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其實,葉央‘挺’忙的。

手頭上要做的事有三件。一是儘快述職,安排一下神策軍的去處和補給,從邱老將軍那兒領命,商量一下如何徹底守住雁冢關;二是告訴將士即將改軍制的消息,同時收編山匪隊伍,這件事越快落實越好;三是找個大夫,檢查一下耳膜的傷勢,再確認有沒有其他士兵也出現耳中出血的情況,再趕緊吃頓飯。

三件事同樣緊急,同樣重要,可葉央還是義無反顧地都暫時放棄,反而衝到葉二郎身旁,‘抽’了他一個飽含兄妹之間真情實感的大嘴巴。

“明明活着爲什麼不發封信給家裡?再晚幾天,大哥都給你守完百日孝了!”她勞累到現在,幾乎沒什麼力氣,動作很輕卻讓葉二郎疼得呲牙咧嘴。

吼完頓時覺得心頭一陣暢快,連痠疼的肩背都好了許多。一直以來葉央都以爲二哥死在了那夜的雁冢關,沒想到人現在好好地躺在軍帳裡!葉安南原先那種吊兒郎當的表情已經能看出沉穩來,麪皮糙了不少,似乎比之前更有擔當了。

此時有擔當的人全身上下都是傷口,看模樣比葉央還慘許多,疼得呲牙咧嘴還沒忘了展現原先‘迷’倒一片貴‘女’的微笑,“剛纔的話還沒說完呢,你怎麼跑過來了?”

笑容對葉央來說沒用,她現在看蹄髈和‘雞’‘腿’的目光都比看葉二郎熱情,聞言回道:“你猜罷,反正不是偷着跑出來的。”

說完才顧得上打量二哥,他傷得極重,更令人心驚的是大部分傷口都因爲之前處理不當,*化膿了,如今軍醫不得不用工具將壞死的部分一一剔除,只剩下完好的,才能上‘藥’包紮。有些大傷口一經處理,都能看見森森白骨,但葉二郎一聲沒吭,沉默地等待包紮完畢。

“不會感染致死罷?”葉央心有餘悸,沒有抗生素的時候,她真的很難放心,“大夫,麻煩你找點烈酒潑到傷口上,這樣便不會再次化膿了。”

經過數次受傷的教訓,她認識到烈酒在這個時代是個好東西,有時候比‘藥’都管事兒。退燒找它,清潔耳道找它,殺菌消炎依舊找它。大祁的酒類度數不高,最多不過一二十度,葉央隨隨便便就能喝個千杯不倒。而北疆西疆由於苦寒,特產的綠豆燒一類白酒度數極高,湊合一下能當酒‘精’用。

本來咬着牙裝堅強的葉二郎一聽妹妹的話,立刻變了臉‘色’,“怎麼那麼長時間沒見,你越來越狠了!”真要找來烈酒冷不丁倒在傷口上,非得把人活活痛死不可!

“別那麼嬌氣,我這是爲了你好。”葉央就差親自去拎來一罈酒了,安撫的態度相當隨便。

葉二郎哀嚎一聲。

關鍵時刻,還是鎮西軍的大夫救了他,開口道:“葉校尉的傷已經處理完畢,撒些‘藥’粉也可防止化膿,您大可放心。烈酒只是缺醫少‘藥’時的下下策,論效果卻不是最佳。”

兄妹倆同時鬆了口氣,葉二郎是慶幸不用再遭二回罪,葉央總算也放下心,兩人又互相打量一番,都覺得在這個地方碰面實在神奇,有一大堆的問題要問,又不知從何說起。

“按時間先後來說,雁冢關那一夜怎麼回事?”想了想,葉央開口,決定把整件事理個清楚,“我在京城時無意中知道了軍報上的一些內容,那夜是你守關對吧?”

