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華一直呆在原地直到良貴太君和康王終於達成共識笑着返回殿內。
此時,他的心一片冰寒。
良貴太君和康王在這般場合毫不忌諱地談論如何在他進門之後除掉他,便是代表他們根本便不在乎別人知道,或許在他們心中,就算鳳後知道了也未必會出手相救,又或許,這根本便是鳳後和他們商量好的!
鳳後當心直接處置了他會讓人說閒話,所以接着他們的手讓他消失!
水華一個勁的鑽的牛角尖,最後原本一個意外的事情便成了水墨笑精心佈置的殺局。
在良貴太君和康王離開之後,水華又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便是如今日頭正盛,他也還是覺得渾身冰涼。
忽然間,他的面容猛然猙獰起來,隨後便用力將手中捧着原本要送給良貴太君的禮物給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隨即一件翠綠的翡翠飾品從盒子中掉了出來,擊落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水華渾身顫抖,卻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憤怒或者是恨。
他猛然喘了好幾口氣,隨後便像是瘋了一般起步往前跑去,此時他的心中只是滿腹的怨恨,根本便沒有覺察到他的身後一直有着一個人跟着他。
就在他離開後半晌,一道人影從另一旁的一個拐角處走了出來,竟是官錦。
下藥一事不了了之,但是官錦並沒有因此而鬆了口氣。
因爲不管是永熙帝還是皇貴太君他們心中都沒有真正的相信他,尤其是永熙帝,這幾日他雖然都可以在交泰殿中見到永熙帝,而永熙帝也並沒有明確地詢問他那晚上的事情,但是他還是感覺的出來,永熙帝對他的態度不比之前的和善。
官錦很清楚,經過了那晚上的事情,他在永熙帝心中的印象已然是差了許多,雖然他成功在這件事上脫身,但是卻並沒有如願地站穩腳跟。
官錦甚至感覺的到,此時自己正一隻腳踏出了懸崖邊上,若是他不做些什麼讓永熙帝對他改觀,那他便再也無法在這後宮中站穩腳跟!
可是正是因爲永熙帝對他起了疑心,所以他已然無法如當初那般輕易地接近她,而如今宮中更是一片安寧,便是他想趁亂渾水摸魚也無法尋着機會!
正當官錦心焦不已之時,他在清思殿宮侍的議論聲中得知了鳳後將他的貼身宮侍水華賜給康王爲初侍一事,眼眸不禁一亮,或許這件事可以成爲他翻身的契機!
便是不能接着這件事翻身,也可以給鳳後添些堵,以泄他的心頭之恨。
皇女初侍看起來卻是風光,然而卻比當宮侍還要卑賤,因爲皇家的初侍不能生育!
他相信,此時那水華一定非常的不願意!
而良貴太君若是知曉水華不願意嫁給她的女兒,還有鳳後的那一番算計,自然也是不樂意,雖然他和良貴太君只有幾面之緣,然而卻也在宮侍的口中聽了不少他的事情,所以,他可以斷定若是他知曉這裡面的內幕,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便是畏於水家的勢力而忍氣吞聲,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想靠攏水家。
而鳳後將水華賜給康王爲初侍,無外乎兩個原因,一便是爲了那晚的事情懲罰水華,二便是爲水家拉攏康王!
他便是不能挑撥得讓良貴太君和水家反目,也可以讓他們心生嫌隙,這樣,也算是發泄了一口怨氣!
這段時間官錦的心中已然是憋足了怨氣,他不好過,那所有人也別想好過!
尤其是那將他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幾乎化爲虛無的鳳後!
他想安枕無憂做他高高在上的鳳後?
休想!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他的人!
