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呂桐

孔文是在睡夢中接到程文良的電話的,那天跟冉小小喝的有點大。果然,喝酒一定要有話題。他跟冉小小一聊自己的事,簡直就是借酒澆愁,很快就有了醉意。後來冉小小拿了份文件給他籤,說是委託冉小小的工作室幫他解決工作問題。

他看都沒仔細看就簽了,喝多了嘛!又信任冉小小,反正錢也不想要,就直接簽了。事情過去一個多星期,孔文早就忘了這回事。

突然接到程文良的電話,讓他去辦人事轉接手續,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程文良在電話裡帶着哭腔:“孔哥,求求你快來辦手續吧,孔哥。我今天就在辦公室等你給你辦啊!你可千萬要來啊!”

孔文雖然不太明白,但他也不傻,立即洗漱,跑到了學校。

程文良腦袋上纏着紗布,一圈圈的,看着無比滑稽。孔文幾乎沒怎麼等,就簽了兩個字,就辦好了一切轉接手續。直到辦完,孔文還有些摸不清。

程文良把封存單交給他,一臉愁苦的說:“東西都給你了,跟你妻子說,把我的東西也還給我吧?好不好?”

孔文一呆:“我沒結婚啊?哪來的妻子?”程文良都快哭出來了:“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啊!我東西都給你了,你還拿着我的東西不還,你這是要逼我去死啊!”

孔文腦袋轉了半天,還是不明白。程文良看看四下無人,“撲通”一聲跪下來:“孔哥,求求你了,那些東西真的不能公開了。求求你了。”

孔文還是不明白,手機突然來了短信。他拿起來一看,冉小小。短信就六個字:“東西拿到了嗎?”

孔文趕緊回:“拿到了,可是他問我要東西,要什麼?”

冉小小也很快回了:“告訴他,東西今天會到,然後你就走,他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不用管。”孔文看着四十好幾的程文良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淚一把,實在是不像話。把他扶起來,對他說:“東西今天到,我先走了啊!”

然後撒丫子趕緊跑,他可受不了安慰一個四十好幾的糙老爺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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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繪時代”,孔文看了一眼手中的名片,就是這間畫室了!握着名片,進了電梯,孔文不由得又想起自己那個不靠譜的導師。

“孔文啊!調轉手續都辦好了吧。”宋子陽在辦公桌後面和孔文聊着天。孔文博士五年一直跟着他,兩個人說是師徒,也是朋友。“是的老師。”孔文答。

“離新崗位報道還有幾天?”

“半個月。”

“太好了!”宋子陽一拍桌子,孔文嚇得差點沒從沙發上掉下來,什麼情況?我半個月後才上班有那麼高興嗎?

宋子陽激動地從辦公位走過來,坐在孔文身邊,拍着他的肩膀說:“孔文啊!我有件事想託付你。這不,我明天出差去澳洲參加學術交流半個月。巧了,你師母昨天出差也要半個多月。

我們家小飛這半個月就沒着落了,你看能不能讓他跟你混幾天?小飛住校,其實就是兩個週末,也不用陪他,他每天上午在家寫作業,下午去畫班上三個小時的畫畫課,你就幫我接送就行。明天我送他過去我就走,你晚上直接接到你家就行了。就這樣,你真是解決我大問題了!”

孔文就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一躍成爲了臨時保姆。此時,這名從來沒跟小朋友打過交道的保姆正忐忑的站在“塗繪時代”的門外--他迷路來晚了!而此時顯然已經過了接孩子的時間,玻璃門內的前臺已經關燈了,但能看到遠處教室裡還有燈光亮着。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拍了拍門。可能是離得太遠,孔文拍了三四遍,纔看見教室裡走出一個人影。她邊走邊按亮走廊的燈。燈光就隨着她一路走來一路亮起。直到前臺燈大開,孔文覺得眼前突然一亮,巨大的光線差,讓眼睛很不適應。

他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人影,就聽見一個略帶沙啞,但卻充滿磁性的女聲說道:“先生,你找誰?”

光線刺眼,孔文直覺認爲門已經開了,他低頭就朝裡走,只聽“鐺”的一聲,腦門被撞的生疼。惹來那女人的一陣嬌笑。孔文晃晃頭,眼睛適應了光線。才發現門根本沒開。那女人是站在玻璃門內跟他說話。

孔文低頭揉着撞腫的腦門,一邊咧嘴一邊說:“對不起老師,我來晚了,我是來接宋飛的。”那女人“哦”了一聲,繼續磁性的說:“您是哪位?”孔文繼續低頭揉着頭回答:“我是他爸爸的學生,他父母出差了,讓我照顧他。”

他以爲可以了,伸手推門,卻發現門依然鎖着,就聽見那女人溫柔的笑着說:“那麼,把您的身份證,學生證都拿出來我看一下吧?”