葉二郎半躺在榻上,自己拽了個枕頭墊在後背,點頭道:“沒錯,過了子時換崗時庫支突襲,我苦戰不過,受傷後因體力不支墜下關牆去,卻落在樹上掉入林中,無人發現才僥倖撿回一條命,昏‘迷’了……大概數日,我記不太清了。但也因爲摔成重傷,全身大半都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庫支人將關口殺出一條路,闖了進來。之後雁冢關附近一二里都是敵軍,我只有一邊的手腳還能動彈,便往山林深處爬去,想繞路回到123言情城。但山路太險只得放棄,遊‘蕩’在林子邊緣靠‘露’水和野菜爲生,偶爾會遠遠地觀察庫支。昨夜你偷襲庫支大軍,我聽出‘交’戰的聲音,又匆忙往林子外挪動,才被鎮西軍發現,抗了回來。”

果真是毅力驚人,葉二郎能活動的部位有限,再加上山林道路崎嶇,從雁冢關往123言情城去,每天慢慢地挪動,傷勢一天比一天惡劣卻沒能動搖他的決心,哪怕是用爬的也要回去。

葉央一字一句聽了進去,幸好現在是西疆的夏季,靠野果野菜維生只是吃得慘了些,倒不至於餓死。不過葉二郎瘦得驚人,額頭滾燙還發着燒,現在能強撐着說話都是奇蹟。

感嘆葉家人命硬的時候,她解釋道:“我從……懷王那裡知道聖上很早就想擴充軍備的消息,連爹爹也提過此事,便獻計改軍制。而後知道你戰死,祖母和大哥都坐不住了,連新嫂子也哭了好幾回,就呆不住了,懇請聖上賞我個機會,再將庫支人趕回雁冢關外去。聖上便讓我暫掌神策軍,雖無封銜,但我今日果然做到了!”

她猶豫一下還是提了商從謹的名字,葉二郎聽妹妹說的輕描淡寫,心裡卻通透得很,清楚她是費了多大努力才能來到西疆。他從前就知道由爹孃一手撫養長大的妹妹不可小覷,沒想到竟有如此本領,連皇帝都說動了。

兩廂合計,來龍去脈便足夠清楚,連邱老將軍也知道怎麼回事,他原先讓兄妹倆說着話,並未‘插’嘴,等一切‘交’待得差不多了,才道:“改軍制是何一情況?”

若是擴充軍戶,恐怕鎮西軍又要來一大批新丁了,緊張地戰況便能緩解!

“我只說了自己的想法,聖上是否採納卻不清楚。”葉央一本正經地回答邱老將軍,把主意仔仔細細解釋一番。

“果真比現有的軍戶好!只要解決了一些問題,諸如新入伍的戰士如何訓練等,便能省下不少糧草,又可擴充大量士兵了。”邱老將軍點點頭,看她的眼神就不像單純地看個孩子了,不過葉央比同齡的孩子高出許多,也沉穩許多。

該說的部分葉央都說個明白,也輪到她來提問,略一思忖後道:“將軍,不知雁冢關現在形勢如何?”

她還是最關心這個。

估計庫支人被火‘藥’嚇破了膽子,一時半會兒不敢輕易踏入關內,長遠來看,卻不能一輩子靠嚇唬敵人,還是真刀真槍地打爲妙。在知道二哥還活着的時候,葉央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但再強烈的喜悅,也只是讓她擊退庫支的計劃由“扛着火‘藥’去拼個你死我活”,變成了“從長計議”而已。

這具身體是別人的,而那個人比從前的葉央要強很多。在爲父母報仇的方面,她從不敢鬆懈,以前是沒機會,現在人就在西疆,怎麼可能才嚐到點兒勝利的甜頭就縮回京城了?

邱老將軍嘆了口氣,搖搖頭,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前朝時這裡纔是國之邊疆,雁回長廊六城皆爲庫支領土。但改朝換代的時候庫支大舉入侵,當時大祁的皇帝御駕親征,不僅大敗敵軍,連雁回長廊也順便奪了過來。

所以論堅固程度,定城外的防線比不上雁冢關。

但雁冢關並不是一座城池,關口的大‘門’也不夠厚重,這就是個大問題。邱老將軍讓將士挖土填關口,暫時加固了一些,堪堪得用,卻阻不了太久。

雁冢關口畢竟不夠寬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雖能不讓庫支蠻子一擁而入,但從此‘門’大祁將士只能分批通過,也阻擋了他們的效率。眼下大祁和庫支隔着一道脆弱的木‘門’,正在對峙。雙方若誰先登上雁冢關牆,就免不了被對方的‘亂’箭‘射’死。

