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斯摩棱斯克之戰(二十一)

當翼騎兵連隊的王旗以及十餘面龍騎兵和步兵的隊旗被當做破布一樣被扔在斯摩棱斯克城下的時候,整個斯摩棱斯克城便陷入了惶恐之中。任誰都知道失去了這三分之一的力量,斯摩棱斯克的陷落已經在所難免。

而阿列克謝親王的信使送來了米哈伊洛維奇·羅曼諾夫沙皇的勸降信。這封勸降信是沙皇在戰前就寫好了的,現在才送到了斯摩棱斯克。

在信中,米哈伊洛維奇沙皇要求斯摩棱斯克即刻投降。信中如此寫道:“上帝恩典,俄羅斯、莫斯科、基輔、弗拉基米爾和諾夫哥羅德的沙皇及獨裁者;喀山、阿斯特拉罕、西伯利亞沙皇;斯摩棱斯克、梁贊、羅斯托夫、雅羅斯拉夫爾、別洛焦爾、烏多利亞、奧勃多利亞、孔迪亞、維捷布斯克、姆斯齊斯拉夫和全北域的君主;普斯科夫、下諾夫哥羅德的領主米哈伊洛維奇·羅曼諾夫宣:我的兵馬有如林中樹葉、漫天星辰。當爾等仰望蒼穹,望見不可計數之星辰。爾等就該驚懼於心、匍匐於地——此即吾之兵威。然作爲一國之仁主,我所憎恨,惟有冥頑不化,違逆天意者。爾等若獻城歸降,吾將佈施最大之仁慈於汝等;若還膽敢違逆吾之天威,吾必以火與劍屠戮名城,斬殺無類。云云。”

這封勸降信的內容很快就傳遍了斯摩棱斯克的各個角落。各個街區的市民紛紛派出市民代表,向費奧多請願,希望他能和沙皇俄國談判,以保全全城的人。

什琴科議長私自派人出城面見了阿列克謝親王,並且懇求親王給予了一天的寬限時間。

而在衆人的強烈要求下,費奧多城主召集了軍事會議的全體成員開會,商討投降事宜。可臨到最後,費奧多卻不肯出席會議。

或許是不想面對會議的結果,他將會議全權委託給了安祖莫夫伯爵和什琴科議長,並向他們兩個表示,無論會議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作爲城主都會在上面簽字。而安祖莫夫伯爵和什琴科議長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並沒有叫佛朗哥參會。於是這個原本的軍事會議就變成了貴族會議,地點也改在了議會的議事廳。

會議一開始就討論起投降條件來,這些斯摩棱斯克地區的貴族中,魯塞尼亞籍都貴族只想在沙皇俄國佔領斯摩棱斯克後能夠繼續保有土地和特權,而那些波蘭貴族們則希望投降後能夠帶着自己的財產和家人安全地離開。

爲了這些,他們願意把城裡所有的東西都交給俄國人,只要不是自己的。

“各位尊敬的先生們,我們多災多難的斯摩棱斯克已經到了怎樣的關頭!現在是愁望關山空弔影,欲思報國無良方。我們只得屈從於萬能的沙皇。可我們並沒有賣國,我們是在救我們的國家!大家想一想,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是那些扎波羅熱的哥薩克們。現在萬能的沙皇被邪惡的扎波羅熱人所蠱惑,與共和國爲敵。我們的抵抗恰恰越發激怒了偉大的沙皇陛下,而讓卑賤的扎波羅寧哥薩克的陰謀得逞。這麼做是不對的。很可惜,我也是纔剛剛發現。正因爲我洞悉了扎波羅熱人的陰謀,所以我請求我的同胞們,我們應該放棄和沙皇俄國的爭鬥,歸順於萬能的沙皇,用我們的愛讓沙皇陛下明白誰纔是真正的朋友。這纔是救國良方。”什琴科議長將賣國講的如此的慷慨激昂、有理有據,以至於下面的一些人竟然抹起了激動眼淚來。

“這老不死的竟然把我的話也都說完了。”安祖莫夫伯爵在臺下看着什琴科議長的表演,心裡咒罵了一句。

可馬上,伯爵的心情又好了起來。由於自己的先見之明,早在圍城之初自己就派人和沙皇俄國方面取得了某種聯繫。就連多羅寧派出的那些假扮成商人的間諜的情報,也是自己透露給沙皇俄國方面的。憑藉如此的功績,怎麼說以後自己的地位都會高於這個什琴科。

