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偷家

微風捲起秋葉,目之所及除開胭脂紅便再無雜色。

夜驚堂腰懸佩刀站在湖邊,身邊便是一襲白袍的東方離人,近看是郎才女貌,而遠看去着實像黑白雙煞。

太后娘娘做富貴之家夫人打扮,帶着紅玉在樹林裡來裡慢慢踱步,因爲周邊沒了閒人打擾,總算是找到了點感覺,逛了一截後,見夜驚堂沒盯着她看,就偷偷從懷裡摸出珍藏的書本,翻到後面的某一頁,在周邊對比。

紅玉在旁邊扶着太后娘娘,常年朝夕相處自然明白太后在對比什麼,略顯無奈道:

“這書是前朝寫的,都過去一百多年了,寫書的還是個工部小官,興許只是聽說過楓葉湖,這哪裡找得到書上寫的東西……”

“你懂什麼?人家是工匠,特別務實,連宮裡有幾塊磚都得寫清楚,怎麼可能在這裡瞎寫……你看,是不是這?”

太后娘娘來到了兩顆大楓樹之間,在書上對比:

“當年燕太后就是被拐到這裡,世子在這兩棵樹上綁了個鞦韆,然後兩個人邊盪鞦韆邊……咳……”

紅玉擡眼看了看,覺得這兩顆楓樹的樹齡肯定不夠一百歲,但也不敢再掃太后娘娘的興,詢問道:

“那我去找兩根繩子?”

“去吧去吧……”

……

不遠處,東方離人瞧見太后娘娘很開心的樣子,嘴角也輕勾了下,把目光移回平如鏡面的湖泊上:

“樑洲其實也不是傳聞中那般窮山惡水,只是水脈太少地廣人稀。以後要是朝廷有閒錢了,就把樑洲所以馬匪都抓起來,集中在一起修大運河,只要把天琅湖挖通,水引到古河道里,這荒骨灘馬上就能變成千裡沃土……”

荒骨灘在上古時期是沼澤地,後來乾旱了又隨處可見白骨,纔有了荒骨灘的名字。夜驚堂聽見笨笨又在說這些千年工程,對此道:

“這個法子怕是行不通,鎮子裡上千號人,白天看起來是老實巴交的鏢師行商,晚上到了外面會變成啥,誰也不知道,根本抓不完……”

東方離人也只是沒話找話隨口說說罷了,正欣賞風景之際,卻見梵青禾舉着幾條烤魚從車隊旁走了過來,鳥鳥則蹦蹦跳跳圍在周邊轉圈:

“嘰嘰嘰~”

夜驚堂見此連忙來到跟前,含笑道:

“梵姑娘太客氣了,怎麼還給我們買了。”

梵青禾來到跟前,把烤魚遞給夜驚堂一條:

“順便買的。剛纔在鎮子上,遇到了一個年輕公子,想買你的鷹,開價一千兩銀子,豪氣的很。我注意了下,好像是黑旗幫的人,隨從武藝看起來都不低,帶着二十多輛大車……”

夜驚堂剛纔倒是沒注意鎮上有些什麼人,不過這裡算是荒骨灘的交通樞紐之一,黑旗幫商隊又多,撞上也算不得稀奇。

“知道了,我多注意一下。”

“嗯。”

梵青禾點了點頭,而後就帶着跟屁蟲鳥鳥,去了車隊附近。

東方離人就站在不遠處,聽見了梵青禾的話,想了想道:

“黑旗幫從這裡走,應該是要出關,如果黑旗幫暗地裡在私運禁物,車上說不定就有,若是能人贓俱獲,剩下的就不用查了……不過只要抓到罪證,就得亮明身份,對往後行程可能不利。”

夜驚堂也是這麼個打算,看了下天色:

“遇上了自然得順道摸摸情況。戈壁灘上一望無際,大白天想要靠近難比登天,等晚上天黑了,我偷偷摸過去檢查一下。”

東方離人點了點頭,也沒在這事上多聊,拿起烤魚咬着撕下一小塊,正想細嚼慢嚥,發現夜驚堂望着她,就把烤魚遞過去:

“嗯~”

夜驚堂明白笨笨的意思,但還是故意誤解了,做出受寵若驚的模樣,微微低頭湊到脣邊想把魚肉接過來。

?!

東方離人一愣,連忙把嘴脣合上,但還是被親了個結實,眼神頓時惱火,往後退開擡手在夜驚堂肩膀上砸了下:

“伱放肆!”

