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跟上,前面有着無上的榮耀等着我們!”
阿爾吉爾達斯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他馬刀的刀背不住地拍着戰馬的臀部。火槍聲傳來後,他和他的騎兵是最早往徵糧隊的方向趕的隊伍。在小路上,阿爾吉爾達斯的騎兵碰到了一小隊龍騎兵。這些龍騎兵就是揚·索別斯基派出的偵察兵。
龍騎兵們在發現敵人後馬上從馬上下了來,然後向着阿爾吉爾達斯舉起卡賓槍。
阿爾吉爾達斯這邊也都是龍騎兵和披甲哥薩克,這些都不是純粹的衝擊騎兵。按照慣例,兩邊的騎兵們將用遠程武器一陣的對射,在打完子彈和弓箭後再進入肉搏戰。
可阿爾吉爾達斯太渴望最先趕到戰場了。阿爾吉爾達斯出身於傳統的立陶宛貴族,他的家族在長達三個世紀的時間內都爲立陶宛王公(後來立陶宛王公是由波蘭國王兼任的)效勞,也因爲這份世世代代爲王公的出生入死的功勞,阿爾吉爾達斯家族在布良斯克獲得了一片不小的土地。可是隨着沙皇俄國結束了“混亂年代”,新沙皇不斷收復失去的領土。布良斯克也被沙皇俄國佔領了去,原屬於阿爾吉爾達斯家族的土地也被沙皇沒收分配給了沙皇俄國的貴族。失去了土地的阿爾吉爾達斯家族在阿爾吉爾達斯這一代一無所有,只剩下了貴族的身份。所以阿爾吉爾達斯一直很很努力,他在孩提之時便立下了復興阿爾吉爾達斯家族榮光的誓言。現在,只要他能最先趕到戰場並活捉揚·索別斯基,復興阿爾吉爾達斯家族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這又怎能不讓他火急火燎。
面對龍騎兵的阻攔,阿爾吉爾達斯命令屬下不使用火槍和弓而是揮舞馬刀徑直衝過去。這大大出乎了揚·索別斯基的龍騎兵的意料,他們急急地開火打完了子彈,緊接着趕緊上馬近戰,可還來不及上馬便被阿爾吉爾達斯和緊隨着他的騎兵快速地越過,被砍得四散奔逃。
衝過了龍騎兵的阻攔,阿爾吉爾達斯很快趕到了戰場。在他的眼前,維克多的步兵徵從山頂驅羊般地將揚·索別斯基的騎兵趕下山坡,而在另一邊,揚·索別斯基率領的騎兵本隊正擺開了陣勢準備在平地迎戰維克多的步兵。
見一隊騎兵趕到了戰場,揚·索別斯基迅速地轉向,將正面對準了阿爾吉爾達斯。
今天的揚·索別斯基身穿着一身虎皮披風的翼騎兵鍊甲外套,他的胸甲胸口的位置裝飾着一個黃金十字架,在陽光下分外的耀眼。
“揚·索別斯基!”
阿爾吉爾達斯看着這個金色的身影,那份激動的心情難以言表。阿爾吉爾達斯的強壯身體在馬上微微地顫抖着,右手不自覺地便舉了起來。等他的手一落下,那便是發動進攻的信號。
“隊長,我們是不是等其他人趕到再……”
看着人數還遠超過自己的揚·索別斯基的騎兵,而己方的其他幾路援兵還沒趕到,阿爾吉爾達斯手下的一名小旗武士猶猶豫豫地建議道。
“等?”阿爾吉爾達斯狠狠地瞪了這名小旗武士一眼。
見隊長對自己怒目而視,小旗武士嚇得低下了頭。而其他的人就算有異見,也都不敢表露了。
“我一定會復興阿爾吉爾達斯家族的。”阿爾吉爾達斯在心中默唸道。他的手一揮,所有的騎兵擺開了進攻的陣勢。
在另一邊,見對面遠少於自己的騎兵竟然也敢擺開進攻的架勢,揚·索別斯基暗笑對手的不自量力。雖然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奧金斯基的陷阱,可揚·索別斯基從來都是不是會向困境低頭的人,這樣的陣仗在烏克蘭他不知道遇到過了幾千幾百次,每一次他都能挫敗敵人的陰謀並且取得勝利。
“所有熱愛這個國家的愛國者們,賣國賊們以爲設下陷阱包圍了我們就可以消滅我們,可是他們想錯了,我們所做的正義的事業那是有護國女神所保佑的,在護國女神神力的加持下,我們不可戰勝!”