一時間,徹底奪回雁冢關無望,邱老將軍頭疼得很。

“……正在對峙嗎?”葉央唸唸有詞。庫支餘勇仍存,大祁將士守住雁冢關內不成問題,可就怕貿然進攻,損失慘重,連守都守不住了。

邱老將軍突然覺得,和葉央說話比葉安南更輕鬆些,這個快十五歲的少‘女’於戰事武學方面天資不凡極其聰慧,儘管生澀,卻到了一點就透的地步,‘交’談起來毫不費力,解釋了幾句戰況,她都能理解。

聖上果然慧眼識人。他暗自點頭,又想起什麼,連連問道:“葉央,不知你深夜擊潰庫支人所用何物?我聽人說那東西能發出巨響,威力不凡,可否輔助我們拿下雁冢關?”

“回將軍的話,我和……呃,懷王殿下在京城鼓搗出的火‘藥’,只不過將過年時放的炮仗改變些許配方,殺傷力就能提高數十倍。”葉央如實相告,“只是這東西,卻不能用在雁冢關上。”

她早就考慮過火‘藥’,可自己畢竟不是爆破專業出身,掌握不好用量。如果要研究,以她的資質恐怕費時太久,得到確切的數據時庫支人估計都打進來了。貿然行動,又害怕將雁冢關炸出缺口,實在爲難。

要是商從謹在就好了,他擅長鼓搗這些,聽說術數也學得很好,計算出合適的用量應該沒問題。

不過眼下懷王離着西疆上千裡,指望他是不現實的。看着邱老將軍期盼的眼神,葉央又道:“火‘藥’威力尚不可控制,萬一將雁冢關口毀傷,則爲庫支大開方便之‘門’。”

進退兩難。

邱老將軍重重嘆了口氣。

論資格他比葉駿將軍地位還高,所以慣稱一聲“老將軍”,沙場上經驗豐富戎馬半生,可一聲嘆氣卻顯得老了太多。

“邱老將軍,會有辦法的。”葉央看着他滿臉的皺紋和下巴上一道舊傷,說了句很沒意義的廢話。邱老將軍發愁的樣子,很像她從前因爲程序出了問題就皺眉苦練的那個上司,只不過程序有再大問題,刪除重來是可以的,但戰場上一輸,多少人的命也要重來了。

能有什麼辦法呢?

葉央沉默着看二哥上完了‘藥’,又說了幾句前線戰況,葉二郎得回到自己營帳中休息,傷勢太重連路都走不得,是被人架出去的。

“葉央你也回去罷,神策軍在南側已經紮營,你是統帥,應該住在神策軍的中軍帳裡,再派兩個親兵於‘門’外守着。”邱老將軍勉強地笑了笑,眉宇間憂‘色’重重,可小部下累了半宿,現在卻不是能商談的時候,“你的火‘藥’至少能保證三日內庫支不敢來犯,我們有時間慢慢想辦法。”

葉央滿腹心事地點頭,聽到親兵二字,又想到之前盤算的事,試探道:“老將軍,若是聖上下旨改了軍制,日後軍戶不再世襲,那我可否吸納一些人編入神策軍?當然,我是說如果。”

管小三要是想當兵,唯一的方法就是作爲山匪被官兵抓捕,按照他以及他阿爹和祖父幹過的事兒呢,審案的官員一發慈悲,就不會砍頭而是罰沒入軍戶——很明顯管小三不想落個這樣的結局,再說沒有官員會如此傻。

要是改換軍制就不同了,他有心棄惡從善,參軍後數十年後仍是自由身,兒子想種地種地,不怕砍頭還可以接着當山匪。

葉央相信管小三知道改軍制的消息,會認真考慮自己收編的提議,就是不知道邱老將軍意下如何,他可是上司。

沒想到上司微微一笑,回答:“若改了軍制,一軍統帥考慮如何收編是不需過問我的。你統率神策軍,我執掌鎮西軍,沒有聖上此次下旨,我們還是平級。”

