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風暴之前

卻說之前程小六帶着昏迷的秦玦離開薛九九的住所時,並不知道這丞相府中將要發生如此之多的混亂。

大白天的,他總不能扛着個大活人大搖大擺地出去。因此,他先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

好巧不巧,小六恰恰就藏在了衆人一同吃午飯那廳堂的屏風後面。

他把衆人之間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當薛九九說到她不是處子的時候,小六還認爲那是秦玦出的主意,可是當聽見蕭燁親口承認自己就是九九的情郎的時候,小六瞬間不淡定了。

一失手就讓秦玦的頭撞到了屏風,發出好大一聲響。幸好他眼疾手快,沒把屏風弄倒。

要不是廳中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蕭燁那裡,他一準要被人發現了。

後來人漸漸散了,小六顧不上秦玦,忙不迭地追着九九去了。

他躲在花園旁邊偷聽薛九九與蕭燁說話,卻因爲離得太遠,聽不真切。只看見薛九九掏出帕子,捂住了蕭燁流血的前額。

小六的腦中不禁回想起了從前秦玦向薛九九說過的話:“那個蕭燁就那麼好嗎?他把你的魂兒都勾走了?”

等看到蕭燁走前吻上九九的額頭時,小六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成一片片的了。

即使小六在兩個世界加在一起活了那麼多年,即使小六就是這個複雜詭異故事的正牌作者,他也還是個從沒交過女朋友的小處男。

他自己寫文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筆下的角色們比他本人有魅力多了好嗎!

如果他還在那個世界,八成要登陸上他那用了八年的度娘賬號,可憐兮兮的在度娘知道里面提問:剛確定關係沒多久的女朋友好像要被她乾哥哥撬走了怎麼辦?在線等。

他甚至都能腦補出網友給出的答案:乾哥哥乾妹妹什麼的肯定有JQ,樓主別犯傻了。

小六越想越覺得自卑,簡直不能好了。

他甚至腦補出來,當他打開了時空大門,要和九九一起穿越回去過幸福生活的時候,九九突然鬆開了他的手,說: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我愛上蕭燁了。”然後毅然轉身離去,留他一人在蕭瑟的風中凌亂。

這要是個夢,小六都得被嚇醒。

可是這不是夢。小六非常嚴肅地認爲如果自己不能解決這個問題,這就將是他將要面臨的現實。

但是到底要怎麼辦,小六隻覺得自己一點頭緒都沒有。

讓一個當過末流小說家的刺客瞬間變身戀愛專家,未免有點強人所難了。

九九都走了好久了,小六還在花園附近愣着。他琢磨了半晌,最終決定先去和九九談談。至少,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九九,你和蕭燁之間是什麼關係?”不好,太像是質問。

“九九,你和蕭燁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好,顯得好像在吃醋。

“九九,你還愛我嗎?”不好,顯得有點像娘炮。

……

最糟的是,小六意識到,所有的這些問題都可以用一句話來回答:

“對不起,小六,我不愛你了,我愛上蕭燁了。”

被絕望籠罩了的小六,完全忘記了還有一個大活人被他遺忘在了廳堂的屏風後面。

……

……

當他終於鼓足了勇氣,慢慢磨蹭到九九的臥房裡時,只見九九正坐立不安地走來走去。

他弱弱開口叫了一聲:

“九九……”

他還沒來得及說別的,就被飛撲過來的九九抱住了:

“小六你來了太好了!你知道嗎,丞相居然是我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還有!我是秦玦的間諜什麼的這件事他全都知道!現在我的腦子都亂套了!”

九九軟軟的身體貼着他,嗅到她好聞的氣息,小六覺得稍微有點暈。他努力想把要說的話說出來:

“那蕭燁……”

“哦!對了!多虧了蕭燁!現在他是我親哥哥了!要不是他出來攪局我這回就完蛋了!現在我想我不用嫁給太子了!”

聽着九九的話,小六覺得自己漸漸恢復了正常。

警報解除。

啊……還是不要把自己腦補的那些告訴九九吧。她肯定會不高興的。

小六無比慶幸自己沒有把想到的那些都說出來。

沉浸在擁抱着九九的幸福之中,小六卻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麼……

秦玦!