所以,方纔他幾日以來第一次走出了清思殿,甩開了皇貴太君派來伺候他的宮侍,準備來尋良貴太君,然而卻沒有想到居然撞見了水華也來。
官錦本來是想借機刺激一些水華好讓他對鳳後心生怨懟,但由於這一趟他的目的是去尋良貴太君,便只好作罷,畢竟他並不想讓人知道,他今日單獨來見良貴太君。
自然,此時他是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已然被人完全給掌握住。
爲了隱秘行蹤也爲了看看水華此趟前來的目的,他便暗中跟在了水華的身後,只是卻沒有想到居然聽見了方纔良貴太君和康王的話。
等水華進府,康王便讓他消失?
官錦不禁在心中感嘆,果真是上天有眼,如今根本便不用他出言挑撥,水華此時定然已經是恨極了鳳後!
只要他再添一把火,相信不久之後,後宮定然又會掀起一番風波!
官錦垂着眼簾,掩了掩眼底的陰沉之色,隨後便起步跟上了水華。
水華雖然一路狂奔,但是由於此時理智正處於混亂中,並沒有跑開多遠便一不小心地摔倒在地了,由於他跑的急,這一跤也摔的忒狠,身上的疼痛加之心中的恐懼,這便讓他再也爬不起來,便趴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雖然他心中是恨水墨笑,但是除了恨之外,卻還是有傷心。
他自幼便在他身邊伺候,從未做過忤逆他之事,不管什麼事情,只要他吩咐,他便一定做好,雖然他也受了主夫的命令,畏懼主夫,但是他的心卻也是向着水墨笑的,可是如今,他卻這般對他!
儼然將他當成了一枚棄子一般隨手丟棄!
他曾經見過水墨笑拋棄那些對他沒用的眼線,但是卻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有這般一日!
爲什麼他要這般對他爲什麼?!
水華是個孤兒,他沒有親人,因此,在內心深處,他已然是將他的主子當成了親人,雖然並未敢逾越主僕的名分,但是畢竟是自幼一同長大,在他的心底便生出一絲共同感,讓他相信不管往後發生什麼,主子都不會遺棄自己。
以前他雖然因爲自己沒有辦好主子交代的差事而不安,生怕主子懲罰,但是卻還是沒有想過主子真的會這般狠絕地對他!
然而如今……
他不過是做過了一件事……
不!
那件事根本便不能算是他的錯,他不過是信錯認罷了,爲何主子就連最後一絲的機會也不肯給他?
還設了這般一個看似前程似錦的陷阱來置他於死地!
水華哭的聲嘶力竭,若非此處較爲偏僻,定然又會引來一番風波。
“水華公子這是做什麼?”官錦追上了水華,緩步走到他的身邊,語露疑惑地問道,“怎麼哭的這般的傷心?”
水華的哭聲停頓了一下,但是也只是一下而已,隨後繼續放聲痛哭,只當耳邊的聲音是幻覺罷了。
官錦臉上帶着淡笑,“想來是因爲鳳後給了恩旨,所以水華公子喜極而泣吧。”
這一次,官錦的聲音提高了不少。
水華的哭聲隨即斷了,猛然擡頭,便是眼淚迷糊了眼睛,但是他還是看清了眼前之人並非幻覺,一時間竟然呆愣住了。
“水華公子也真是的,若是高興笑便好,怎麼就哭了起來了。”官錦淡笑如風,言語如春風般軟綿柔長,“若是被人見了還以爲水華公子是受了什麼委屈了。”
水華聽到這裡已然是從呆愣中回過神來,下一刻便猙獰地喝道:“是你!”
官錦看着眼前面目猙獰的男子,心情卻是大好,他似乎很久未曾見過這般神情了,似乎自從顧若青死了之後,他便再也沒有見到,這段時間中,他見到的基本上都是一臉幸福的人,要麼便是一臉尊貴驕傲不將他放在眼中的人!