“萬歲!萬歲!”
剩下的四百騎兵應和着揚·索別斯基的宣言,他們紛紛舉起馬刀和長槍準備和敵人做誓死的一戰。
“記住,我們現在不是撤退,而是進攻,進攻!”揚·索別斯基馬刀一指,他率領騎兵朝着阿爾吉爾達斯的箭頭衝去。
“進攻,進攻。”
揚·索別斯基和阿爾吉爾達斯的騎兵撞在了一起。如同兩股洪流一時激起了千層浪,兩支騎兵隊裡衝在最前的騎兵紛紛落下了馬,他們槍斷刀折,成了第一批犧牲者。
阿爾吉爾達斯的馬刀砍死了一名衝到自己面前的披甲哥薩克,他的手也被那名披甲哥薩克的騎槍擦過,帶出了一蓬血。
一名親王軍的龍騎兵將架在馬鞍上的卡賓槍對準了一名翼騎兵。在剛纔的衝鋒中那名翼騎兵手中的超長騎槍將一名披甲哥薩克釘死在了地上,他隨後又用馬刀砍死了一名試圖從後面偷襲的龍騎兵,可翼騎兵的好運也到此爲止了。卡賓槍的子彈在他的翼騎兵甲上鑽了一個小洞,連帶着帶走了他的生命。
那麼龍騎兵還未來得及爲自己殺死一名翼騎兵的成就感到高興,他自己的腹部就被一把馬刀劈成了兩半。
雙方戰馬的每一步前進,都會伴隨着騎兵倒地的聲音。
阿爾吉爾達斯一直在混戰中尋找着揚·索別斯基的身影。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揚·索別斯基的人頭,可混亂的戰場遮擋了他的視線使他一直未能如願。
終於馬隊交錯而過,留下了一地的屍體。
第一回合的較量,阿爾吉爾達斯就爲自己的莽撞付出了代價。他的人死傷大半,連自己也負了傷。
揚·索別斯基用欣賞地眼光看着阿爾吉爾達斯。剛纔的交鋒,他這邊也損失了二十餘人。雖然是對手,可他有些欣賞起這位無懼的勇士來。
“可惜了,要是有足夠的時間,我定要活捉那名穿着紅色卡夫坦的軍官。”揚·索別斯基對手下說道。
“將軍,我們不進攻了嗎?”一名揚·索別斯基身邊的翼騎兵驚訝地問道。
“來不及了,敵人的援軍正從四面八方敢來。”
“可我們在山坡上的人還沒全部撤下來!”
“那我們就從那個方向突圍!”揚·索別斯基豪氣沖天地說道。
阿爾吉爾達斯單手用繃帶將手臂上的血止住,他正準備繼續發動衝鋒可卻見揚·索別斯基的帥旗開始移動了——揚·索別斯基竟然朝着山坡的方向跑了。
揚·索別斯基要逃!阿爾吉爾達斯心裡一驚,他想追趕,可阿爾吉爾達斯和他的人現在都已經是強弩之末。
揚·索別斯基的動作也被維克多看在了眼裡。如果可以,維克多絕對會下去攔一攔揚·索別斯基的部隊,可幾乎在剛纔戰鬥中耗盡體力的他們,已無力阻攔。維克多大聲招呼着部下往山坡上收縮兵力,不讓揚·索別斯基有衝散戰陣的機會。
那些剛纔還和維克多的步兵糾纏在一起的騎兵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他們與揚·索別斯基匯合,開始朝着利達堡的方向撤退。
在撤退的路途中,揚·索別斯基的騎兵擊破了三股奧金斯基派來堵截自己的騎兵,雖然損失慘重,可卻讓奧金斯基在野戰中消滅自己的計劃破了產。
揚·索別斯基走遠後,同樣傷痕累累的維克多以及阿爾吉爾達斯在山坡上見了面。阿爾吉爾達斯將揚·索別斯基的脫逃都怪在了維克多的身上,爲此阿爾吉爾達斯一見面就毫無尊卑地怪責起維克多來。
“你剛纔爲什麼不攔一下,不然等其他人趕到,消滅揚·索別斯基的大功就是我們的了。”
維克多雙目一瞪,他沒想到着麼一個下級軍官竟然敢當面指責自己。
“少尉,請注意你的身份。”維克多嚴厲地指責道。
“我只是就事論事!”阿爾吉爾達斯也毫不示弱地強硬道。
“你叫什麼名字?是誰的部下?”
