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白蔻”

重回“白蔻”

蠱術,確實以“紋葉族”爲當世第一,卻不代表這世間沒有其他人會這門邪術,我沒忘記木槿的死,更沒忘記宇文佩蘭對他做過什麼。

“蝕媚”也是蠱。

我敢斷言“白蔻”一定有通曉蠱術的人,再思量青籬的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您等等。”雲麒攔在我的面前,“只要斷了症,我想鳳後……”

話到這她停了停,偷看了我一眼,才小聲地開口,“鳳後一定有能力救回將軍的。”

“我信他有這個能力。”我笑着開口,“下蠱的人選擇寒蒔,目的就是逼我出現,主動權在那,我不能說不,他們要我出現,我就出現!”

眼前人影閃過,雲麒又一次站在了我的面前,用不贊同的眼神看着我,“既然知道,就更不該去。”

“正因爲知道,才更決意要去。”望着她的堅持,我平靜以對,“如果此刻生死未卜的是雲麟,你會如何抉擇?”

兩個人的眼神在空中較量着,她眼中的堅定在我的平靜裡漸漸動搖,在數個呼吸的拉鋸後,她無聲地退開一步,讓出了路。

“我阻攔你是擔心你感情用事,爲愛戀衝昏腦子。仔細想想才明白,並不是不信他人,而是堅信這世間再無人能超越我對他的愛,在意到勝於自己的性命;既比不上我的在意,又怎麼會比我做的更好更多。”

是的,若沒有超越我對沈寒蒔的愛,又怎會有超越我的用心。

面對着金絲鳳袍的男人,我只餘滿心歉意,“對不起。”

我又一次選擇了危險,在我做出承諾僅僅一日之後。

我又一次選擇離開他,在我說了要好好地陪伴他幾日的話後。

他,只是看着我,分開手中的餅,“吃了再去。”

半塊喜餅,本該是新婚之夜的甜蜜,不該在這風蕭蕭兮的分別時刻,我默默地接過餅,咬着。

吃了餅,就像娶了他,爲了責任,也要平安回來。

我懂的!

再踏上“白蔻”京師的土地,熟悉的景色、熟悉的亭臺樓閣、就連空氣中的氣息,都熟悉的恍如隔世。

遙遙的一株桃花樹開了,在視線中無限的放大,“百草堂”裡的那株桃花怕也正豔吧,木槿在等我歸去呢。

這街邊有家糖果鋪子,我曾在這買過糖給木槿呢。街角有個綢緞鋪子,那夜帶他走前,我在那買了紅色的料子,說做嫁衣的。還有前面的香燭鋪子,龍鳳燭做的很精緻呢,還是描金的,只可惜一起葬送在了漫天風雪裡,還來不及燃起。

那些塵封的記憶,都在這熟悉的點點滴滴裡飄過,那些我以爲早已忘卻的小事,如此清晰,猶如昨天。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我低聲輕語着。

曾經聽木槿唱過這首曲,難得我這胸無點墨的傢伙還記得,在這景緻之下,他的面容他的笑,他那首不知幾許年前輕吟的一曲,竟然一字不落地誦背了出來。

物是,人非。

我邁步走進了一家成衣鋪子,在幾張銀票之下,我手搖金絲描扇,腰墜羊脂玉佩,狐裘軟氅下羅裙華麗,踩着閃瞎人狗眼的金絲繡鞋漫步在街頭。

一炷香的時間,我被五個小偷跟了,八個乞丐抱了,另外還有十幾雙覬覦的目光盯着不放,至於有多少公子飛來的媚眼……如果媚眼可以換成銅板,活埋我大概是不成問題的。

藏在斗笠面紗下的脣角勾起冷然的笑,此刻的我,儼然是一個不願露出真容的達官貴胄世家小姐,這要多謝容成鳳衣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別說流露世家氣息,就是露點王霸之氣,我也能輕易做到。

有人好奇着女子頭帶斗笠,打量着我。但是當看到我前去的方向後,立即露出了玩味而明瞭的眼神,不再好奇我的打扮。

眼前的街脂香粉濃,紅色的燈籠在檐下搖晃着,沒有夜色裡的濃豔,卻多了白日間的風流氣,綠瓦紅牆,粉紗輕幔,俊美的公子在樓臺之上,微笑。

幾十步,我的手裡多了一根簪、兩條腰帶、三朵花、五塊香帕,居然還有、還有一個馬桶蓋……天哪,就算你爲了引我注意激動之下隨手拋個東西,砸個花瓶也比這個強啊!幸好,他沒把馬桶砸下來,謝天謝地。

