓趙國郡將領好生羨慕。呵,真是有錢。
高順的車隊不僅僅是士兵,也有輜重。整體速度快於步行,卻又慢於騎兵。趙國郡士兵本想讓讓路,也就一會兒功夫。哪知道車隊沒完沒了。最初,趙國郡將領心裡還在數數。數到後來就亂了。一個時辰之後,高順軍過完。趙國郡士兵這才得以啓程。
黑山軍的大部人馬是如期出發了的。但是,他們只能如期出發,而不能如期到達了。不光是體力不行,就連站個隊,拿個東西也都是混亂不堪。到達趙國郡城下,比預定的攻城日期晚了一日。
趙國郡沒有什麼出名的將領,而且城內只有兩千士兵。迎擊,顯然不是個好主意。於是,趙國郡士兵就等着黑山軍攻城。
黑山軍開到城下了,但大多數人都累得快要趴下了。攻城是不敢想了,紮營吧。按道理說,爲了防止城內突然殺出劫營,宿營的地點應該離城池遠一點。但黑山軍實在是累了,實在是走不動了。乾脆就地紮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