他恨極了這些人這般的面容,然而他卻不能阻止。
所以此時見了水華這樣的表情,竟然他心中的憤恨與不甘消減了不少。
“的確是錦。”官錦笑容更深,“錦方纔聽聞水華公子即將入康王府爲初侍,所以錦便特意前來尋水華公子,親自恭賀水華公子一番。”
“我要殺了你!”水華猛然從地上挑起,隨後便要撲向官錦廝打他,若不是因爲他對鳳後下藥陷害他,他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我要殺了你——”
然而這一次官錦已然是有了防備,而且若論起狠勁來,水華遠遠不及官錦。
官錦見他從地上挑起,還未等他的話說完,自己便先掄起了巴掌,狠狠地揮在了水華的臉上,隨後一腳踢在了水華的膝蓋上,將原本就還未站穩的水華給踢到在地上。
水華沒有想到官錦居然會先動手,“我——”
他的話還未說完,又迎來了一個巴掌。
官錦已然面帶微笑,彷彿前一刻這狠戾甩人耳光子之人並非他似的,“想殺我?那還得水華公子有命方纔可以,若是錦是水華公子,定然不會將時間浪費在錦這般微不足道的人身上。”
“你——”水華一連受了兩個耳光子,臉已然是腫了起來,嘴邊也滲出了血絲,他本想拼了性命也不讓官錦好過,然而當他的眼睛接觸到官錦的眸光之時,不禁心生寒意。
那雙本是帶着笑意的眼眸中彷彿蘊藏了這世間最狠戾的陰鷙。
便是水華這等不算是毫無心機的男子見了也不禁心生恐懼。
這雙眼睛不該爲一個人所擁有。
他就像是黑夜中的虎視眈眈的惡鬼一般!
水華此時呆坐在地上,渾身上下水每一個細胞都在充斥着冰冷的恐懼。
他之前不過是認爲官錦心機惡毒,但是卻從未想過他居然這般的可怕,他此時只不過是就這樣看着他罷了,他便恐懼不已。
官錦笑了笑,卻彎下了腰,與水華對視,若此時有人遠遠看去,定然會認爲官錦此時正是在關心安慰水華,而官錦所說的話卻也是這樣,自然,不過是字面上的意思罷了,“水華公子這般傷心難過想必是因爲方纔良貴太君和康王殿下的話吧?說起來良貴太君和康王殿下還真是良心狗肺,鳳後都將自己最看重的貼身宮侍賜給康王,他們居然不知感激反而想着法子要除掉鳳後所賜的人,不過,常言道人不爲己天誅地滅,良貴太君和康王這般也不過是爲了自保罷了,卻也算不得是罪大惡極。”
“你……到底想……幹什麼……”水華斷斷續續地擠出了一句話。
官錦笑道:“水華公子這是做什麼?怕錦嗎?錦有什麼可怕的?託水華公子的福,錦如今即不得皇貴太君憐愛,又不得陛下信任,更是成了鳳後的眼中釘,水華公子認爲錦可以做什麼?或許水華公子認爲錦該做什麼?”他頓了頓,倏然伸手似乎想查看一下水華臉上的紅腫,但是他還未碰到便被水華猛然躲開,他不以爲意,收回了手,微笑道:“還是水華公子認爲,錦該殺了你好泄恨?”
