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流雲殿之後,蒙斯醉支撐許久的意識便再也撐不下去了,在失去了意識之前,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握緊了司以佑的手,低聲說了一句話。
他說,別怕,父君在這。
因爲這句話,司以佑已然傷痕累累的心再一次承受了一次重擊。
而司予昀也因爲這句話,內心中除了強烈的恐懼之外,還生出了憤怒,對司以佑的此番行爲的憤怒,便在御醫確定了蒙斯醉只是怒極攻心刺激過度沒有性命之憂之後,她便將呆愣地守在一旁的司以佑拉到了一處沒人之地,厲色質問,“爲什麼你要這般做?便是母皇威脅你,你也可以先和我與父君商議,你可以跟我們商量的,爲什麼你什麼也不說便就範!你便這般怕母皇?!如今父君成了這個樣子,你滿意了是吧——”
面對司予昀的聲聲尖銳的質問,司以佑沒有任何的解釋,只是盯着她,眸子泛紅,一字一字地咬着牙道:“我是你皇兄!”
痛心疾首。
司予昀卻似乎已經被憤怒給矇蔽了眼睛,“便是你聽了母皇的話用這樣的方法保下了雪凝,她們也一樣不會放過我們的!如今父君一怒之下做出這樣的事情……母皇以後更加不會輕饒我們……而你的一輩子也便這般葬送了!你喜歡雪凝?你已經是雪凝的人?!你怎麼這般愚蠢居然上正宣殿說出這樣的話來!便是你晚一刻,我和父君也可以想到應對的方法,爲什麼你便不肯先跟我們商……”
“我是你皇兄——”司以佑遽然暴喝道,神情悲慟到了極點,幾乎瘋狂。
司予昀被司以佑這般反應給鎮住了,質問的話停了下來,有些發愣地看着他。
司以佑笑了起來,笑的扭曲可怖,聲音淒厲而破碎,“我是你皇兄——我是你的皇兄——你怎麼可以這般對我,怎麼可以——”
司予昀眼眸倏然睜大,滿目驚疑而恐懼,“皇兄……”
“你以爲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你以爲你做的那些齷齪事情真的可以瞞的人人不知嗎?你以爲我真的記不得你對我所作的事情嗎?司予昀,我是你的親皇兄,你怎麼可以這般對我!”司以佑渾身顫抖地嘶吼着,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因爲臉龐的冰冷,因而顯得格外的滾燙,彷彿已經可以灼傷肌膚
司予昀臉色驟然死灰了下來,身上的溫度彷彿也在這一刻被完全地奪走了,冰冷刺骨的感覺侵襲了全身,牙齒也開始打顫起來,“你……你知道了……那母皇……”她倏然伸手抓住了司以佑的手臂,驚懼地問道:“那母皇是不是也知道了……”
司以佑的臉龐在聽見了這句話的時候更是扭曲的可怖,心底最後的一抹希冀被徹底的粉碎,他淒厲地喝了一聲,然後,倏然揚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揮出了一個巴掌。
重重地,打在了司予昀的臉上。
只是最後,痛楚卻彷彿在他的心頭生出。
聲音淒厲無比,“便是到了這個時候,你心裡最關心的還是有沒有人知曉末的惡性,還是我有沒有將事情告訴母皇和父君——從醒來的那一刻起,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真心的懺悔,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解釋!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你跟我說你後悔了,你只是一時想差了,你不是真的害我——可是如今——司予昀,你是我的親妹妹啊——”
這便是他不惜一切保護的妹妹嗎?
這便是他的親妹妹嗎?!
痛楚在顫抖的身子當中快速蔓延。
深入了五臟六腑。
便那時……便在那晚他發現了身子的異樣之後,他心裡便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是……卻始終無法相信……
她怎麼可能會害他!?
怎麼可能?!
她是他的親妹妹!
“我真的希望當時我便那般死了,便那般死了——”
“皇兄我不是……我真的不是……”司予昀神情也激動了起來,“皇兄,我沒有想害你,都是雪凝,是她……”
“便是沒有雪凝,便是一切如你所算計,那便不算是害我嗎?!”司以佑笑了起來,笑的不可抑制,笑的尖銳而諷刺,“難道你不知道莊之斯心中只有大皇兄嗎?!難道你不知道他們方纔是真心相愛的嗎?你可想過,若是我破壞了他們,若是我以這般的方式嫁給了莊之斯,我會如何?!幸福?!多可笑的幸福!”
“大皇兄根本便及不上你,他……”
“夠了夠了——”司以佑厲聲打斷了他的話,“不要再跟我說你的理由,不要再跟我解釋?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司予昀臉色發顫,“皇兄……”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皇兄便這般恨她嗎?
