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2

十一郎‘脣’角不由抿緊,身體的記憶彷彿被喚醒,四肢肌骨竟是有‘抽’搐的跡象。他垂下眼,竭力將那刻骨銘心的疼痛拋於一邊,眸中暴戾之氣一閃即逝。伸手入懷掏出取回來還不曾細看的人皮面具,淡淡道:“你若是想拿回這個,那還是別想了。”語罷,手指收攏,原本柔韌細膩的人皮竟瞬間化成齏粉,被從窗口吹進來的風一刮,轉眼消失不見。

雖然之前已經知道他功力較十多年高了不少,但此時再見,周巽仍被嚇了一跳,扼着梅六脖子的手不覺收得更緊了些。不過很快他又恢復了正常,冷笑道:“毀了也好,那張用了多年,我也膩了。”說着,下巴點了點桌子上的另一杯茶,“咱們多年不見,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吧。”

梅六親眼看着他將‘藥’粉放進茶杯中,此時聞言自然急了,即便下一瞬間就有可能被人捏斷脖子,她仍然掙扎着想開口提醒十一郎。

周巽也不阻止,只是像貓玩老鼠似的由着手裡的‘女’人在那裡撲騰,手指剛好扼在她聲‘門’上,無論她怎麼努力,也只能發出啊啊嗚嗚含‘混’不清的聲音。

十一郎眼睫微顫,卻沒擡起來,平靜地道:“你又想故伎重施?”

聞言,周巽哈哈大笑起來,顯是對自己當年所作所爲頗爲得意,“沒想到你倒是好本事,整張臉被剝了都還能重新長好,早知如此,我倒該把你好好養着。不過現在也不晚,你害我在那麼多人面前出醜……”說到這,想到之前彷彿渾身被剝光了站在衆人面前的狼狽,以及蕭槿月看過來的冷漠眼神,他神‘色’倏然轉厲,‘射’向十一郎的目光充滿了怨毒,語氣‘陰’冷地道:“我總是要好好回報你纔是。”

梅六雖然呼吸困難,腰背劇痛難當,卻還是將他的話聽進了耳中,證實了之前一閃而過卻不敢深想的猜測,心瞬間揪了起來,恨不得一爪撕爛背後男人的臉。

“所以,你還想生剝我的臉?”十一郎不惱不怒,讓人看不透心思。

周巽莫名地感到一陣危險,但是他看對方站在‘門’邊動也未動一下,眉一皺,突然想起到現在都沒出現的羅青和鄧直,神‘色’微變,突然扔掉手中茶杯,咔嚓一聲卸下了梅六的一隻手臂。梅六猝不及防,悶哼一聲,掙扎的身體安靜下來,豆大的汗從臉上滑下,鑽進頸項中。

十一郎腦子一炸,彷彿有什麼東西要破‘胸’而出,讓他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快點喝,羅嗦什麼?不想你‘女’人四肢都廢了的話,就照我的話去做!”周巽沒看到十一郎微微扭曲的臉,以爲他是在拖延時間,因此下意識地將椅子挪離窗口,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匕首,在梅六手腕上比劃着。

“不準喝!你既不喜歡我,我也不稀罕你救!”因爲移動的關係,梅六感覺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微鬆,於是趁機怒喝道。雖然因喉嚨受損聲音有些嘶啞,卻絲毫不減她的傲氣。

十一郎尚未有所反應,周巽手中匕首一轉,血光飛濺中,梅六的右手碗軟軟地垂下,卻是被挑斷了手筋。

“‘女’人不要多話,否則吃苦的還是你自己。”收緊扼頸的手指,用沾血的匕首拍了拍梅六臉頰,周巽語氣溫和地勸告,而後示威地看向十一郎。“快點,別考驗我的耐‘性’。”

十一郎像是沒聽到他的話,目光落在梅六右手上,只見血從外翻的傷口漫出,順着無力垂下的纖白手指流淌而下滴在地上,一滴一滴,彷彿濺落在他的心上,又似漫延盛開的紅杜鵑,絢爛得染紅了他的雙眼。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片刻,他終於移開目光,往上,對上她狠狠瞪視着自己的眼,體內叫囂着要衝破理智撕碎一切的野獸突然安靜下來。恍惚中,他想起這雙眼滿含淚水,可憐又忐忑地看着自己說她叫梅六時的樣子,原來是那樣地好看。他以前爲何沒有感覺,後來又爲何會忘記?

“誰說我不喜歡你?”彷彿雲破月出,他突然笑了起來。就在聞言梅六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周巽眼中‘露’出意外神‘色’的時候,他動了。

沒有人來得及做反應,包括髮現異常躲在窗外準備伺機而動的羅青和鄧直,就見他大步走到桌邊,拿起杯子一仰頭飲盡茶水,然後便在旁邊的空椅上緩緩坐了下來。

“我喝了,給她止血。”將空杯倒轉,他目光沉靜地看向周巽。

梅六發不出聲音,卻不妨礙她無聲地破口大罵笨蛋,只是原本滿含倔強的眼中卻浮起了水光。

“想不到你竟是個癡情種。”周巽嘖嘖讚歎道,儘管之前隱伏於船底時就知道十一郎對這個‘女’子照顧得無微不至,所以才興起以之爲要挾讓他就範的念頭,但心中倒底有些忐忑,如今見計策得逞,不免驚喜異常。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沒打算放手,只是笑道:“急什麼,流這點血死不了人。”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無恥。”像是在意料中,十一郎並不憤怒,眼睛也不再看向梅六仍在汩汩流血的手以及她因缺氧已略微透出青紫的臉。

“過獎了。”周巽只把他的話當成讚揚,厚顏無恥地接受了。“你的眼光也還是一如既往的差,連這樣的貨‘色’都看得上。”

十一郎知道他是在等‘藥’力發作,於是也不做無用地催促,自然更不會憤怒,只是淡淡道:“她喜歡的可不是我這張臉。”

一句話正正戳中周巽的心病,然而不等他發作,十一郎已接着道:“原本我只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沒想在這個時候找你算舊賬。如果你聰明的話,在我走之後,找個地方藏起來,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江湖上,那樣壽終正寢也不是不能。”

他彷彿跟老友閒話家常一般娓娓而談,即便說的內容讓人覺得莫名其妙,仍不由得讓艙內艙外的人專心聽了下去。

“可是你偏偏還要找上來,還要動我的‘女’人,都四十歲的人了,蠢成這樣,倒是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