“你敢!”水華鼓足了一口氣喝道。
官錦繼續笑道:“水華公子說的沒錯,錦的確不敢,這裡可是後宮,錦當然不敢殺人,殺人可是要償命的,而且水華公子還是未來的康王初侍,錦怎麼敢殺一個即將嫁入皇家的人?更何況,便是錦真的這般恨水華公子,恨不得殺了你,如今也不需要自己動手了,只需稍等半月便可聽見水華公子暴斃的好消息。”
水華握緊了拳頭,厲喝道:“官錦,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官錦蹙起了眉頭,“水華公子這話說的也太傷人心了,錦可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如何會落得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如果當晚不是你陷害我,鳳後也不會這般對我!”水華一邊厲喝道,一邊伸手想要廝打官錦。
官錦猛然起身後退了一步,隨後躲開了他的襲擊。
水華一擊落空,卻沒有繼續,只是狠狠地瞪着他,若是視線可以殺了,此時官錦定然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官錦似乎很是欣賞水華此時憤恨不已的神情,微笑道:“錦當晚便說過,錦從未做過任何事情,那藥也不是錦所下,只是水華公子不信罷了。”
水華根本便不信。
“若是水華公子也沒有下藥,那或許真的如當日錦所猜測的那般,下藥之人是鳳後,只是鳳後爲了脫罪,便只得讓水華公子與錦吃下這個啞巴虧。”官錦蹙着眉頭饒有其事地道,“鳳後本就是個極爲聰慧之人,便是錦有心算計他,也未必能夠算計的到,而且,鳳後早已經是對錦有了放心,他怎麼會讓錦有機可趁?”
官錦是越說越是認真,儼然這便是獨一無二的真相似的。
水華愣住了。
雖然官錦曾經說過下藥之人是鳳後,但是他從來便不信,而且一直認定了是官錦做的,可是如今,這個信念卻漸漸地動搖。
官錦見狀,不禁冷笑於心,面上卻顯得有些凝重,“如今陛下和鳳後圓房了,鳳後也算是如願以償,而且也沒有因爲這件事受到任何的懲處,水華公子本是鳳後的陪嫁宮侍,也是鳳後的心腹,鳳後便是再氣當晚一事也不該將送水華公子去死……”
“你閉嘴!”水華嘶喝道。
官錦神態轉爲了憐憫,“錦知曉這般猜測有些過分,但是當晚一事真的不是錦做的,若是水華公子還是不信,錦可以當天發誓。”說罷,舉起了手,認真地道:“若是當日下藥之人是錦,錦必定如水華公子所說的那般,不得好死!”
水華見狀,不禁愣了愣。
他這般決然,難道真是與他無關?
自然水華是不會知道官錦根本便不信發誓這等事,當日官文舒不也是發過誓會一生對父親好,否則便天誅地滅嗎?若不是他百般謀劃,如今怕是官文舒還好好當臨淮城城守,繼續享受她的榮華富貴,還有顧若青,若非他動手,此時她還是那個萬人敬仰的西南大將軍!
天譴?
若是這個世上真的有天譴,那父親便不會慘死,而那些害了父親的人也不會在他們父子生不如死的事情繼續快活地過日子!
與其相信天譴,還不如相信自己!
“鳳後不會這樣做的,他早便拒絕了……”水華像是自言自語地道,鳳後怎麼會這樣做?
官錦見狀,嘴邊溢出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或許鳳後這般做並非完全爲了要與陛下圓房,而是想……”
“想什麼!?”水華隨即問道。
官錦嘆息一聲,“或許鳳後這樣做是一舉兩得……”話頓了頓,又遲疑了會兒,方纔繼續,聲音卻低了許多:“水華公子是自幼伺候鳳後大的,相信知道鳳後許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水華公子還記得當日祭天大典上寧王想說又沒說完的話嗎?雖然當日錦聽的不清楚,但是以水相大人的緊張來看,那定然是一件大事……”
水華睜大了眼睛,他聽了官錦的話,腦中只是生出了一個念頭,鳳後要殺他滅口!