夜驚堂沒吃到魚肉但吃到了胭脂,自然見好就收,笑道:

“我以爲殿下要餵我,咳……是我誤會了,我老實點。”

東方離人完全無非理解,男人臉皮爲什麼能這麼厚,兇也沒用,當下乾脆轉過身去,不搭理夜驚堂。

夜驚堂正想再閒聊幾句緩解氣氛,不曾想遠處忽然傳來一聲:

咔~

樹枝拉斷的聲音!

在夜驚堂和東方離人打情罵俏之時,不遠處的太后娘娘,正在和紅玉綁着鞦韆。

紅玉從車隊裡取來了一根麻繩,套在了楓樹的樹杈上面,而後太后娘娘就和在宮裡一樣,坐在繩子上盪鞦韆,幻想書上那種邊蕩邊那什麼的場面。而紅玉則站在太后娘娘背後推鞦韆。

因爲楓葉林擋住了視野,看不到外圍的無盡戈壁,太后娘娘就想和在宮裡一樣蕩高點,便說了聲:

“用力推!”

紅玉在宮裡推習慣了,忽略了她綁的鞦韆,和宮裡的質量完全沒法比,聞言便是一記猛推來了個走你,而後上方不堪重負的樹枝,就瞬間折斷,太后娘娘也跟着飛了出去。

“嘰?!”

遠處埋頭吃魚的鳥鳥猛然擡頭,腦袋順着半空打轉的太后娘娘劃過一個弧線,直直落向湖水。

梵青禾嚇了一跳,唰的一下起身衝向湖面。

好在夜驚堂作爲貼身高手,反應並不慢,在聽見聲音不對的瞬間,人已經飛馳而出,腳點碧波凌空而起,一把環住了太后娘娘的後腰,又落向了岸邊。

太后娘娘被甩出去,人都懵了,發現被摟住連忙抓住了身邊人的領口,而後才發現抱着她的是夜驚堂,眼底閃過一抹異色。

踏~

兩人穩穩當當落在湖岸。

太后娘娘連忙自個站直,整理了下衣襟,尷尬道:

“這樹一點都不結實……看來書上寫的確實是假的。”

夜驚堂搖頭輕笑,把繩子拿起來,飛身而起躍上楓樹,綁在兩根樹幹上:

“隨便掛在樹枝上肯定出事兒,綁在樹幹上才行,我來吧……”

太后娘娘瞧見夜驚堂手腳麻利的樣子,輕咬了下脣瓣,結果發現旁邊的紅玉在沒心沒肺的偷笑,又擡手抽了下屁股:

“都怪你,繩子都綁不好,差點把本宮摔死。”

“啊~我錯了……”

……

紅楓鎮上人來人往,黑旗幫的大車隊,只是臨時停靠,在補給完飲用水後,就再度出發往北方行去。

而夜驚堂爲了不讓對方起疑,先在紅楓鎮停留一個時辰,陪着太后娘娘在湖邊盪鞦韆遊玩,直至太后娘娘玩夠了,才重新出發往北方駛去。

黑旗幫帶着二十多輛大車,載重極大,速度根本快不了,有鳥鳥在高空偵查,大戈壁上又一望無際,哪怕跑出幾十裡地也能找到,根本不怕跟丟。

在天色漸漸黑下來之後,夜驚堂見月黑風高能見度很差,就在一處空地上安營紮寨停留,他則換上了夜行衣,驅馬離開隊伍前去偵查摸底。

而東方離人這些天在車隊裡,憋的實在有點太久了,字裡行間一直暗示能不能跟着,但又怕干擾堂堂大人不敢明說。

夜驚堂如今雖然沒完全恢復,但行動已經自如,像是黑旗幫這種勢力,就算幫主胡延敬來了,也有把握想走就走,爲此也沒拒絕,把孟姣、佘龍、傷漸離等高手留在車隊中守家,他則騎上了大黑馬,帶着笨笨往無盡戈壁深處殺去……

