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濁漳河之後山谷漸寬。至潞城邊緣,地勢豁然開朗。極目所至,是萬頃良田和無盡的房舍。這就是長治小平原了。田潤叫停了車隊,衆人下車,在路邊略事歇息。田潤叫過程春,問了一下長治小平原的情況。
杜畿問道:“此沃野之平川屬於何處啊?”鍾會道:“大夥一路南來,皆在黑山中穿行。此時自山西而出,眼前自然是河東。”杜畿道:“不然。吾原任河東太守,若是河東,吾豈不知。”鍾會道:“難道是河內?”杜畿道:“河內貧瘠之地,怎有這多房舍?”
田潤插言道:“世季別猜了,這裡還是毛城。”鍾會道:“毛城,應該說,東關以外的縣城纔是真正的毛城。這裡應該跟路途所見之和順、轑河一樣,雖屬澤坤管轄,但卻早就超出縣城的範疇了。”
“嗯,是這樣的,”田潤道,“其實,縣城,只是一個稱呼罷了。叫什麼。不重要。讓百姓安居樂業,纔是重要的。”樑習過來問道:“這一片土地,廣袤千里,不知有多少人丁啊?”田潤道:“三百多萬吧。”
旁邊的郭嘉、劉曄聽了,均大爲震驚。滿寵嘀咕道:“這澤坤哪兒還是縣令啊?”
歇得差不多了,上車再走。不多時,進入潞城中心地帶。以往,一進城中都是要停車的。這時卻沒有停,繼續南下。潞城的城市部分與長治中心是完全連接的。馬車就在城市裡穿行,走了一個多時辰,這才停下。這次,是因爲天色確實晚了。
程春找了家客棧安置衆人。並且報告說,由於城市太大,很容易迷路,不能分散行走。田潤就把大夥分成了兩隊。自己、張飛和三個女親兵一隊,其餘所有人另一隊。並說,自己要找當地官吏了一下情況。問有沒有人想同行。鍾會、樑習、杜畿三人願意跟田潤同行。然後衆人就分頭行動了。
這個時候官府的雜事,田潤並不熟悉。因而田潤找到當地官吏之後,只能概略地問問情況。反而是跟來的鐘會、樑習、杜畿十分內行。所問,均要緊之處;所說,皆關鍵之地。一陣交談下來,當地官吏對三人十分敬重。三人亦對當地官吏大爲欣賞。
返回客棧的路上,田潤笑道:“看來三位都是精通政要之人啊。既有如此本領,不用於百姓,實在是暴殄天物啊。”杜畿道:“跟我一起被俘的胡質胡文德,雖然只任密縣縣令,實有不世之大才。少年時代便與蔣濟、朱績齊名於江淮。任密縣縣令期間。政通人和,上下稱頌。吾主河東事,得其助力不小。故請澤坤一併量才錄用。”
“三位願意幫我做事了嗎?”田潤站住了,並向三人盈盈下拜,“謝謝,謝謝……”杜畿忙道:“這可使不得!”樑習也道:“哎,應該是我們向主公下拜的吧!”鍾會道:“澤坤快起來!”並伸手去拉;忽然又覺得男女有別、上下亦有別,而沒有拉成。
田潤就在路邊,向三人拜了三拜,道:“我替願意跟隨我的四百萬百姓,謝過三位!”言畢起身。張飛問道:“我要不要給他們三人磕頭?”田潤道:“你就不用了。”一轉頭,卻見三人不言不語,匍匐於地。田潤拉起三人,這才見到三人都流出了熱淚。
田潤道:“商量個事兒啊。剛纔我給你們下拜的事兒,能不能保密,別說出去。”三人連聲答應,旁邊張飛也答應保密。田潤續道,“說出來,也許你們不相信。我沒拜過神,沒拜過鬼,還沒有拜過父母。就成親的時候拜過天地。拜人。剛纔是第一次。”
鍾會、樑習、杜畿三人大爲感動,暗下決心,後半輩子,就交給田潤了。
“說實話,我手底下,類似於三位這樣的人才,就辛毗、鄒靖兩人爾。”田潤道,“攤子大了,事情多了,他倆的休息卻少了。想不到今日得三位相助,哦,還有胡文德吧。這下子,政令方面可算是有着落了。”
鍾會年輕,不如樑習、杜畿那樣沉得住氣。故問:“不知澤坤打算安排我等三人做什麼呢?”