官錦沒有說下去,但是見目的卻已然是達到了,以鳳後的心性,他定然也是做了不少不能讓人知道的事情,而水華是他的貼身小侍,自然是知道這些事情,官錦這般做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爲了讓水華和水墨笑之間的關係再僵一些,最好是鬧出一些事情來。
不過他卻沒有想過能夠從水華的口中得到任何鳳後那些不問人之的秘密。
“或許是錦多疑了。”官錦隨後便換了語氣,“不過如今最要緊的還是求鳳後收回旨意,錦曾聽皇貴太君說過,良貴太君那人手段極爲的狠絕,他若是下了決定要做的事情,定然會做的,水華公子畢竟是伺候着鳳後長大的,鳳後若是知曉了這件事定然會收回成命的。”
他說罷,便伸手將水華攙扶起來。
“不過,若是如今聖旨也下了,若是鳳後不想違背陛下的旨意,那水華公子怕是也只能嫁過去……”
水華此時腦子有些混亂,沒有說話。
官錦又靠近了水華,“雖然錦沒有做過傷害水華公子的事情,但是之前錦也多的水華公子的照顧,若是鳳後不願意收回成命,錦可以幫水華公子逃離皇宮。”
水華驚訝地看着他,“你……”
他真的想幫他?
“如今錦雖然沒有之前得陛下重視,但是在宮中還是有一定的臉面的,也許能夠幫的了水華公子!”官錦真誠地道。
饒是之前水華又多恨官錦,此時經過了官錦這般軟硬兼施,心理防線漸漸地鬆弛下來,他狐疑地看着官錦,卻沒有立即說是否相信官錦,畢竟那晚的事情可是將他給害慘了,不過有句話他倒是說得不錯,那就是他不管如何都得試着去求鳳後,而且方纔官錦所說的那個驚恐的猜測雖然他不怎麼相信,但是卻也給了他一線生機!
鳳後自然是有許多秘密不想讓外人知道,而他偏偏又知道這些秘密!
若是他……
水華不敢想下去,心裡撲通撲通地跳着,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利用這些事情去要挾鳳後,可是他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死,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
交泰殿
御書房
雪暖汐此時在站在案臺旁邊低着頭認真地磨着墨,而司慕涵則是低頭批閱着奏摺,雖然兩人之間都沒有說話,但是卻瀰漫着一股祥和的氣氛。
雪暖汐便是隻是一直磨着墨,嘴邊也是泛着笑意,若非方纔得知了鳳後要將水華賜給康王爲初侍的事情,他的心情會更加的好。
雖然下藥一事他相信不是水墨笑做的,但是這一次他將水華賜給康王做初侍,他卻是覺得他不安好心。
而更讓他驚訝不已的是,司慕涵居然把同意了。
連他這般一個不懂朝政的人都知道若是水華成了康王的初侍,那康王便會更加的靠攏水韻雲,可是涵涵卻不知道爲什麼居然同意了。
司慕涵停筆蘸墨,卻無意中看見了雪暖汐一臉不解的神情,便擱下了筆看着他,問道:“怎麼了?”
雪暖汐一愣,隨即看向司慕涵。
“可是有心事?”司慕涵伸手握着他的手,微笑問道。
雪暖汐看着司慕涵,猶豫了會兒,終究還是將事情說了出來:“沒什麼,我只是奇怪你爲什麼同意鳳後將水華賜個康王做初侍,這樣豈不是讓水韻雲和康王更加的關係密切?”
司慕涵聞言,笑容一斂,眉頭也隨即皺了起來。
雪暖汐見狀,不禁臉色一變,方纔想起大週一向最忌諱後宮君侍插手政事的,於是連忙道:“我不是要過問朝政,我只是好奇而已,不……我是擔心,也不是,我……”
司慕涵見他這般慌張,便笑了笑:“朕沒有別的意思,不要胡思亂想。”
“我不是故意的。”雪暖汐低着頭,心想着自己怎麼又這般的衝動任性。
司慕涵握着他的手,“朕不過在想一想該怎麼回答你這個問題罷了,況且,這也算不得上是朝政之事。”
“你不要回答!”雪暖汐卻認真地阻止了她。
司慕涵疑惑,“你不是想知道嗎?”
“我知曉你這般決定一定有道理的,雖然康王初侍一事算不得是朝政,但是也一定和朝政有關的。”雪暖汐趕忙道,“你不要說,若是這一次你說了,往後我還會忍不住問其他事情的,你不能縱容我!”