——

蹄噠蹄噠——

殘雲遮月,無盡戈壁上一馬平川,雖然星光極其暗道,但依舊能看到周邊的一切細節——主要是沒有細節。

在戈壁灘上奔馳多年的大黑馬,再度回到了熟悉的賽道上,比在京城時活躍太多,馬力隨叫隨到,加速度能強到把東方離人甩下去,不得不在背後抱着夜驚堂的腰。

夜驚堂在戈壁灘上長大,雖然被京城的花花世界弄得有點樂不思樑,但再度回到無邊無際無法無天的大戈壁上,還是產生了一種重回故里的愉悅。

畢竟外面再繁華再漂亮,也給不了無盡戈壁上這一天一地一雙人,近乎遊離於世界之外的自由感覺。

東方離人緊緊貼在夜驚堂背上給他當靠枕,身上的黑色衣袍被吹的獵獵作響,在大戈壁上跑了片刻後,也逐漸體會到了專屬於樑洲的逍遙味,開口道:

“沒看出來,這馬腳力還不錯。可惜沒把姐姐的胭脂虎騎出來,就這一馬平川的路,現在出發明天早上就能跑到關外。”

夜驚堂見過女帝的那匹胭脂虎,身如火炭眼似鑾鈴,長嘶如猛虎嘯山,奔行似騰龍入海,都不算馬了,完全是匹異獸。

他雖然很眼饞,但敢騎着那玩意招搖過市,無異於在臉上貼個‘我,女帝面首’的標籤,根本行不通。

而夜驚堂胯下這匹大黑馬,雖然在三孃家裡吃的有點圓,和鳥鳥有一拼,但底子並不差,放在江湖上也算良駒,而且騎久了聽話身心。

夜驚堂縱馬揚鞭帶着大笨笨疾馳,沿途也在閒聊。

但兩人跑出不過二十餘里,夜驚堂眉頭忽然一皺,眯眼看向遠方。

因爲戈壁灘上太荒涼,出現一隻兔子都很醒目,東方離人也發現了兩裡開外,有四匹快馬從遠方跑來,一人在前三人在後,看起來氣勢不俗。

東方離人心思當即收起來,詢問道:

“什麼人?”

夜驚堂並不清楚,眼見要和對方迎面撞上,就往右邊偏了些錯開,而對方顯然也發現了這邊,跑向了左邊保持距離——這算是戈壁灘上的禮儀,素不相識的雙方在馬匪橫行的地方撞上,很容易引發敵意,只要有靠近的意圖,對方肯定就拔刀了,所以得提前錯開。

夜驚堂瞧見對方也避讓,開口道:

“應該是去紅楓鎮的江湖路人,就這四個威脅不到營地,咱們走咱們的即可。”

東方離人仔細打量了下,見對方從側面一里開外錯開了,便也沒搭理,和夜驚堂繼續往黑旗幫的商隊殺去。

而一里開外。

蹄噠蹄噠——

四匹快馬在夜色下疾馳,黑布擋住了隨身刀兵的寒光。

黑旗幫幫主胡延敬,馬側掛着斬馬刀,手持馬鞭在曠野上飛馳,目光打量着一里開外跑過去的一個黑點。

而跟在後面的三名幫內好手,眼神都有些疑惑,其中一人開口道:

“幫主,這大晚上的,單槍匹馬帶着個人在戈壁灘上跑,是什麼意思?”

胡延敬收回了目光,隨口道:

“估計是某個遊俠兒,帶着姘頭在江湖上浪蕩。敢單槍匹馬在荒骨灘跑,本事必然不會小,事不關己不用搭理。那支小商隊還有多遠?”

“下午才從楓葉湖出發,從車隊速度來看,應該已經到這兒了,現在沒碰上,估計是天黑了在某地紮營,肯定沒多遠。”

“放慢馬速,別驚動了裡面的人。我瞧那商隊跟着十來個鏢師,看起來都會點武藝,兔子急了還咬人,能暗中下手就避免衝正面。”

“十幾個鏢師,幫主三息時間就能殺完,有何懼之……”

“駕——”

蹄噠、蹄噠……

——

片刻後戈壁灘深處。

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中間,幾十多輛馬車已經卸了車,整齊停放在營地中心車尾向外整齊圍成了一圈。

穿着各異的帶刀幫衆,五人爲一組在周邊紮起了二十多頂帳篷,馬匹停在周圍,直接在戈壁灘上結出了一個圓陣,每個方向都有幫衆盯梢巡邏,時而還趴在地上聽一聽。

一里開外的小土丘上,夜驚堂身着夜行衣趴在荒草間,用望遠鏡打量車隊,意外道:

“行家,這營地扎的真專業。”

東方離人趴在跟前,日有所思點頭:

“看出來了。刻意選擇空地上,方圓一里賊子無所遁形;馬車結圓陣當掩體,騎兵根本衝不進去,下了馬又打不過;只要有機會,移開馬車就能翻身上馬衝出去反擊;還有崗哨、營賬的距離,都有講究,攻守兼備固若金湯,弄這東西的絕對不是馬幫,應該是邊軍裡面出來的人。”

在防護滴水不漏的情況下,進去最簡單的方式反而是硬闖,但這樣容易打草驚蛇。夜驚堂想了想,把馬匹留在原地,而後帶着笨笨匍匐前進:

“會紮營也得卒子配合。裡面的幫衆到處亂走還有喝酒的,一看就不是軍伍出身,肯定有漏洞,我想辦法摸進去。”

東方離人看着烏烏泱泱百來號馬幫刀手,覺得對方人多勢衆,遲疑道:

“會不會風險太大?要是被發現……”

“被發現就跑,他們又不是陸截雲,我抱着你他們都追不上,實在不行亮一拳頭裝蔣札虎,他們敢追我把腦袋擰下來。”

東方離人想想也是,便也不再多嘴,趴在地上匍匐前行,跟着慢慢摸向商隊。

因爲胖頭龍有點礙事,東方離人身位還比夜驚堂高些,不過東方離人武藝也不俗,專業知識更是滾瓜爛熟,半點沒掉隊。

兩個人鬼鬼祟祟如同草叢裡的遊蛇,悄然摸到了營地三丈開外,已經能聽到裡面的對話聲:

“紅楓鎮那倆窯姐兒名不虛傳,我進去就撐了半盞茶,那腰力,夾的和火鉗似得……”

“這不廢話,敢在荒骨灘接客,能沒兩把刷子……”

……

東方離人眨了眨眼睛,有點沒聽明白意思,偏頭做口型道——什麼火鉗?

夜驚堂嘴角抽了下,湊到耳邊:

“回去再和殿下解釋。”

東方離人感覺出這應該不是好話,便偏過頭不在傻乎乎多問,跟着夜驚堂緩緩往側面陰暗處摸去。

車隊營地雖然扎的很結實,但架不住馬幫大大咧咧,雖然有警戒心但毫無軍紀,有個帳篷裡直接在喝酒搖色子,聲音不大但都很全神貫注。

夜驚堂見此,悄悄半蹲起來,帶着笨笨從一個正在探頭往帳篷裡打量的漢子背後摸了過去,沒帶起半點動靜。

等穿過第一道防線後面就輕鬆了許多,內部全是輪換休息已經睡着的馬幫成員。

夜驚堂藉着夜色掩護,很快來到了馬車堆附近,摸到了車廂下方。

東方離人還是頭一次幹這麼刺激的事情,小心翼翼注意着不拖後腿,剩下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夜驚堂在幹。

夜驚堂從馬如龍哪裡得到消息,知道貨物藏在車廂下面,於是便在車廂底部開始尋找。

找了兩輛馬車後,果然發現其中一輛底部有鐵釘,看起來以前是個加了塊木板形成暗格,但此時已經拆掉了,沒有任何東西,也不知是丟東西后換了地方,還是沒帶。

夜驚堂沒摸到證據,自然沒法妄動,便沿着車廂繼續往前尋找,結果來到一輛馬車附近時,聽見上方傳來:

“胡延敬去哪兒了?”

“晚上沒事,在商道上巡邏。晚上馬匪多,經常出些亂子……公子這畫真不錯,鳥畫的栩栩如生和活物一般……”

“這算什麼,前年父王過壽,朝廷送來的壽禮裡,有一副當朝靖王的畫,裡面的福祿壽三仙畫的和活人一樣,王妃看到後驚爲天人,到現在還掛在房間裡,每天上幾炷香……”

……

東方離人聽見這話微微一愣,從談吐中意識到了車廂裡的人是誰,偏頭望向夜驚堂,做口型道——我堂弟。

夜驚堂沒料到在這裡還能撞上笨笨的親戚,眼神詢問——還查不查?

東方離人從當前局勢上判斷,車廂裡的應該是樑王的幼子東方尚青,但從未謀面並不清楚品行,正想讓夜驚堂接着查,卻忽然發現車廂裡的話語一頓,繼而死寂下來。

夜驚堂暗道不妙,知道車廂裡另一個人實力非比尋常,當下擡手抓住笨笨的肩膀,雙腳猛地蹬在車轅上。

咚——

寂靜營地裡忽然傳出一聲爆響,承載重物的馬車發現劇烈晃盪,兩道人影如同貼地鬼影,剎那間穿過數量馬車,直接來到了營地外圍。

而與此同時,被圍在中心的奢華馬車內,一道身披僧袍的人影自車窗飛身而出,僧袍捲起勁風,面如金剛怒目,一次起身後便砸向了夜驚堂,凌空發出一聲爆喝:

“孽障!”