“暫掌,暫掌。”葉央知道他在讚賞自己,卻還是受之有愧,“我還沒有封銜,連個校尉都算不上,充其量說是軍戶家裡出來罷了。”

大祁的鎮邊軍,不管是北疆還是西疆,執掌一軍的人都是這個隊伍裡最高的命令下達者,管理本軍事務無須聽從任何人的意見。葉央暫掌神策軍,皇帝的旨意是讓她戰時協助邱老將軍擊退庫支。換句話說,非戰時,那一千多人讓她怎麼折騰都行。

沒想到自己權力還‘挺’大,有了提醒,葉央離開中軍帳前最後看了那位老當益壯的將軍一眼,抱拳告辭。

打掃戰場的人回來時已近黃昏,整齊的腳步聲回到營地後變得嘈雜而疲憊。葉央的軍帳裡只有她一個人,‘門’口連個守衛也無,聲音肆無忌憚地傳進帳篷,卻沒把她吵醒。

半個夜晚‘精’神高度緊張,白天又忙了許久,葉央終於撐不住,側臥在榻上沉沉睡去。一罈開封的酒放在旁邊,地上是一堆沾了乾涸血跡的布條。因爲用烈酒清潔過耳朵,又給‘腿’上的傷換了新繃帶,還拿熱水洗了把臉,這一覺她睡得分外踏實而且舒適,幾乎不願醒來。

說來也怪,在家裡時每天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無需‘操’心明天做些什麼,葉央覺得很幸福,現在只是有張毯子能睡覺,她也覺得很不賴。

爲了保護統帥,營帳裡往往不會只住着將軍一個人,哪怕葉央現在還不是將軍,也該有人保護。只是她身爲‘女’子,出入間有太多不便,便一個人佔了整個軍帳。

神策軍大半都休息了,回來的鎮西軍個個也都累到極限,只不過聽說隔壁軍帳裡睡得是葉家大小姐,小挫庫支軍隊,又有新鮮事,躺下時才七嘴八舌的議論幾句。聲音隱隱約約地傳過來,葉央半夢半醒之間聽到幾個字,卻來不及分辨是什麼,便陷入更深的睡眠中。

“都安靜,明天還有事要做,別吵吵了!”不知道哪個營帳裡的火長吼了一句,讓葉央陡然睜開眼睛,隨即又無力地合上。

煩死人了!

她在心裡嘀咕一句,眼珠轉了轉,突然覺得有個遺漏的細節,很重要,卻想不起來。

是什麼來着?

負責奇襲活着回來的二十餘人,有兩個其中一隻耳朵聽不見聲音,還有一個完全聾了,不知道‘藥’材夠不夠,還是再找個可靠的大夫來?

不對,不是這件事。葉央下意識搖搖頭,軍帳外一片寂靜,看來戰士們也都睡熟了。

“管小三……”又睡了不知多久,她喃喃一句,還是搖頭。管小三已經答應她,可以被編入神策軍爲她效力,哪怕聖上不改軍制主意也不變。

葉央現在處於一種被魘住的狀態,‘精’神尚算清醒,卻動彈不得,大腦遲緩許多仍然不依不饒地運作。

“我知道是什麼事了!”終於掙脫出那種古怪的狀態,葉央在榻上一躍而起,順手抓起旁邊胡‘亂’堆着的軍服就往身上套,接着一頭衝出營帳,直直往旁邊的營帳跑去!

邊跑邊系衣帶,葉央頭髮蓬‘亂’眼睛閃閃發光,嚇了值夜的戰士一跳——衣衫不整,還大晚上的往外跑,新來的統帥果然是個奇人!

旁邊的帳篷裡住的是李校尉和劉副校,還有兩個戰士,都睡得很死,連她進來也未察覺。葉央毫不客氣地在黑暗中分辨一番,認出了哪個是李校尉,當機立斷一腳把人踹醒!

李校尉在榻上滾了一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誰?”