司慕涵微微訝然,隨即嘆息一聲,“阿暖……”
“我知道自己還是任性,但是我以後會注意的。”雪暖汐笑道。
司慕涵凝視着他,“朕的皇貴君不是任性,而是太過於關心朕罷了。”
“你是我的妻主,我自然是關心你!”雪暖汐依然笑道,隨後便從司慕涵的掌心內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後繼續低頭研磨,以前他最討厭的便是做這些重複無趣的事情,但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種無趣和安靜,因爲這樣他便可以一直陪着她。
司慕涵笑了笑,隨後便低着頭繼續批閱奏摺,只是此時她卻發現無法集中精神,反而在思考着方纔雪暖汐的話。
她自然也是知道若是水華成了康王的初侍,那隻會讓康王和水華更加的密切,這不管是之於朝政還是之於皇家都不是一件好事,然而她在水墨笑對她提及這件事的事情,她沒有多想便答應了。
是因爲那是水墨笑自那一晚之後第一次前來求見她,還是她因爲那晚上的事情心中有愧?
司慕涵蹙眉想了半晌,腦海中竟然浮現了水墨笑那已然端莊高貴但是卻難掩落寞及悲傷的面容,她的心不禁微微一顫,隨即凝神斂去了腦海中的畫面,低頭準備繼續批閱奏摺,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手中的硃筆在面前那原本已經批閱好的摺子上劃出了一道硃砂磨痕她吸了口氣,在那道硃砂磨痕的邊上寫下了一行小字——“此乃朕失手所污,非愛卿之過。”
她看着自己所寫下的那一行小字,鋒芒初顯,卻還是欠缺了些霸氣和凌厲。
終究她的修爲還是未夠。
司慕涵擡頭看了一眼身旁低頭認真研磨的雪暖汐,嘴邊溢出了一抹笑意,隨即收起了那摺子,取出另一份,繼續低頭批閱……
此時的御書房中一片靜謐和安詳,頗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然而在朝和殿中,卻是瀰漫着濃郁的火藥味。
水墨笑怎麼也想不到眼前的人居然有膽子這般威脅自己,他睜着眼睛,一臉怒容,冷冷地喝道:“你知道你再說什麼嗎?水華!”
水華此時雖然渾身顫抖,但是說話來的話卻是那樣的決然,“奴侍一清二楚,若是鳳後不收回將奴侍賜給康王爲初侍的旨意,奴侍便將鳳後與寧王的事情告知陛下!”
“放肆!”水墨笑猛然擡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手邊的桌子,力道之大將桌子上防止的茶杯蓋子都給震開了,“你竟敢威脅本宮!”
水華跪在地上,卻是一臉的決然,“奴侍並不像這般,是公子逼奴侍的!”這話說到了最後已然帶上了哭腔,他也不想真的走到這一步,然而他方纔都已經將良貴太君的事情跟他一一說了,但是他卻只是認爲他不想嫁所以方纔編造出來這等謊言!“奴侍沒有說謊,奴侍親耳聽見良貴太君和康王說待奴侍進門之後便讓奴侍消失,因爲他們生怕陛下會因爲奴侍而認爲康王和家主暗中勾結,他們害怕陛下會想對付寧王和瑞王一般對付他們,所以他們要奴侍死!”