聲若洪鐘,有股極爲特別的莊嚴感,就如同得道聖僧呵斥魑魅魍魎,震的周邊還沒反應過來的人耳朵嗡嗡作響。

夜驚堂察覺到這和尚武藝特殊,以爲是樑王之子的貼身護衛,也不好見面就下死手。

眼見對方如佛陀般從天而降,夜驚堂當即拍地起身,左手把東方離人拋向外圍,右手則往前探出接向拳頭。

張玄業自幼出手在沙洲,四五歲就剃度進入了千佛寺,成了神塵禪師座下弟子。

神塵禪師是佛家掌教,只要心存一絲善念,縱然惡貫滿盈,也會引導其頓悟;但張玄業不一樣,自幼齋戒守清規戒律,心中對世俗的貪慾不減反增,在成年後禁不住誘惑,一次苦行路上離開了僧隊,再未折返。

雖然品性一般,但張玄業習武天賦確實高,此時這一記降魔拳先聲奪人,足以鎮的江湖宵小愣在當場。

但可惜的是,夜驚堂並不怎麼敬畏神佛,也不覺得諸天神佛的品性能比他高尚多少,對這種震懾膽怯之人的法門完全免疫,至於拳法更是沒什麼壓力。

眼見重拳眨眼來到面前,夜驚堂並未拔出刀劍,而是右手貼住拳頭,以四兩撥千斤之力往側面一帶,而後左手蓄力,對着和尚胸口便是一記衝掌。

嘭~

張玄業重拳砸下,沒有絲毫着力就被帶偏,瞬間認出了這是洪山幫的獨門絕學‘聽風掌’!

他眼底明顯閃過一抹驚疑,眼見對方眨眼近身一掌襲來,當即右腳重踏地面,僧袍鼓脹怒喝一聲:

“吒——!”

咚——

夜驚堂衝掌落在對方胸口,本想是一掌把對方推飛出去,從而脫身離去。

但讓人沒想到是,這足以把馬車橫移出去幾丈的衝掌,落在張玄業身上,猶如掌擊洪鐘發出一身悶響,強橫氣勁四散瞬間撕裂了旁邊的營帳,土黃色僧袍卻只是繃緊沒出現半點損傷,身體更是半步未退。

“呔——!”

張玄業瞬間卸力後,眼底閃過一抹傲色,當即再度擡手,雙掌合十想要來一記雙風貫耳。

夜驚堂近身中這麼一下,雙耳估計能被拍個耳膜穿孔,後撤一步躲開掌擊,結果雙掌在面前合攏拍實,發出一聲悶雷般的爆響。

啪——

此掌灌注浩瀚氣勁,震動之大讓夜驚堂雙耳短暫失聰,臉頰都被刮的生疼。

而張玄業聲勢極強,猶如佛陀降惡鬼,大步如雷上前,連續三掌猛拍。

啪啪啪——

三掌沒把夜驚堂震懵,反倒是旁邊發懵的馬幫幫衆,被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東方離人被扔出去,已經落在營地外圍,眼見兩人交手周邊馬幫反應過來,有不少人提刀起身往過趕,急聲提醒:

“快走!”

夜驚堂被震的腦袋瓜嗡嗡作響,並沒有戀戰,當即往後急退想要飛遁。

但張玄業豈能放任半夜摸過來偷東西的宵小從眼前逃遁,眼見夜驚堂想走,當即甩出手中一串佛珠砸向夜驚堂後背,同時爆呵如雷:

“鼠膽小輩休走!”

夜驚堂被這嘴臭嗓門還大的和尚吼得頭皮發麻,背後破風聲傳來,眼底也露出幾分惱火,當即也吼了一聲:

“好——!”

夜驚堂天生中氣足嗓門大,雖然這天賦聽起來不儒雅隨和,像個糙老爺們,但這天生的他也沒辦法,此時被以牙還牙,一嗓子吼回去可謂效果拔羣。

周邊衝來的數十名幫衆,被炸裂般的吼聲震的一哆嗦。

而氣勢如虹的張玄業,也被吼的頓了下,若不是夜驚堂明顯有頭髮,他非得認爲碰上了同門師兄弟。

不過張玄業此時也沒空思考,在吼聲響起了一瞬間,眼前的蒙面黑衣人就轉過了身,右手握拳一記長擺拳,直接掃向面門。

嘭!