當小六終於想起來的時候,秦玦已經站在他面前了。

出乎意料的是,秦玦並沒有責備小六。

也許,秦玦大概根本就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總之,他只是非常嚴肅地向小六下了指示,取消他留在薛九九身邊保護的命令,要求他回到二皇子的府邸待命。

儘管在小六的心裡,認爲如果自己真的要服從什麼人,也只有九九而已。但是畢竟秦玦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仍然算是他的上司。所以他還是立即答應了。

如果是之前的小六,大概會因爲要離開九九而感到無比悒鬱。

然而剛剛經歷過痛苦糾結考慮過最壞打算的小六,此時心情好到可以接受一切打擊。

須知之前他已經考慮過,如果薛九九決心留下和蕭燁在一起,他也要留下來,即使不能與她相愛,也要一直守護在這裡。

只是那個時候就不是爲了守護她了,而是爲了守護自己心中的那份愛……

等等……不對不對,這種設定雖然不是不可能發生,但是還是有點顯得太噁心太扭曲也太可憐了。

更有可能的是他會瞞着九九把蕭燁殺掉吧。然後回去撫慰九九受了傷的心靈,讓她重新回到自己的懷抱什麼的……

雖然這樣的設定很可怕也顯得很卑鄙,但是小六覺得,他也並不一定就做不出來。

從前在原來的世界裡,小六即使不能說是一個好人,至少也是個遵守社會規約的普通人。

就算是在這裡,他也算不上是一個壞人。只不過他所從事的行業使他已經無法讓自己迴歸普通人的範疇而已。

但是爲了要和她在一起,小六認爲自己甚至可以做出人類難以想象的至惡的事情來。

等等……這個……好像也有點過分了。

事實上,小六徒然地幻想了許多種可能,然而他固然可以想象出種種小說裡的橋段,但他自己的真正想法,其實只有真正的確定了的那一刻他才能弄清楚自己的想法。

此時的小六並不知道,他的想象雖然離譜,卻也不幸言中了一定程度的事實。那就是關於薛九九出於她自己的理由,而決定並不跟他一起回去的事情。

話說這一對心意相通的情人竟然從來沒有就這個問題認真溝通過,在我看來實在是件難以理解的事情。不過考慮到小六每次提到要回去時的興奮表情和九九的鴕鳥心態,這種狀況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發生。

如果兩個人有在好好溝通的話,那麼故事後面所發生的一系列麻煩的事件也就都不會存在了。但是一個故事,或者說生活本身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它決不允許我們輕快地繞過種種麻煩和障礙,直奔幸福美滿的大結局。

小六和九九,作爲來自另外的世界、能管中窺豹般約略窺見未來的一星斑點和影子的他們,在有意與無意之間,已經被捲入颱風之中了。並且還在作爲着颱風的一部分而存在着,不斷旋轉,不斷吞噬,把所接觸到的一切都捲入其中。

要知道,瞭解別人所不瞭解的未來並非是一件好事。先知或稱預言家的能力本來就是一種詛咒,我們所得知的未來會讓我們躊躇,讓人害怕去面對其中的未知。

對於原作發展瞭如指掌的小六此時已經隱約猜到了秦玦將要派給他什麼樣的特別任務。不可否認他其實有些害怕了。但是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正相反,他激動極了。就像是玩RPG遊戲的時候終於要見到最後一關的大BOSS之前,那種恐懼與興奮交織的感覺。

如果一切都按照他想象的順利進行,這個任務做完,他就可以回家了。

從某種角度上講,也許他就是這場颱風之中,力道最大的那一股氣流。

一切都在轉動着,處於颱風眼之中巋然不動的人,只有秦玦。

他雖然並不動,然而周圍的一切都在圍繞着他轉;他雖然並不動,但他處於颱風的漩渦中心,沒有人能看見他到底都在做些什麼。

儘管小六和九九都是風暴之中極爲重要的氣流,然而對於這個故事來說,他們到底也只是過客而已。如果按照事件新的發展,重新把整個故事的全貌書寫出來,他們兩人仍然只能是故事中籍籍無名的小角色而已。

這個故事裡的最後贏家,大概唯有秦玦一人而已。

然而這並非小六和九九要考慮的。

對於他們兩個而言,日後他們兩個還要遇到種種料想得到和預想不到的事情。而此時的短暫分離,則只是那些混亂的一場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