啥?接個孩子還要看身份證?還學生證?我都博士畢業了,哪來的學生證?孔文一臉錯愕的擡頭看這個女人,瞬間驚的目瞪口呆:齊肩長髮柔順的披着,側邊別了一朵精緻的琉璃花。桃花眼,尖下巴,高挺的鼻樑,飽滿的嘴脣。這是一個可以讓任何男人瘋狂的女人。

可孔文愣住的原因卻不只是她的外貌,而是這張臉,瞬間打開了他塵封了十幾年的青澀記憶。孔文愣愣的看着這張臉,不由得脫口而出:“呂桐---”

呂桐也愣了一下,隨即道:“你是……?”孔文連忙招呼:“是我是我!好久不見了呂桐!我是阿爾法中學一班的……”

“孔文!”呂桐打斷他,也認出他來。

孔文很開心,前兩天吃飯“撿回來”一個小學同學冉小小,今天接小孩居然“撿”到了初中同學呂桐。不過,呂桐跟冉小小不同。冉小小是那種沒心沒肺的同學,雖然長着周正的蘿莉臉,但是因爲差兩歲,心理習慣,孔文永遠都不會對她有其他想法。

可呂桐……雖然不是同班同學,可是呂桐,那是當年阿爾法中學的校花啊!是那個換一條裙子都會惹來一週話題的校花啊!

孔文突然就覺得自己的老師高大上了,宋老師你怎麼這麼有眼光,把兒子送到這麼有品位的老師這裡啊!你看這裡的裝潢,有着學院派嚴謹的氣息,你看這裡的燈光,不刺眼剛好適合小孩子正在發育的眼睛,你看這裡的老師,那還用說嗎?這裡是一流的老師啊!

“那個,孔文,孔文?”在呂桐的叫聲中,孔文才發現自己走神了。他連忙用說話掩飾尷尬:“那個,你在這裡上班啊?”然後他想掐死自己,這不是廢話嗎?

呂桐笑呵呵的回答:“對啊,我是這裡的老師。”孔文繼續說:“真巧啊,想不到是你教宋飛。”呂桐也依然笑着說:“是很巧啊,沒想到你來接他。”

你們倆的話題,還真的是很沒營養……

孔文扶着門:“那你把門打開,咱們進去聊吧。”呂楠依然笑眯眯:“你先把身份證拿給我看看啊!”

孔文原本熱情的笑臉就僵在那裡----我們是初中同學吧?你也認識我吧?尼瑪爲啥認識還要看身份證啊!?

呂桐依然笑嘻嘻的伸出一隻手,一副你不拿身份證,我就不讓你進去的樣子。孔文陪着笑臉說:“呂桐,你看我認識你,你也認識我。宋飛是我導師的孩子,爲什麼要看身份證呢?”

呂桐依然笑嘻嘻:“不行啊,現在壞人太多了。萬一你冒充孩子家長把孩子拐賣了呢?這責任我可沒法付。”

孔文就一腦袋黑線,恨不得立刻找到面鏡子照照自己的臉,我長得像壞人嗎?像壞人嗎?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咦?有點扎手。哦,最近不上班,他本來也不太修邊幅。好像早上沒刮鬍子?

再想想,好像昨天也沒刮鬍子。好像昨天的昨天也沒刮鬍子?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是這樣一個形象出現在女神面前的---一個月沒理的頭髮,超過三天沒刮的鬍子。他白天在看中超,所以現在身上還套着山東魯能的無袖背心。因爲天熱,他的腳上居然是一雙家常涼鞋!

不是韓範兒休閒無跟鞋,不是英倫雅痞沙灘鞋,甚至都不是港臺流行的人字拖。而是那種居家的,上面有很多突起的,地攤上五塊錢一雙買的大叔拖鞋!

他出門的時候想,我是來接孩子的,還打扮什麼?何況對於技術□□來說從來都是不屑打扮的。但是,悲劇往往就發生在不屑當中。人家都說轉角遇見愛,但是沒人說過接孩子能遇見女神啊!

現在好了,他不但在女神面前一點形象分都沒得,女神還認爲他是一個拐賣兒童的人販子!天啊!人販子!他要是活在朋友圈兒裡,現在已經被通緝八百遍了吧?

孔文越想越鬱悶,他哭喪着臉說:“呂桐,我知道我今天的打扮的確有點像人販子,但我……”他還沒說完,呂桐搖搖頭:“不,你要是不說來接孩子,你就不像人販子。”

孔文喜出望外:“對對對,我的確不像。我……”

“你像收廢品的……”

收--廢--品--的?!孔文覺得自己的胸口被北京國安的某前鋒踢了十幾腳!

隔着玻璃大門,一個是光輝萬丈的校花女神,一個是第一學府的博士技術□□。兩個話題漸冷,幾乎沒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就在這時,走廊裡響起“劈劈啪啪”的跑動聲,一個穿着背心短褲的小孩邊跑過來邊喊:“呂老師!呂老師!我自己在教室好害怕!”

然後孔文就看見一團肉丸一樣的宋飛滾進了呂桐的懷裡,死死的抱着呂桐那玲瓏有致的身體。孔文看得一陣妒忌,那身子,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啊?

不過他突然有了主意,大聲對宋飛喊:“小飛,小飛!我是孔師兄!你爸爸讓我來接你,跟我回家啊!”宋飛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點點光彩。

孔文心頭的大石總算落了下來,雖然沒帶身份證,但是宋飛認識他啊!這就好辦了!只見宋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接着五官迅速的皺在一起,“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呂老師,外面的猥瑣大叔好恐怖!你帶我回家吧!我不要被猥瑣大叔帶走……哇……”

孔文瞬時覺得整個世界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