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談天

一秒記住,

相比之下,葉家算是權貴家族中子孫成才機率最高的,不過難免有意外。二郎葉安南將近弱冠之年,每日最大的愛好就是在京城裡閒逛,憑藉爵位和大哥的面子蔭了個閒職,一個月裡也有二十天消極怠工,原先整日同長公主的小兒子廝混享樂,去年長公主的嫡幺子成親,黑白雙煞少了一個,留葉二郎一人在紈絝界孤獨求敗,今年準備重出江湖,不料撞到親妹妹手上,考慮着要不要洗心革面。

三郎葉安東在做皇子伴讀,整日進出皇宮,唯一的好處是殿試時可以多加點印象分——他大哥考學士的時候成績只得第二,可殿試卻得了頭籌,可見古代科舉的人脈重要性。

要說皇帝對葉家,的確厚待,但這不能改變那個家族人越來越少的事實。到了葉駿,也就是葉央她爹這一代,長輩一拍桌子決定讓幾個孩子都棄武從文,再上戰場,這個家非絕了後不可!

尤其是長子葉安北,他是在爹孃去西疆前受管教最多的孩子,具體方式爲,敢碰刀槍棍棒或者兵書一下,立刻家法伺候。

三人中只有葉二郎會點功夫,還是偷着學的,和葉央比他只贏在年歲大有力氣。三個書生哥哥瞧向看着據說身手不錯的葉央,眼神很迫切:“爹孃會允許你舞刀弄劍?快,露一手給我們瞧瞧。”

被當成街頭耍把戲的藝人,葉央相當無奈:“你們就不能說點別的嗎……其實我也不算很厲害,在承光寺還不是被人偷襲了。”

“那是意外,當時我也沒想到吳貞兒真敢拔劍。”目睹一切的葉二郎替她解釋,本來只是拌拌嘴皮子,誰會想到有人會惱羞成怒到那種地步。

葉央第一次和師父以外的人動手,就長了個不能掉以輕心的教訓,收穫也算不賴。話越聊越多,對於過去的兩年,葉央只說因爲路遠又沒盤纏,加上外頭不安定,所以現在纔回家,也沒敢直說是搭着商從謹的船來的,一切解釋爲收留她的人家心善,跟着商隊過來的。

葉安北又問起她九歲時火燒庫支糧草營的詳情,葉央依據回憶細細回答,卻沒再掩飾師父的功勞,如實回道:“當年,的確是有個人和我一起去的,我就是仗着當時個子不高,幫忙探路。”

她這才知道不明真相的流言傳播起來有多麼強大。葉安北聽到的版本是,當年庫支圍攻定城,兵臨城下,本來要回京的葉央冒死趕到雁回長廊,單槍匹馬奇襲糧草營,簡直不能更爲這個妹妹驕傲!

而事情的真相是,葉央被老爹扭送回家跟師父裡應外合半路逃了,回去正好趕上圍城,偷偷遛進庫支後方放了把火。什麼單槍匹馬,她接近庫支的時候動靜稍微大一點就被亂箭射死了!

果子越來越少,話越來越多,沒人關心曇花是不是開了,不過再說下去,一定會提起城破的事,所有人都在小心迴避這個話題,葉央平靜敘述了幾句,便草草帶過。

“阿央,我還記得你頭次回京的時候,那會老二老三都還小,是我帶着你四處走動的,想起來了嗎?”葉安北這時候也不喝茶了,大祁的果子酒度數很低,多了也不會醉,末了又想到什麼好笑的事,微微抿脣,“後來幾天,你找到別的玩伴,就不太搭理我了。”

國公府的果酪好吃得讓人恨不得把舌頭也吞下去,這種用鮮奶酪澆在當季水果上的甜點很對葉央胃口,她嚥下一口追問道:“……小時候的事記得不多,然後呢?”

“撫遠候擺宴的時候,你和五皇子打了一架的事兒總記得吧?”葉安北是想到這個才笑出聲的,“說來也怪,五皇子一向難接近,一張臉板得不近人情,笑起來都帶着三分煞氣,居然在那之後很愛和你相處。”

笑起來都帶着三分煞氣?

葉央有片刻愣神,是想到了另外一個人。假如那個五皇子跟商從謹見面,肯定特別有共同語言。

“看,你果然不記得了。”葉安北聲音醇厚,輕笑着跟兩個兄弟交換眼神,即便揶揄人的時候骨子裡的貴氣也難以磨滅。葉家出的都是衝鋒陷陣的軍事型人才,天生好武,也不知葉安北成了如今儒雅書生的形象,是捱了多少頓打。

旁邊的葉二郎哀怨開口:“那你從西市策馬而過的事,總記得吧……”

葉央七歲多,和幾個新認識的貴族公子打賭,要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從慈恩寺塔的放生池裡撈條紅鯉魚回來,於是偷了親爹的愛馬,抄捷徑從西市疾馳而過。時間趕上了,可一路上踩翻的攤子嚇壞的路人數量不少,那會兒,葉央也是相當豪氣相當囂張地甩銀子了事。

年少的葉二郎那時正在讀書,每天讀得都是聖賢書,行事規規矩矩。但是看見妹妹活的如此隨性,給他幼小的心靈帶來極大震撼,骨子裡不安分的血液瞬間沸騰,決定要轟轟烈烈地當一個紈絝。

“呵呵,二哥,我現在都改了,你也改吧。”葉央乾笑着開口。她知道自己原先的身體不算嚴格意義上的好人,看不上丫鬟生的堂妹,還愛用下巴瞧人,但葉央早就決定洗心革面了!

院中的曇花開了一朵,瑩瑩的白色在月下散發出清淡香味,不過誰也沒心思看花,兄妹幾個圍在石桌前,談笑聲在風中傳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