我的腳步停在最氣派的一間樓前,下午時分還沒到風生水起的時辰,下人在門前忙碌着,紅色的綢帶垂掛,花球結在門楣之上,門前的對聯也正描着新漆,燈籠也更換了新制的,看上去象是普通的更換工作,可身爲“百草堂”老闆的我一眼就看懂了,這家有花魁要出閣。

公子出閣,自然也做的風光漂亮,而閣主出手的大方程度,則看這公子的身價了,普通的當夜開門時做個儀式,引些人競爭投個價;稍有些小名氣的,提前三五七天告知熟客,邀當夜捧場;再高些的,閣主親下請帖,標明日期恭迎豪客,辦成一場盛宴,酒濃場熱之後再開競價。至於最高等級的,除卻前面所有,閣主會將青樓裝修一新,猶如送兒子出嫁,以示公子身份。當夜競標完成,更是全部禮儀齊全,連嫁妝都會備下,豪爽的閣主在嫁妝上都不會省錢,金飾玉佩一樣也不會少。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花得起錢砸你公子的人,要的就是面子,若不扮成富貴少爺出閣,人家會覺得花金價買了個廢鐵。

想當初小茴出閣,我可是停業了整整十天,連招牌都摘了重做,出閣當日別人撒糖撒銅板我撒金,不然他豈會賣出“澤蘭”京師至今爲止最高的公子價?

我看着人來來往往的忙碌,連窗櫺欄杆角上剝落的漆都在修補,可見閣主對這位公子的期望不低呢。

“喂,你們小心點,招牌千萬別脫手,要是砸了招牌,你我都被閣主弄死不可。”門前指揮的人嚷嚷着,緊張地看着匾額被拆卸下來。

一陣風過,積灰被揚了起來,霧似的朝着我的方向飄過,我想也不想地挪開幾步,站到了一旁。

“呀。”小小的呼聲,斗笠上不知落了什麼,嗶嗶啵啵散亂着。

伸手一接,卻是幾粒瓜子。再擡眼,一個人縮在欄杆和廊柱的陰影中揉着眼睛,看的不清晰,只看到那胳膊,纖細瘦弱。

揉了半天,他總算放下了手,眨巴着眼睛,眼圈在用力下泛着紅,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樣,嘴角沾着粒瓜子殼,平添了幾分逗趣可愛。

很漂亮的一雙眼睛,象一泓清溪,清澈的讓人驚歎,看着那雙眼,就彷彿看到了一泉剛剛融化的千年雪,乾淨的不然半點塵世煙火。

只可惜……

那臉蛋,平庸。塌鼻子癟嘴巴,皮膚又幹又黃,還是個平臉,就算再怎麼長,也不可能長開花了,若是平常人家的孩子,還能指望說個好人家出閣,在青樓之中只怕永遠也無出頭之日了。

糟蹋了那乾淨的眼瞳。

“小葉,又在偷懶嗑瓜子呢,小心公子看到了罵你。”門前有人喊了一嗓子,他哆嗦了下,眼睛下意識地往後看了看,貓般地縮進陰影裡。

這膽子。我笑了笑,在面紗的遮掩下,毫不吝嗇我的開心。

“小葉,你又去哪了?倒茶!”清洌的嗓音帶着高傲,隨着一絲飄蕩的衣袍傳了過來。

那陰影中的小葉夾着胳膊,快步迎了上去,耷拉着腦袋,“公、公子。”

柔長的手指戳上小葉的額頭,“說了多少次,我起來的時候要看你打好水伺候穿衣,喊了十八遍也沒聽到應,又在偷懶曬太陽!”

小葉苦哈哈的,那瘦黃的臉扭成一團,悄悄拍掉嘴角邊的瓜子殼。

“還不快去收拾?”

他一溜煙快跑竄進了屋子裡,樓下的人大笑成一團。

樓臺上,只剩下了那個身姿卓然的公子,一隻手搭在欄杆上,搖頭。那一頭黑髮隨着他的動作搖擺在腰間,衣衫鬆散地攏在肩頭,在俊美的容顏中,更有一番富貴慵懶之氣。

蕩夫要有貴夫的氣質纔是上品,而他做到了,我想他就是讓閣主花如此血本即將出閣的那位了,和小茴比也不遑多讓,青樓中能有如此氣質容貌,的確有值得大價錢的資本。

但,也就僅僅是上品了,與容成鳳衣沈寒蒔那種天然內蘊的華彩相比,還是差了太多。

彷彿感應到了我的目光,他輕掃了眼樓下,目光在我身上停了停就抽回,依然高傲不屑着。

花魁的姿態和身份,倒是拿的穩穩。

我擡步邁進了大門,看也不看地朝着樓上走去。

“姑娘,是頭次……”龜婆咧着的笑還沒說完話,面前已失去了我的蹤跡,當她茫然地尋找我的身影時,我的腳步已經踩上了樓梯。

“哎呀,姑娘那不能去的。”她拎起大花裙子,追在我的後面大喊,“那是我們公子休息的地方,公子還沒出閣呢,您不能去,您要人陪,我給您找、找去!”