“是我。”葉央急切地坐在‘牀’榻旁,“你先睡着,我問個問題,問完了就走。”

李校尉此時也清醒幾分,忍不住撇撇嘴角。什麼叫他先睡?睡着了的人還能回答問題嗎?於是無奈道:“您說。”

“清晨時前來報告說一支庫支殘兵向北逃竄的那個斥候,你知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葉央直說了來意。

“名字……”李校尉仔細想了想,半晌後纔回答,“看着臉生,應該是鎮西軍的人,不是神策軍的。”

得到答案,葉央鄭重地點點頭,“你不認識嗎?好,我知道了。”

來得快去得也快,丟下這句話她就轉身離開,留下完全清醒的李校尉和被吵醒的劉副校,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都以爲剛剛是在做夢。

“葉大小姐來過了?”劉副校‘揉’着眼睛,打了個呵欠。

李校尉嗯了一聲,回答:“剛走,問我認不認識早晨來報敵軍信息的那個斥候。我沒印象,你認識嗎?”

“我也沒見過那人。”劉副校覺得他那副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實在奇怪,‘蒙’着被子睡死過去前又問道,“你怎麼了,被嚇着了?”

“哪兒呀!”李校尉坐在榻上一拍大‘腿’,“還好老子睡覺不跟你似的,不愛脫衣服!”

葉央倒沒留意光着膀子睡覺的劉副校,她在得到答案後就直奔鎮西軍的中軍帳,一路又震驚到了不少人。

——光聽說葉央的名字了,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活人!

一路穿過不少守衛,竟然也沒人要葉央對上口號確認身份。反正庫支不可能再找來一個個子這麼高的少‘女’冒充,她走得很順暢,在邱老將軍的帳前對守衛的士兵道:“我有事要同將軍說,急事,你速去通傳……算了我還是直接進去罷,讓開!”

邱老將軍的帳篷,是標準的主帥配製。前後各兩個守衛,裡面還住着兩個親兵,‘性’格警覺功夫了得,此刻聽見‘門’口的腳步便醒轉過來,手按在兵器上,看見葉央的臉才放鬆。

一盞油燈幽幽亮起,將營帳裡的人照出影影綽綽的形狀。邱老將軍睡下時沒脫甲冑,此刻在榻上坐起身,神‘色’間仍有幾分睏倦,面對深夜跑來的葉央毫不急躁,只是疑‘惑’道:“可有何要事?”

“的確重要。”葉央左右看了一眼邱老將軍的親兵,不知道該不該就這麼說出來。

只是一猶豫的功夫,邱老將軍微笑着解釋:“這兩人跟了我數十年,絕對信得過。”

葉央臉一紅,明白自己謹慎過頭,趕緊進入正題,“將軍,清晨追擊庫支殘兵的時候,您並未派出任何人向神策軍報告說,有一支殘兵隊伍向北逃竄,對嗎?”

“嗯。”邱老將軍不明所以,卻如實點頭,“管小三那一夥人對北方山林的路更熟,我直接派他們去的。”

“那就奇怪了。”此刻葉央心裡已經有了底,一點點解釋給在座的人聽,兩個親兵自覺得立在兩側,怕隔牆有耳,留意的卻是外頭的動靜,“京裡來的消息說代掌神策軍的是我,但這是給一軍統帥的信,你沒必要通知全軍上下,只和幾個將領提過,對嗎?”

邱老將軍又是點頭。

“但早上的時候,卻有一個陌生的斥候……直接向我報告!說二百庫支殘兵向北逃竄,請示我是否追擊。”葉央緩緩開口,“按理說,鎮西軍有人不認識神策軍的統帥,應該會向李校尉說明纔是。可他徑直認定我是將領,這就很奇怪了。您沒有跟部下介紹過我,那隻能說明……在鎮西軍裡,也有人時刻清楚神策軍的一舉一動。或者說,兩軍的消息傳遞,比我們想象得更快。”

她停頓片刻,又道:“之後我率兵三百向北追擊,卻被管小三的山匪隊伍埋伏,險些動起手來。而他和山匪部下的人數,約莫二百。”

話說到這個地步,邱老將軍已經明白她的意思,眯了眯眼睛壓低聲音道:“你懷疑有細作?”

葉央重重點頭,“鎮西軍和神策軍裡,都有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