田潤道:“我現在有三處大攤子,河東是一處,幷州是一處,眼前這個長治小平原是一處,這就需要三人。另外,軍需和原來的縣城又是一處。共四處。我想讓鄒靖打理河東,辛毗在負責軍需的基礎上再增加原來的縣城。胡文德就打理幷州吧。你們三人之中的一位,打理長治小平原及山中各城。另外兩位嘛……應該怎麼說,我還沒想好呢。”
鍾會當即道:“我願意做另外兩位其中之一。”樑習道:“我願意打理山中平原。”杜畿笑道:“如此說來,另外兩位的剩下一位就必然是我了。”
“嗯,”田潤睜大了眼睛,“怎麼我還沒說,你們就知道另外兩位是做什麼的了?”鍾會道:“當然同樣是治理一方。只不過那些地方現在還被別人管着罷了。”
田潤道:“哎,你們三位幫我出個主意。滿伯寧、毛孝先、劉子揚、郭奉孝四人,都是行軍打仗的人才。如今滿、毛、劉三人都願意幫我做事了,就郭奉孝沒有表示。你們能不能想個辦法。把郭奉孝拉過來。”
樑習道:“這個忙我們可幫不了。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仕。主公這根木,是根粗木。這一點,我等三人早就知道。我們知道主公佔領了幷州、河東,知道主公有兵三十萬以上。我們不知道的,就是主公的稟性。通過這幾天的南巡,我們終於瞭解,主公事天下百姓如事父母,本性極善。主公這個主,又是位極好相處的主。故我等三人甘心投效。郭奉孝不同,他習的是兵書戰策,故爾他想看主公的心願。”杜畿補充道:“就是有沒有雄心壯志。”
聽了樑習、杜畿的點撥之後,田潤知道,繼續展現民生方面的實力,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於是便加快了行程。每到一處,都只是帶鍾會、樑習、杜畿三人與官吏商洽。行色匆匆,很快便到達了最南端的晉城。
晉城,沿着老路,人可以通過箕關。但車不行。於是車隊又調頭北上,走長治小平原的西面,自壺關而出。在佔領幷州、河東之後,壺關過山道路就已經疏通。並且還在最東面的山口修建了一座東壺關。
出了壺關,經良馬、舊縣插到聞喜。南下大陽,再西至河東,順黃河而上,就到了解良。過解良城,在城郊,就有一座一萬人的軍營。
並不是所有士兵都認識田潤。但可以說,幾乎所有士兵都認識張飛。這一是因爲張飛的長像有特色,二是因爲張飛把守毛城東關,所有的人都要從那兒經過。張飛那種模樣,一見就忘不了。
是故,一到軍營。還沒有把兵符亮出來呢,士兵們就向張飛行禮。緊接着前呼後擁,將車隊迎進了軍營。
軍營的高級將領過來見田潤。其實這些高級將領都不怎麼高級。就跟蘇恆、潘榮一樣,是自己培養的。有一點勇武但又不很強,有一點智慧但又不很高。沒辦法,誰教田潤知名將領少呢。
田潤當着郭嘉的面,與將領們交談了一陣。然後車隊又重新出發,沿汾河河岸北上。
沿途歷經平陽、南關、文水等地,汾河沿岸駐守的十萬士兵都見到了。然後北上雁門。在雁門關,有五萬士兵,有張遼,還有田蘭。
田潤見田蘭,兩人齊伸右手拍一下,再齊伸左手拍一下,同時身子左轉,髖部再頂一下。嘴裡再叫着:“嘿、嘿、嘿!”旁觀衆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文遠,籃子給你添麻煩了沒有?”田潤問道。張遼忙道沒有。田潤又道:“記得那日,你要我上前答話。拖了這麼久,我纔來了。你要問什麼,儘管問吧。”“嗨,”張遼道,“關東諸侯伐董卓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外戰不行,內鬥不止。幸好我沒去啊。哈、哈、哈、哈!”
“對了,關羽那邊的情況怎麼樣?”田潤問。張遼答道:“還是那樣。若要徹底改觀,還請澤坤出動騎兵主力。”“騎兵啊,”田潤想了想,道:“有幾樣裝備沒弄好。也許還要再等一個月吧。籃子、籃子——”田蘭跑了出來:“啥事兒?”
