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文鬥武鬥

一秒記住,

對面一位臉略圓的公子微微抿脣,並不言語。

嬌俏少女於是說:“留戀處,不見故,夜雨憑欄難憶初。”衆人輕輕點頭,各自抿了一口面前茶盅裡的茶。

葉央立在一旁,大概聽懂了規則。原來是一羣人寫好隨意三個字組成的籤後聚在一起,誰拿到蓮花瓣就去抽一支,要求用那三個字做開頭聯句,二三句的尾字還要押韻——難度太高,不如和商從謹掰腕子有意思。

嬌俏少女輕鬆對上,蓮花瓣傳給了下一個人。葉央眼尖,發現其中有個溫婉端莊的女子好像心不在焉,琢磨着什麼別的。

舞劍娘子的動作頓住,蓮花瓣也落在她手裡,沒能及時傳到右邊的人手中。溫婉女子一愣,慢吞吞也抽了一支籤,嬌俏少女搶在前頭奪了過去,大聲道:“芳菲歇,嘿,這是我寫的。”

她動作幅度很大,溫婉女子卻沒有絲毫不悅,脾氣甚好,猶豫片刻輕聲開口:“……芳濃濃,菲鬱郁,勒馬暫留花沾衣。”

壞了,嚴格來講,“鬱”和“衣”是不押韻的。旁聽的葉央心裡下結論,不過就是遊戲而已,應該也沒什麼吧。

“巧箏姐姐!”嬌俏少女沒放過這個嘲笑別人的機會,揚起眉毛聲音尖利,“你的二三句尾字,可對不上喲!”

名喚巧箏的溫婉女子臉一紅,低頭道:“我罰酒一杯。”

“滿上滿上!”嬌俏少女立刻召來丫鬟,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就在此時,男賓席中伸出一隻修長的手,指骨分明有力,從籤籠裡隨意抽出一支,輕笑了聲:“你們女孩子,老是抽些‘留不住’、‘芳菲歇’之類,聽起來就悲春傷秋的東西。看我這支,嗯……可採蓮。可清歌,採釀酒,蓮葉先報夏風起。”

“二郎,你這二三句尾字,也沒押對韻,還是去找你大哥多學兩年罷!”右側坐着的少年取笑他。

二郎一身竹青長衫,文質儒雅,此時正用摺扇敲敲額頭,羞赧笑道:“才疏學淺,我認罰。”

說着,毫不客氣地端起巧箏面前的那盞酒,喝得一滴不剩。

在場衆人,連遠處的葉央都看出那個二郎是在替巧箏解圍,一時也沒說什麼,嘻嘻哈哈說了陣笑話就過去了。只有嬌俏少女翻個白眼,冷哼一聲。

老實說,古代的娛樂活動並沒葉央想的那麼無趣,但她多半都玩不來,更別提極具文化挑戰性的行雅令。但她需要對這個世界多瞭解一些,也就在旁邊瞧着熱鬧,一時忘了要找吃的。

大祁傳位不過三代,民風還沒那麼保守到苛刻,像眼前的貴族未婚男女結伴遊玩也不是不可,只要不是沒名沒分的孤男寡女單獨會面就好。玩的遊戲除了燒腦子的雅令,還有需要活動腿腳的。

有文有武,發展均衡。

行過雅令,那嬌俏少女又嚷着要投壺,於是差使下人捧來一尊細長頸的陶瓷花瓶,又拿了些去掉箭頭的竹矢,投中多者勝。

——投壺遊戲葉央很擅長,三丈內不需要瞄準就能中。不過涼亭裡那羣公子小姐的水平實在讓人沒眼看,每人投十次竹矢,除了二郎中了七支,其他人的成績都太平平。

“巧箏姐姐,怪道我每次邀你出來遊玩,你都推辭呢!整日悶在房裡讀書,投壺只中了一支,雅令也對不上來,怎麼,那書裡的神仙沒教會你?”嬌俏少女看巧箏只投進了一支竹矢,習慣性地開始嘲笑。

葉央跟着冷笑一聲,卻不是在笑那個巧箏。

若是她自己成績不凡也就罷了,嬌俏少女不過中了兩支就笑別人,就好比班裡的倒數第二說倒數第一不用功一樣,真的好意思?

或許是葉央的聲音太大,涼亭裡已有兩三個人向她這邊看來,葉央下意識想蹲下藏起,卻晚了半步。

嬌俏少女又道:“二郎,你看,遠處那人竟敢嘲笑巧箏姐姐!來之前不是讓寺裡的僧人不要放其他香客來此附近,怎麼還是有閒人遊蕩,真是可惡!”

……真是好一招指桑罵槐。

巧箏垂着頭不說話,葉央又笑了笑,邊走邊提高聲音說:“我不是笑她,是笑你。”

“那市井奴,你說什麼!”嬌俏少女杏眼一瞪,怒氣衝衝地直視她。

市井奴,算是大祁罵人言辭里程度比較重的一種,含義相當於“窮酸小市民”。當然了,這和演變至今享譽世界的國罵不能比,葉央一高興還能用編程術語回敬對方個狗血淋頭,可惜考慮到聽衆的知識水平,只好作罷。

其實嬌俏少女說的也有點道理,葉央今天穿的是件褐色短打,看上去像是誰家的男裝改小的,事實上它也真是男裝改小的。大祁只有窮人家的女兒整日拋頭露面維持家計,爲着方便活動才穿這種衣服。

衣着簡陋脊背筆直的葉央撥開一根樹枝,站在涼亭外,不疾不徐道:“出來遊玩也就是圖個樂子,輸贏都是次要,盡興就夠了。偏有些人一門心思把水攪混,不掙個高低就不痛快,可自己又不算拔尖,就像落榜次末的人嘲笑最末的書讀得少,越是跳的厲害越是可笑。”

她把話說的尖銳,一時間涼亭裡的人都愣住,舞劍的娘子也不跳了,絲竹聲停息,只有空氣中清淡的蓮花香浮動。

嬌俏少女氣得臉通紅,指着投壺的器具道:“市井奴,你逞什麼口舌之快!若你厲害,怎麼不自己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