她伸手想撈我的胳膊,剛剛摸到一片袖角,又脫了開去,只好繼續埋頭苦追,“我們公子過兩日纔出閣呢,您要按規矩來!”

不死心地再抓,又滑開。

不屈不撓地又抓,還是沒抓着。

眼見着我兩層樓梯走完,那公子已在前方,龜婆急了,用力一撲抱向我。

“嗷!”樓板震響,浮灰揚起,龜婆趴在地上齜牙咧嘴,手抓着我的一縷裙邊,而我已站在了公子身前。

我取下斗笠,在公子微窒的目光裡隨手拋在了龜婆的身上,微笑着取下腰間一枚玉佩,雙手托起,“方纔聽聞公子要出閣,一切按規矩來。那我就按照取夫六禮的規矩,納彩。”

他沒看玉佩,只看着我,嘴角帶俏,懶懶地伸出手指,勾上了那枚玉佩。

他這種姿容的公子,富貴俗物只怕是入不了眼的,在青樓混跡這麼多年,公子們的心態我又怎會不知。

出閣不過是表面,誰都知道這是賣身的開始,既然是初夜之賣,誰不指望賣個又溫柔又體貼還美貌的女子,只可惜能出得起大價錢的,不是暴發戶就是老太婆。

再就是尊重,正因爲地位低下,才渴望被人尊重,被人真正當做娶入門的夫。

他想要的,我都做到,又怎麼能不動心?

當那玉佩被他拈在指尖把玩的時候,我再度微笑開口,“六禮之二,問名,我叫煌吟,敢問公子……?”

他握着玉佩,揚起驕傲的頸項,轉身就走,我望着他的背影,靜靜等待。

就在那身影轉過彎角的時候,傳來清傲的嗓音,“澤柏。”

看來這些年不算白修煉,至少勾搭小美男的技術有長進。

玩味中,腳邊窸窸窣窣,龜婆嗷嗷地爬起身,“可摔死我了,摔死我了,姑娘要不要我安排個房間先住下?至於這六禮麼”她揉着腿,努力讓自己扭到一起的臉平展,“姑娘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必然是吉祥的八字,這問吉想是不必了,可以直接納徵了。”

好個聰明的龜婆,藉着我的坡下驢呢,要錢也要的這麼順我的話。

隨手抽出幾張銀票丟進她的手中,外加兩大錠銀子,“納徵外加謝媒,夠嗎?”

她兩眼放光,“夠、夠、夠,姑娘隨我來,一定給您最好的房間。”

“不用了。”我又抽出一張銀票丟進她的手裡,“就這,但我喜清靜,除了澤柏公子,其他公子你愛弄去哪就弄去哪,別擾我休息。”

一瞥眼,看到角落裡一個灰撲撲的身影,正拈着瓜子在那喀喇喀喇咬的歡,耗子似的,“就讓他伺候吧。”

那耗子茫然地擡起眼,不明所以,臉上又沾了兩瓣瓜子殼。

“是、是、是!”龜婆快步離去,“我這就安排。”

“等等。”我喊住她離去的背影,在她等待的眼神裡悠然開口,“請期。”

“嗷。”她一拍腦門,“迎親之日就在兩日後,姑娘歇好。”

我揮手,龜婆一拎地上的耗子,“小葉,給姑娘打掃房間去。”

稀里嘩啦,瓜子撒了一地,小葉眷戀地看了眼,垂頭走在一旁。

我跟在兩人身後閒庭信步,將地形樓閣一一入眼,望着樓下熱鬧張羅的人羣,眼神冰冷。

希望以我對那個人的瞭解,她在兩日後,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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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我喜歡看大家討論留言,但是我很不喜歡看到有人劇透,你們爲了感慨而留言,被我刪除也沒有意思吧?無論出於喜愛還是激動,麻煩不要在劇透了,尤其關於男主關於後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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