田潤道:“我隨行諸人中,有一位叫郭奉孝的,是個儒生。你帶他四處逛逛。”田蘭道:“我想就在這兒陪你,不想去。”田潤道:“一定得去。不去的話,明天我就把你帶走。”田蘭道:“呵,就知道欺負人。”然後出門而去。
“這裡可冷啊。”田潤說着閒話。張遼道:“不妨事。炕下燒把火。只要睡得安穩,人就有精神。有了精神,就不怕冷。”
田潤問:“文遼願意娶籃子麼?”“啊,什麼?”張遼立即變成了大紅臉,“這個……我還沒想過。”
田潤說:“那你現在就想一想。”隨即又補充道。“還有,籃子不是我的丫頭,是我妹妹。”
張遼聽了,還真的就想了一想。然後道:“很好。田蘭很好。”“那你就是願意娶他羅?”田潤知道這個問題不好回答,立即又跟了一問,“不知你這兒嫁娶有啥習俗沒有?”
“糟糕,這事兒差點忘了,”張遼道,“本地風俗,嫁娶之前,男女雙方是不能見面的。”
田潤道:“沒事兒,我來安排一下。當然,我還得問過籃子本人才行。”
下來之後,田潤找到田蘭,遣退他人,問了與張遼婚事。田蘭答應了。田潤請滿寵爲媒,代替張遼向自己提親,並下了聘禮。再計算了一下行程,選了個日子。先把田蘭帶走。到家沒幾天,迎親的人跟着就到。然後又接回雁門關成親。
自雁門關返回毛城西關,轉向北行,田潤帶着衆人最後參觀了一下騎兵營地。郭嘉還是沒有表示。最後回到山中的駐地。此時,由於駐地規模的擴大,已經有了個地名,叫做平定。
休息了一日之後,田潤把郭嘉叫到自己房中。開門見山地問道:“郭奉孝,郭嘉先生,到底願不願意幫我做事?”郭嘉道:“不知田英雄對匡扶漢室是怎麼看的?”田潤一怔,道:“這個問題問過了吧?”郭嘉道:“是問過了。但是澤坤卻並沒有回答。”
田潤問:“那,是不是我回答了,你就願意幫我做事?”郭嘉道:“不。得看澤坤之回答與嘉之所思是否一致。若不一致,我做事也是做的敗事。”
田潤道:“當時我們打賭,我若以你幫我做事爲賭注,豈不是已經贏了?”郭嘉道:“如果用那樣的手段贏了,你就不是田澤坤了。”
田潤想了想,道:“北方有鮮卑、烏桓,西面還有匈奴。他們稱我們爲漢人。所有的漢人都住在天地這間大房子裡面。這樣的漢室,在不太累的情況下,可以匡扶一下。”
郭嘉道:“我指的可是伯和。”“伯和是什麼,百合花嗎?”田潤問。郭嘉道:“伯和是劉協的字,就是獻帝。”田潤道:“哦,原來是劉協啊,我還以爲是和諧呢。獻帝,這個名稱不好。遲早得把帝位獻出去。他的娘他孃的幹嘛取這名兒……”田潤忽然想起自己說的是當今皇帝,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郭嘉看見田潤的小姑娘神態,笑道:“放心,沒人聽見的。”田潤這才把手拿了下來,道:“嚇死人了。你不知道,我剛來的時候,就因爲用的手巾是黃色的,官府硬說我是黃巾,抓了我就要砍頭。唉,好在這裡是我的地盤。我的地盤我做主,就算是有人聽見也不怕。咦,你好像剛纔說,‘放心,沒人聽見的。’原來你不是人啊!嘻嘻呵呵。”
郭嘉嘆道:“切,你這人哪!”“嗯?”田潤道:“這個‘切’的感嘆詞,原來早就有了啊。”郭嘉道:“我說的不是‘切’,而是‘啐’。口旁,右邊一個‘卒’字。”田潤道:“這字兒不是念翠嗎,就跟‘青翠’的‘翠’字一個音。”郭嘉道:“此字多音。還有一種讀法,跟‘生氣’的‘氣’字讀音近似。《說文》說,啐,驚也。用以表示輕蔑的感嘆。”
“嗨,別扯遠了,”田潤道,“你到底願不願意幫我做事啊?”郭嘉道:“如果不做事你還給我飯吃,那我就賴着不做。如果不管飯,我就只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