他看着水墨笑,滿臉的淚痕,此時心中的難過已然蓋過了恨意,“奴侍是自幼伺候公子長大的,從小奴侍便盡心盡力地伺候公子,便是幼時公子被家中的其他小姐公子欺辱,奴侍也是第一個擋在前頭,奴侍從來便不苛求什麼,只想最後尋一個好人家嫁了,然後生幾個孩子罷了,可是如今便是這些奴侍都得不到!方纔便是奴侍知曉初侍不能生育孩子,但是奴侍還是聽了公子的話準備認命,可是如今良貴太君和康王他們要殺我!他們要殺我!公子您不但不救奴侍,反而說奴侍爲了不嫁而編造這等謊言!奴侍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下賤,但是奴侍只想活着不想死的不明不白,這樣也不可以也是天理不容嗎?!爲什麼公子便是不肯放奴侍一條生路,難道這般多年來奴侍的盡心盡力在公子的眼前根本不值一錢?!之前公子不相信奴侍沒有下藥要懲處奴侍,奴侍自知自己也有錯,便認了,然而如今,公子明知道康王府是奴侍的墳墓卻還是要推奴侍下去……”
他說到這裡,眼淚一收,眸光轉爲了陰暗,“既然公子不救奴侍,奴侍唯有自己救自己!奴侍還年輕,不想死!”
水墨笑氣的臉色發青渾身顫抖,他怎麼也想不到在他面前一向怯弱的水華居然對他這般的放肆,他隨手拿起手邊的茶杯便讓水華砸去。
水華躲避不及被那茶杯迎面砸中,額頭之上頓時劃出了一道血痕,他猛然痛呼了一聲,擡手捂住了額上的傷口,但是還是止不住往外流的鮮血,鮮紅的血混合着臉上殘餘的茶水,乍眼看上去竟然有些猙獰,所幸那杯中的茶水已然涼了,否則此時他會傷的更重。
水墨笑隨即大步走到了水華的面前,對着他的臉龐便是一個耳光,面容僵硬鐵青,言語森冷震怒,“本宮這一生最恨的便是威脅本宮的人!你算個什麼東西,居然也敢這般威脅本宮!”
他母親威脅他,他忍,因爲她是他的母親!
他父親威脅他,他也只好忍,因爲他是他的父親!
永熙帝威脅他,他也只能忍,因爲他鬥不過她!
可是水華算是個什麼東西!
他不過是他身邊的一個賤奴罷了,他看的起他,他便是這朝和殿最尊貴的宮侍,他若是不待見他,他比路邊的乞丐也不如!
這般下賤的一個東西居然也敢威脅他!
水墨笑因爲上次下藥一事心裡本就憋着一把火無處發泄,如今水華居然還犯了他的忌諱,他自然是下手毫不留情的!
“本宮告訴你,康王府你是進也得進,不進也得進!”水墨笑面容有些狠戾地道,“不過你放心,本宮不會讓良貴太君和康王要了你的性命,本宮要讓你好好活着,活的比誰都長久,盡情地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你不是想活着嗎?本宮便讓你好好活着!”
水華聞言,臉上的血色漸漸地褪去。
“至於你所說寧王的事情,本宮可以告訴你,便是你真的將這件事說給了陛下知,對本宮而言也不會有任何的損失!”水墨笑勾起陰狠的笑容,“你知道陛下爲何一直不願意與本宮圓房嗎?就是因爲她早便知道這件事,所以她看不起本宮,折辱本宮!你若是敢在她面前再提及這件事,只會死的更快!”
水華此時徹底絕望了,陛下居然知道這件事?那他的籌碼不就是沒有了嗎?那他該怎麼辦?他很清楚水墨笑的性子,既然他說會讓他生不如死他一定會做到的,他是不想死,可是也不想生不如死!思及此,他便顧不得頭上的傷,連忙對着水墨笑磕頭哀求道:“鳳後,奴侍知錯了……奴侍知錯了……求鳳後饒了奴侍……”
若是在這之前,水墨笑見了水華這般悽慘的模樣也許會心軟,然而如今,他恨不得自己動手讓水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豈會再生出憐憫之心!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伺候着他長大,然而當年若非水家收留他,他早便死了,他不知道報恩反而生出這種背主的心思簡直罪該萬死!
上次他將那藥的事情泄露給官錦知曉以致他受了那般大的折辱,他雖然憤怒不已,但是也是看在他伺候他多年的份上饒了他一命,還給他尋了一個好去處,可是他居然不知道感恩居然還威脅他!