安祖莫夫伯爵正暗自得意,這時候議會廳的大門被猛地踢了開來。

一個坦胸露乳的男子提着酒瓶子走進了會議廳,後面是一重重的身影。

“奧列格,你怎麼來了?滾出去!帶着你的人滾出去。這也是你能來的地方嗎?”什琴科議長怒喝道。

來者正是現任在冊哥薩克連隊的代理連隊長奧列格。原本連隊長的職務是塔塔爾楚克老團長的,可就在多羅寧出城的當日,老人突然得了中風。而奧列格便被那些哥薩克們推舉爲了新的連隊長。而費奧多爲了安撫躁動不安的哥薩克們,也不得不追認了。

沒有了塔塔爾楚克老團長的壓制,奧列格變得肆無忌憚。他頻繁地派人出城與哥薩克接觸,提出接應扎波羅熱哥薩克佔領斯摩棱斯克。若非沙皇俄國與扎波羅熱哥薩克間的關係發生了重大的變化,恐怕昨日斯摩棱斯克就淪陷了。

這樣的奧列格,什琴科議長的怒喝對他當然完全沒有威懾力。在多羅寧覆滅後,奧列格的哥薩克已經是斯摩棱斯克城內真正舉足輕重的一股力量了。並且塔塔爾楚克病危,再也沒有人能制約的了他。

這位在冊哥薩克的代理連隊長邊喝着酒邊跌跌撞撞地走到老議長的面前。

“我怎麼來的?我當然是走來的。”奧列格戲謔地說道。接着,他把剩下的大半瓶酒一股腦地倒在了什琴科議長的頭上。

酒水順着什琴科議長的腦袋流過脖頸,又淌進衣袖中滴滴答答地滴到地上。

如此無理的舉動,簡直是把什琴科給氣瘋了。這位斯摩棱斯克議會的議長大人哪裡受過這樣的侮辱,而且是被一個哥薩克。什琴科舉起鑲銀的手杖便想打奧列格。

可什琴科的手杖剛舉起來就被奧列格的手給握住了。奧列格左手奪過手杖右手一扇,就把什琴科扇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時候什琴科的腦袋撞到了桌角,瞬時間鮮血直流。

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哥薩克會闖進會議,更沒想到昨天還是被像奴僕一樣使喚的哥薩克竟敢打主人了。所以一時間,會議廳內除了什琴科議長痛苦的喊叫,什麼聲音都沒有。

“你們,你們。”奧列格倒舉着空酒瓶對着安祖莫夫等人一個個指了過來。

“你們這些個高高在上的貴族老爺們想投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奧列格指的是什麼事情。

“連隊長閣下,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件事情。”安祖莫夫伯爵小心翼翼地問道。連對奧列格的稱呼也改成了敬稱。

“你個老頭裝什麼傻。”奧列格怒吼道:“錢,當然是錢。難道你們要哥薩克放棄抵抗不用給錢嗎?我們在冊哥薩克可是很愛國的。”

既然愛國,那麼要他們不愛國,就要給他們一筆好處費。

原來是來要錢的。聽完奧列格的要求,不僅是安祖莫夫,其他的衆人也舒了一口氣。對他們這些大貴族、大地主來說,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是大事情。而且一些精明的人立即想到,如果在獻城前能夠控制這樣一支武裝,將來自己在俄國人面前,地位肯定和其他人不一樣。

安祖莫夫伯爵無疑就是這樣一個聰明人。他笑容滿面地對奧列格說道:“連隊長閣下,您和您的哥薩克兄弟們英勇守城,我和我的家族當然不會忘記。我們安祖莫夫家族願意出六千泰勒犒賞大家。”

“六千泰勒?”奧列格笑得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老傢伙,你以爲六千泰勒就能收買我們嗎?或者說我把你們這些人統統打包賣給瓦西里,看他會不會出更高的價格。”

奧列格口中的瓦西里,顯然就是瓦西里·佐洛塔連科。扎波羅熱哥薩克在斯摩棱斯克省的最高統帥。

貴族們被哥薩克俘虜了,那是比死都難受的事情。就算不被折磨死,也會被賣給克里米亞的韃靼人,那也是九死一生。

“你,你不能這麼做!我們是受沙皇俄國保護的。”聽說奧列格要綁架自己,有人馬上驚恐地推出了沙皇俄國這塊擋箭牌。

“你們現在在老子手裡,不給錢誰都救不了你們。”奧列格怒吼道。

像是爲了增強他說話的威懾力般,奧列格帶來的哥薩克們在大門外亂放起了銃彈來。顯然,奧列格是有備而來的。

真理往往是最能說服人的。面對一羣肆無忌憚並且拿着槍的哥薩克,安祖莫夫伯爵首先屈服了,接着議長也屈服了……所有人都屈服了。他們被迫答應下來一筆六萬泰勒的鉅款,作爲在冊哥薩克們的遣散費。

