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

艙外羅青和鄧直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說出如此毒辣的話刺‘激’對方,還用的是這樣雲淡風輕的語氣,別說是正主兒周巽,便是他們這兩個聽壁角的都有些不知要如何反應。

看着周巽蒼白的臉因憤怒而脹紅,手腕顫動,似乎想要挑斷梅六的另一隻手筋,十一郎不緊不慢地說出一句話,成功地制止了他的動作。

“你若敢再傷她一下,我不介意收一具屍體。”見對方果然不敢再動,十一郎才‘露’出一個淡淡的笑,目光不着痕跡地掃過扼在梅六頸間的手,又繼續自己之前的話,“當初你毀我全身經脈,斷我四肢,生剝我臉皮,又將我墜於斷滄江中作餌戲魚。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於你,讓你如此恨我。而今我也不再想知道。因爲這些,我將一一還報於你。”

說到還報兩字時,原本還在譏笑他死到臨頭還嘴硬的周巽突覺屁股下面一空,座下的椅子彷彿突然消失了般,整個人往後便倒,饒是他反應機便,猝不及防下也不由鬧了個手忙腳‘亂’,雖然仍抓着梅六,心神終究還是鬆懈了一下。而只是這短短的片刻鬆懈,對於十一郎來說已經足夠。

未等周巽坐到地上,他的天靈蓋已落入突然暴起的十一郎手中,一股力道自百匯‘穴’而入,讓他渾身一陣軟麻,哐噹一聲,手裡拿着的匕首掉在了地板上,同時抓着梅六的手無力地鬆了開。

原來十一郎飲下摻了‘藥’的茶,不僅僅是爲了讓周巽放鬆戒備,還爲了能夠靠近他,以便能把握最佳時機出手控制住他。之後在說話間,一邊刻意‘激’怒對方,一邊暗自從足底輸出真氣,透過船底直接摧毀其座下的椅子。他要的便是對方坐空的那一剎那慌‘亂’。

“你、你怎麼……”周巽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顯然想不明白在喝下他的‘藥’之後對方怎麼還有能力提聚真氣。要知道,對於自己的‘藥’,他是極具信心的。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帝皇蠱更毒?”十一郎語調沒有起伏地反問,同時彎腰小心地抱起梅六,然後對着窗外道:“你們還要看多久!”

鄧直和羅青沒想到在外面蹲了半天連動手的機會都沒有事情就解決了,不免都有些尷尬,先後從窗中穿入。羅青一眼看到被折磨得面如金紙,血流一地的梅六,再看向被十一郎封了周身大‘穴’軟癱在地的周巽,想起之前聽到的話,眼中閃過厲‘色’,走過去就是一腳,直把周巽踢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最後狠狠地撞在艙壁才停下。

“見過‘混’蛋的,沒見過這麼‘混’蛋的,他孃的,老子還跟這賤人稱兄道弟了十多年,這雙招子怎麼就瞎成這樣!”他忿忿不平地吐了口唾沫,恨不得連自己也揍一頓。

你的眼神一向不大好使。鄧直暗道,看向狼狽地趴在地上哆嗦成一團的男人,眼中充滿了鄙夷和厭惡,卻並沒像羅青那樣也上去踢上兩腳。對於他來說,無論怎麼討厭這人,這事都跟他沒太大關係,也輪不到他去做什麼。

“把他扔到外面去,別‘弄’死了。”十一郎將梅六放到‘牀’上,頭也不回地道。

羅青聞言沒有二話,上前拽住周巽的衣領,拖死狗一樣把人拖了出去。鄧直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走到‘牀’邊看了眼梅六的傷勢,在十一郎趕人前拿出一個白‘玉’瓶遞過去。

“這是冰魄寒‘玉’膏,止血甚效,且可延緩傷口癒合,又不令之生腐。”此時無大夫可爲梅六續接手筋,若用一般的傷‘藥’,自也會好,但傷口肌‘肉’筋絡癒合時是會攣收萎縮的,到時這隻右手肯定會徹底廢掉。就算之後找到好的大夫能夠給她重新接好,但所吃的苦頭必然要翻數倍,且好了以後也不見得還能和正常時一樣。就跟斷骨一樣,最好是在骨痂形成前對合固定,那樣自然比長歪了重新打斷來接恢復的效果好。

十一郎也不客氣,道了謝接過打開挑出一大坨給梅六敷上,那‘藥’潤潔‘玉’白,透着幽幽的瑩藍,散發出清雅冷香,一看便知極品傷‘藥’。剛一用上,立時便止了血,而後便似一層薄膜將瘡面保護起來。

用乾淨的布帶將傷口包紮好,十一郎才微微鬆口氣,直起身時發現鄧直仍在後面,於是將手裡剩下的‘藥’膏遞還給他,同時道:“這裡我一人就可以了,勞煩鄧兄去跟船家說一聲,讓他幫我把‘藥’煎上。”

鄧直沒有接‘藥’,只是說:“留着用吧,不是一次就夠的,我去熬‘藥’。”語罷,便乾脆地轉頭離開了艙房,還不忘將‘門’拉上。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十一郎眼神變得溫和,他沒想到羅子矜那個不着調的倒是‘交’了這麼一個好友,可比他有眼光多了。無聲地嘆口氣,他心神再次回到已昏‘迷’過去的梅六身上,伸手‘摸’到她的右肩,手法利落地一拉一推,便將脫臼的臂骨復了位。

梅六痛叫出聲,頭往後仰,脖子繃得直直的,人卻並沒醒過來,只是冷汗跟不要錢似的地直往外冒,顯然是痛到極點。

十一郎‘脣’角微緊,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在‘弄’明白自己現在的狀況之前,人已在‘牀’沿坐下,探身將梅六抱進懷中,一手輕托住她的腰,一手將她的頭按在懷裡溫柔地撫‘摸’着。

“沒事了,沒事了,一會兒就不疼了……”他一遍又一遍地低語,平靜溫和的語氣彷彿有緩解疼痛的力量,梅六緊繃的身體終於慢慢放鬆下來。

手指輕輕劃過‘女’人秀雅的眉尾,‘挺’秀的鼻頭,蒼白的嘴‘脣’,最後落在她頸項青紫的掐痕上,十一郎閉了閉眼,突然低頭在她溼冷的額角‘吻’了‘吻’,這纔將人放回‘牀’上,而後迅速退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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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周巽被十一郎一腳踢飛出去,重重落在甲板上,哇地吐出口血來。十一郎目光‘陰’鷙地看着他,不緊不慢地走上去,腳踩住他的手,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碾碎。因爲被封了周身大‘穴’,周巽便是想慘叫也叫不出來,只是張大了嘴,嗬嗬地喘着氣,面容扭曲,眼中充滿了怨毒。

十一郎這時原該給梅六查看並處理腰脊的損傷,而不是急於來此地虐囚,但是體內那隻嗜血惡魔卻因爲發現他的情緒漸失掌控而蠢蠢‘欲’動,已壓制不住,故而他纔會匆匆離開梅六,將發泄的目標轉到周巽身上。

當年,問劍齋遭逢大難,他揹負血海深仇僥倖逃脫,舉目茫然,只覺天下之大竟無自己容身之處。那時,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一山之隔的好友周巽,誰想對方卻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那些日子,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恨不能沒有逃出來,只覺能與問劍齋一同化爲灰燼也是種幸福。後來若不是那小‘侍’童心軟,在某次將他吊入斷滄江中戲魚時,故意‘弄’斷繩子,或許他早已葬生魚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