這般背主之人他若是還寬宏大量地放過他,那他早便死了!
水墨笑冷冷地看着眼前不斷磕頭的水華,“若是方纔你這般求本宮,本宮或許真的會念在你多年伺候的份上去求陛下收回旨意,便是不能求陛下收回旨意,本宮也有把握讓康王不敢動你一根頭髮,然而你卻選擇了威脅本宮!水華,父親在送你進宮之時想必早已經警告過你,若是背叛本宮會有什麼下場!”
說罷,揚聲喝道:“來人!”
殿外候着的宮侍聽見了水墨笑的聲音之後,便急急忙忙走進來,雖然他們沒有聽見裡面的兩人在說些什麼但是一進來看見這等情形便知道大事不好,便也更加的謹小慎微。
自從那晚上朝和殿中走水之後,鳳後的心情一直不好,這段時間內朝和殿上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錯了事情惹來重罰。
水墨笑隨即冷聲道:“將着賤奴給本宮拖出去關入刑房!”
宮侍們一愣,在看了水華的悽慘模樣之後不禁嚇了一跳,水華要入康王府爲初侍的事情他們都已經是知道了的,可是水華怎麼成了這副樣子?他又做了什麼事情惹的鳳後這般震怒?
難道真的如之前在涼亭中一般,他不想進康王府爲初侍?
然而初侍雖然不能生育孩子,但是卻也是實實在在的皇家人,進了門可是一生一世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怎麼這水華這般的不知好歹?
大周宮廷規矩,宮侍一旦進宮除非得到特赦否則是不能出宮嫁人的,雖然也有宮侍被陛下臨幸從而一躍成爲主子,但是這種事情卻是少之又少,所以許許多多的宮侍一輩子呆在宮中,最後也只能在宮中老死。
這些宮侍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自進了宮便沒有想過能夠嫁人一事,自然不明白水華的心中所想,只是覺得水華不知好歹。
雖然他們被水華的慘狀給驚住了但是卻沒有呆愣多久,便立即上前抓着水華便要將他往外拖去,然而這時,原本驚恐不已哀求不斷的水華卻忽然間安靜了下來,雖然沒有反抗,但是卻說了一句避免被拖下去的命運。
“陛下知曉寧王一事,那陛下可是也知道當初瑞王正君一事!”
水華的這一句話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連聲音也喊的沙啞。
水墨笑臉色倏然一變。
那拖着水華的宮侍們愣了愣,不知是否要繼續執行主子的意思。
水華此時已然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之前他並沒有想到這件事,但是在他就要被拖出殿外的那一刻,這件本來已經被他給遺忘了事情便猛然竄上了他的腦海中。
也許這正是一個人的求生本能。
水華很清楚,若是他這般被拖出去關進刑房,他這一生怕是真的會如水墨笑所說的那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他不想死,所以便激發了一切的求生意志。
水華此時也明白,若是瑞王正君一事被永熙帝直銷商,他這個參與者怕是也活不了,所以之前他方纔只想到用寧王一事威脅水墨笑,然而此時卻不同!
便是死了,他也要拉着這個狠心絕情的主子一起下地獄!
更何況,他可以肯定,鳳後這一次一定會受他的威脅!
他很清楚這件事被永熙帝直到之後的下場,鳳後這般的聰明也一定知道!
水墨笑此時看着水華的眸光簡直是恨不得將他給凌遲處死。
水華猛然用力睜開了制住他的宮侍,然後掙扎地站起身來,之前他因爲多年的主僕關係而本能地畏懼眼前這個男子,然而此時,他已然是豁出去了,心中根深蒂固的畏懼居然便消失無蹤,他第一次和他伺候多年的主子正面對視,此時他的臉上浮現了一抹不惜毀滅一切的瘋狂笑意“奴侍猜想陛下一定很想知道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