“等萬能的沙皇陛下的軍隊入城了,看我們怎麼收拾你。”

不過,不止一個人打起了這樣的念頭。

議會廳開大會鬧得不可開交,而在北門的塔樓內傭兵們也開起了小會,會議的氣氛很是沉悶。與會的就是和皮德羅和徹辰等人一起加入波蘭軍隊的原商隊同伴們。這些人湊到一起,也是因爲這次慘敗。

“我當初就說加入沙皇俄國的軍隊,這樣至少我們今天就以勝利者的狀態進城了。”一個傭兵說道。他由於畏懼皮德羅,只敢低着頭說話。都不敢正眼看皮德羅。

可他的話確實代表了部分人的心聲。當初大夥兒是聽了皮德羅的“花言巧語”才選擇了加入波蘭軍隊,可現在斯摩棱斯克投降在即,大夥兒馬上就要成了俘虜。

“沙皇俄國並不是勝利者。”徹辰在心裡說道。他並不認爲多羅寧他們是失敗者。

多羅寧等人的戰鬥情景被一些倖存者帶了回來,他們雖敗猶榮、寧死不屈的壯舉令徹辰感佩不已。

對於這番論調,徹辰馬上想站起來反駁。可被皮德羅拉住了,皮德羅知道徹辰年少衝動,怕他又說出什麼天真的話來。

皮德羅掃了一眼與會的衆人,尤其是在那些露出認同表情的人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那些個人都被皮德羅看的低下了頭。

“是啊,你要是加入了沙皇俄國的軍隊這會兒就該在外面吃冰了。”皮德羅說道。

不待那人說話,皮德羅繼續說道:“來斯摩棱斯克不好嗎?就這兩三個月的時間薪水加上賞賜和貪污的錢,每個人少的也有一百泰勒了吧!你在外面能有這待遇?”

那人不再說話了。事實也的確是如此,開戰以來,每個人確實賺的盆滿鉢滿。

“可是我們畢竟敗了。”另一個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敗了有什麼關係?”雖然那人躲得很好,皮德羅還是順着聲音一眼找到了他。

“等費奧多城主投降了,我們跟着他投降了便是。這並不會損害我們的名譽,因爲我們是服從命令。更何況我們的表現那是雙方有目共睹。說不定沙皇俄國那邊哪個領主看上我們,等我們一解除合約就會馬上僱傭我們呢。”皮德羅信心滿滿地說道。

在當時的時代,戰敗方的僱傭兵都會被要求籤訂一份協議,保證在一定的時間內(一般是三個月到六個月)不接受交戰另一方的僱傭,只要簽署了協議,僱傭兵就會被釋放。而當一方兵源短缺,甚至會當場僱傭戰敗方的傭兵爲自己作戰。

皮德羅這麼一說,投降反倒也並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叔叔,費奧多城主投降以後,斯摩棱斯克會怎麼樣?”突然,徹辰問道。

“應該不會怎麼樣吧?”皮德羅像是回想起些不好的回憶,不確定地說道。

“希望那個阿列克謝親王不像提利伯爵那麼瘋狂的。”魯斯說道。

“提利伯爵?”徹辰有些疑惑。顯然他這個年紀的青年並不知道如此遙遠的歷史。

於是魯斯解釋了一番。

在1631年5月9日,奧地利的提利伯爵的軍隊拿下了馬格德堡。早在尼德蘭等地與新教徒廝殺的伯爵讓手下的全體僱傭軍劫掠3天,最終30000多名馬格德堡市民喪生。

這一暴行,也讓原本搖擺不定信奉新教的德意志諸侯們倒向了“瑞典雄獅”古斯塔夫國王。

“魯斯,別嚇唬小孩子。”皮德羅瞪了魯斯一眼。

“城市應該會保全下來,因爲沙皇俄國的人也要收稅養活自己。”皮德羅根據自己在德意志做傭兵的經驗推測道:“不過那麼貴族的土地會被沒收,那些猶太商人也會被沒收財產,一些人還會被驅逐走。大概就這樣吧。”

“那還不算是最壞的結果。”聽皮德羅這麼說,徹辰舒了一口氣。

“至少不會再死人了。”徹辰想道。

可事情真的會像徹辰想的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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