“我叫阿爾吉爾達斯是個貴族。我爲亞努什親王效力,並在阿勒瓦爾·徹辰的傭兵團服役。”
原來是徹辰的人,維克多的臉色好了些。他決定給徹辰和皮德羅個面子。難得的,維克多解釋了起來:
“那麼阿爾吉爾達斯,你也是騎兵出身。請你告訴我,百餘人的步兵在平地要如何阻攔一直四百人的騎兵?”
阿爾吉爾達斯無言以對。這的確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我看在徹辰團長的面子上不責怪你的無禮,今天的事情就到這裡。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目無尊卑的小子。”
維克多說完,便帶人開始清理戰場起來。他的步兵隊佔了地利,又是從頭到尾只有百餘騎兵和他們交戰,所以損失並不大。不過前大學教員恰布林卻是不幸地戰死了。
恰布林一開戰便躲到了馬車的下面,那裡原本是很安全的。可沒想到一支漫射的羽箭穿透了馬車薄薄的底板,釘在了他的頭上。
當指揮官奧金斯基將軍來到這裡的時候,戰場已經差不多被打掃完畢了。
一見到維克多,奧金斯基就給了他一根大大大擁抱。
“乾的不錯,維克多。你不愧是親王手下最好的僱傭兵軍官了。”奧金斯基喜形於色道。
雖然揚·索別斯基逃了,可奧金斯基並未被這個消息沖淡喜悅。在他看來,活捉揚·索別斯基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就算他這一次僥倖逃了,可等大軍兵臨利達堡,揚·索別斯基一樣插翅也難逃。
“將軍,阿爾吉爾達斯向您敬禮。”
正當奧金斯基和維克多說話的時間,一隻手纏着繃帶的阿爾吉爾達斯向長官致敬道。
看着阿爾吉爾達斯的臉,奧金斯基面露疑惑,他並不認識阿爾吉爾達斯。或者說所有阿爾吉爾達斯這樣的下級軍官是難入奧金斯基的法眼的。
“我叫阿爾吉爾達斯是個貴族。我爲亞努什親王效力,並在阿勒瓦爾·徹辰的傭兵團服役。”見奧金斯基將軍面露疑惑,阿爾吉爾達斯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簡歷。
“哦哦,是嗎?那很好。你們團長呢?”奧金斯基心不在焉地應道。
這時候他的副官悄聲和他說了一句。
“哦,你的騎兵是第一個趕到戰場的啊!不錯,勇氣可嘉。”奧金斯基條件反射似的誇獎了句。顯然,這些都是那位副官剛纔提醒他的。
“是,我一定不會辜負將軍您的厚望。”聽奧金斯基讚揚自己,阿爾吉爾達斯站的更直了,聲音也更洪亮。
奧金斯基揮了揮手,示意自己聽到了。然後他就在副官的陪同下上了馬。
一直到奧金斯基和他副官的馬屁股消失,阿爾吉爾達斯才放鬆下自己的身子。
“走,我們回去!”阿爾吉爾達斯對手下倖存的騎兵說道。
可阿爾吉爾達斯手下倖存的騎兵卻沒有一個行動,他們都用怨恨的眼神看着阿爾吉爾達斯。
“你們沒有聽到命令嗎!?”阿爾吉爾達斯又大喝了一聲。
“怎麼會有這麼帶兵的?”
“那會我也看到了,幾十人對數百人,他自己不想活了還帶着手下去送死。”
維克多的手下是全程目睹了阿爾吉爾達斯和揚·索別斯基的那場騎兵戰的,他們也對阿爾吉爾達斯爲了功勞視手下人命如草芥的行爲深感不恥。
聽到這些旁觀者的議論,又見自己的手下還是沒有動作,阿爾吉爾達斯下了最後通牒:
“你們再敢違抗我的命令,回去後我就軍法從事。”
這話一出口,有個士兵忍無可忍了。他說道:“再狠的軍法也不能改變我們的心意。阿爾吉爾達斯,我們不跟你了。回去後我們就申請調離。”
說完,這名士兵就打馬繞過阿爾吉爾達斯往回去了。而其他的士兵有樣學樣,也都離了開來。
不一會,阿爾吉爾達斯就成勒光桿司令。
維克多全程目睹了這一幕,可他沒有說話,只是將馬車集合到一起,然後召集士兵返回營地。
這片土地上只剩下了阿爾吉爾達斯一人,他佇立在馬上,融入了黑暗之中。
隱約間,有滴淚從他的雙目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