“去正宣殿是我自己的主意,嫁給雪凝也是我自己的主意!母皇從來沒有逼迫我做什麼!我如了你的算計,嫁給了一個我根本便從未想過要嫁的人——不管是莊之斯,還是雪凝,於我來說都沒有區別!”司以佑一步一步地往後退,“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可是我告訴你,便是父君和母皇永遠也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爲,我都會記住,我會一輩子都記住!我的人生之所以淪落至此,全都是拜你所賜,我將來要承受的一切苦難,都是你作惡的報應!司予昀,若是你還有絲毫的良心,便永遠不要再作惡!這一次,你的報應我承擔了,父君的憤怒,母皇受了,下一次便是你自己——”
話落,他便轉過身,狂奔而去。
司予昀沒有追上去,而是仰天發出了一聲極度痛苦的長嘯,“啊——”然後,整個人跪坐在了地上是,卻像是陷入了瘋狂一般,捶打着地面……
不是的,不是的——
皇兄,我真的沒想害你,真的沒有——
怎麼會有報應,怎麼會是報應——
怎麼會這樣——
……
交泰殿
水墨笑驚魂未定地站在了寢殿內握緊了拳頭看着簡御醫爲司慕涵診治,時間在這一刻忽然間變得很漫長,不過是小半個時辰,卻已經像是過了一年似的。
便在方纔,他接到了稟報,蒙斯醉也倒下了。
可是如今,他已經無法分心去注意他了,只能讓人去請御醫。
便是在此時,腦海當中還是不斷地回放着司慕涵倒下那一刻的情景。
“如何?!”便在簡御醫一停手,水墨笑便立即開口問了情況。
簡御醫比之上一次已經有了經驗了,同樣的說辭,說的毫無破綻。
“真的沒有大礙?!”水墨笑即便是信了簡御醫的話,可是卻無法安心。
簡御醫又肯定地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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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笑深深地吸了口氣,“那快些下去開方子煎藥!”
“是。”簡御醫領命退下。
水墨笑坐在了牀邊,看着牀上躺着的臉色煞白的司慕涵,眼中泛起了酸澀,該是如何的痛,方纔會吐血?他握緊起了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冰冷冰冷的,便是在溫暖的室內,也是如此,心頭又顫抖了一下,然後拉起了她的手,放在了嘴邊,呵着氣,試圖用這般方纔驅逐她手上的冰冷。
他不去想蒙斯醉的那番指控,也沒有去想這件事究竟是如何。
如今,他心裡唯一的希望,便是她好起來。
他有很多的話想跟她說,可是,喉嚨像是哽住了一般,根本便發不出一個字。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握緊她的手,給予她溫暖。
……
即便有了司以佑的這個插曲,卻始終未曾能夠驅散安王內心的驚疑。
派她去西北犒賞大軍原本便沒有什麼不妥。
可是在這般時候……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即便陛下沒有明着表現任何的態度,可是,她卻還是感覺得出來,陛下對她,不如從前。
她不知道這和趙氏的事情有沒有關係,然而卻預感到,這一次絕對不是普通的犒賞大軍……
安王不想離開,不是怕自己出事,而是不放心趙氏。
如今趙氏便像是一條毒蛇一般,隨時可能露出猙獰的毒牙。
可是,不去,卻找不到任何藉口……
正宣殿上的事情在皇宮甚至在朝堂在京城掀起了驚濤駭浪,完全蓋過了大皇子那似真似假的傳聞,成了開年之後最震驚之事。
司予述也很快便得知了這件事,而在得知這事的事情,她卻呆愣住了,在這件事之後,她知道,雪凝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是……司以佑的行爲……他這般做……
她的心像是壓着什麼東西似的,沉重一場。
沒有絲毫的欣喜。
她去了流雲殿,可是卻在宮門前頓住了,做了無數的嘗試,但是都無法踏進去一步……
次日的早朝,永熙帝沒有去,只是讓冷霧宣了旨意休朝。
而同日,被關在了內務府的雪凝以最低調的方法被送出了皇宮。
司予述這一日也沒有去上書房,而是去見了水墨笑,求了出宮的恩准。
水墨笑的臉色非常的不好,昨日的半夜,司慕涵便醒了,可是醒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冷冷地下旨讓所有人出去,便是他,也不留,如不是她留下了程氏,他絕對不會放心離開,而在聽見了司予述的要求之後臉色便更加的難看了,早上雪凝被送出了宮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他無法理解司予述爲何非得在這般時候見雪凝,只是最後卻還是允許了。
司予述一直低着頭,長袖遮住了她緊握着的拳頭,便是他不去看水墨笑的神情,她也清楚,她這般請求,不會得到贊同,也不會得到理解,她不是不清楚這個時候做這件事不合適,可是,她卻不得不去做,有個疑問,她必須親自去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