“吒——!”

張玄業眼神微驚,當即提氣灌注全身,下一刻擺拳就落在了臉上,這次沒能再不動如山,整個人往側面滑了半步。

而張玄業尚未還擊,夜驚堂又是一記左擺拳掃在下巴上,繼而右腿高擡,一記衝膝砸在張玄業心窩。

咚咚咚——

連續三聲爆響,幾乎同時響起,橫風四散掀開了周邊的破爛帳篷。

張玄業完全跟不上拳勢,沒空間還手,只能腳扎大地,雙手握實提氣灌注全身,想要硬抗過攻勢。

但夜驚堂會的可不止三板斧,衝膝過後,就是一記旋身側踹,把下盤晃動的張玄業,直接踹的雙腳騰空。

咚——

繼而雙腿猛踏地面再度飛身彈起,一記膝撞砸在張玄業後腰,把身形如同鐵鑄的張玄業砸的化爲脫弦利箭射向半空。

唰——

而夜驚堂瞬間落地又沖天而起,,後發先至來到張玄業上方,雙臂下垂猶如仙人擂鼓,砸在了橫在空中的張玄業胸腹:

“喝!”

咚——

剛剛升空的張玄業,瞬間變成弓腰的蝦米,激射向地面,砸在一輛滿載瓷器的馬車上。

轟隆——

馬車車廂當即爆裂,無數精美瓷器化爲漫天碎屑,繼而車廂底部也被擊穿,張玄業整個人陷入了泥地裡。

夜驚堂如影隨形,從天而降單膝直接砸在張玄業腰腹,繼而擡手握拳:

嘭嘭嘭嘭……

雙拳揮舞出殘影,荒原上連續響起十二聲悶雷,噼裡啪啦猶如炸響了一串炮仗,直接把張玄業砸的上半身陷入泥坑深處!

張玄業目如銅鈴咬牙強撐,但一邊倒捱打,他的金鐘罩練的再老道又能抗多久?再第十三拳落在胸口時,終於面色漲紅,發出一聲悶咳:

“咳——”

而渾身灌注的氣勁也頓時消散無蹤。

夜驚堂瞧見此景,怕失手把人打死,搗藥似的雙拳在半空驟停,眼神冷冽:

“我現在能走了?!”

“咳咳……”

張玄業臉色漲紅,被膝蓋摁在泥坑裡,勉強揮了揮手:

“走吧走吧,是小僧眼拙,車廂裡的貴人身份不一般,閣下別衝動惹一身麻煩……”

夜驚堂這才才站起身來,甩了甩髮麻的拳頭,轉眼看向周邊百餘擺幫衆。

黑旗幫的近百刀手,瞧見此景都懵了,發現夜驚堂望過來,不少人直接丟了刀往後退去,唯獨十餘名王府護衛,如臨大敵退到了馬車周邊。

而東方尚青本來還想探頭打量,此時則把車窗關死,估計在默唸——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夜驚堂用的是聽風掌外加雜門拳腳,這和尚肯定誤會他是洪山幫的人,當下便做出匪氣十足的模樣,拍了拍衣裳轉身就走,還來了句:

“真當梁州是你黑旗幫的地盤?找打……”

說着路過一處亂七八糟的營仗時,還順手順了罈子酒。

黑旗幫所有人面面相覷,不敢說半個字。

東方離人站在營地外面,準備接應夜驚堂逃跑來者,瞧見此景都震驚了,待夜驚堂來到跟前後,才接過酒罈跟在後面,直至走遠才小聲道:

“你也太橫了些……明知是千佛寺的金鐘罩還硬打,你手不嫌疼呀?”

夜驚堂手倒是不疼,就是傷沒好透,剛纔雖然沒用全力,但一通暴打下去,肩膀上的傷口還是有點隱隱作痛,他拉下面巾接過酒罈灌了口,輕聲道:

“他不讓我走,我自然得回頭試試他頭有多鐵。樑洲人都這樣,彪的很,拳頭大當賊都當的理直氣壯。我要是一言不發悶頭跑,他們免不了疑神疑鬼瞎想,有可能打草驚蛇。”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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