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去,迪克,明天記得叫醒我哈。現在我要去洗個澡,然後美美的睡一覺了。”艾琳笑着向迪克揮揮手,向着樓上她原來住的那個房間跑去。
“嗨,艾琳,你不吃晚餐嗎?想吃什麼?”迪克看一眼已經黑下來的天色,就知道艾琳肯定沒有吃飯。
“現在不吃,除了睡覺就是睡覺,我是餓不死的,但不睡覺會死。”艾琳說完就跑的沒影了,隨即就是傳來開門和關門的聲音,再之後就是一片安靜。迪克甚至在想,如果等下到艾琳的門口,會不會就聽到她打呼嚕的聲音了?
艾琳是被餓醒的,感覺肚子裡面空空的,總是嘰裡咕嚕的叫喚纔不得不起來,看看窗外早已經漆黑一片了,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還能不能找到吃的。不過,就這樣餓着肯定也睡不着了,艾琳還是戀戀不捨的從牀上爬起來,搖搖晃晃的去開門。
“迪克?”意外的,迪克竟然坐在自己的門口,頭靠着牆好像已經睡着了。艾琳打開門的聲音似乎把他驚醒了,迪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擡頭就看到了艾琳。
“你醒了,是不是肚子餓了?”迪克揉揉還惺忪的眼睛,就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你怎麼睡在這兒?在這兒睡了多久了?”艾琳有些心疼,這個小子幹嘛要這樣呢,讓自己存心不好過是吧。
“沒有多久,我是看着侍從們把車子都裝好了纔上來的,估計你醒來之後會餓的,所以給你準備了這個。”迪克說着,從懷裡掏出了兩隻煮雞蛋,站起身來放在了艾琳的手裡。
那雞蛋放在艾琳的手心,竟然還是溫熱的,那應該是迪克的體溫一直溫暖着它的。艾琳的心頭一熱,舉起小拳頭就捶了迪克一下:“臭小子,弄的這麼煽情,讓姐姐心裡難受。”
“呵呵,別介意就好,我知道你趕了一天的路很累了,在疫區又那麼辛苦,不吃飯怎麼行呢?娜塔莎說過,我們都應該感謝你,如果不是有你去幫忙,一定不會那麼順利,而如果瘟疫進一步擴大的話,會有很多人都被感染,就連我們也會有危險的。”
迪克笑的依舊很燦爛,見艾琳握着雞蛋久久不動,又把一隻雞蛋從艾琳的手裡挖出來,在牆邊打破蛋皮,把雞蛋剝乾淨再放回艾琳的手裡,告訴她:“快吃吧,不然都涼了,我去給你倒些溫水。”
“迪克……”看着迪克往樓下跑去,艾琳感覺喉嚨裡發堵,那隻還熱着的雞蛋舉在嘴邊,卻怎麼都咬不下去了。
直到迪克再回來,把一杯熱水送到艾琳的面前,艾琳才吸吸鼻子,把迪克剝的那隻雞蛋放在嘴裡,卻把另一隻送到了迪克的,面前,一邊嚼着雞蛋,一邊含含糊糊的說着:“一起吃吧,我一隻就夠了,晚上吃太多睡覺不舒服。”
“呵呵,我吃過了,難道你怕撐着不舒服,我就不怕?我不能再吃了,你吃不下就留着,當作明天路上的點心好了。”迪克搖頭不肯接,艾琳也只好嘆口氣,又把這隻雞蛋也剝開了。
“算了,撐死也好啊,總比餓着肚子強。”說完,艾琳把第二隻雞蛋也報銷了。然後接過水喝了一口,拍拍自己的肚子,告訴迪克:“謝謝,我飽了,現在可以好好的繼續睡覺了。”
說完,艾琳轉身想要回去,卻被迪克又叫住了:“艾琳……”
“什麼?”艾琳再次轉身,不知道迪克是不是有什麼話說,但是看着迪克的表情,感覺他是有很認真的事情的。
“我想說,明天你還是留在城堡吧。一來,這裡需要有人照應,也許其他地方還會有事情發生;二來,你剛剛從村裡趕回來,那麼多天的辛苦一個晚上根本就休息不好,城堡的條件更好一些,如果你一定要趕去的話,不如等到下次物資運輸的時候吧。而且,托馬斯大人應該很快就回來了,我想他回來的時候會想要第一眼就看到你的。”
“托馬斯……”艾琳默默的唸了一聲托馬斯的名字,發現只要自己想起他,心中就會泛起漣漪。向迪克露出了一個微笑,艾琳很堅定的告訴迪克:“我想去,起碼可以幫托馬斯大人把事情分擔一些,不至於等他回來的時候到處都是災民和瘟疫,盡我所能吧,我們一起努力,一起分擔。”
聽了艾琳的話,迪克靜靜的看着她好久,最後才點了點頭:“好吧,我明白了,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你早點睡吧,晚安。”
“謝謝你,迪克。”艾琳推開門走了進去,不需要太多的話了,但她真心感謝迪克很懂她。
第二天一早,艾琳聽到走廊裡有腳步聲就自動的醒來了,那應該是男僕換班或是一早起來開始打掃了。艾琳起來簡單的收拾一下東西就聽到了敲門聲,迪克在門外輕聲的叫着艾琳的名字。
“好了,我來了。”艾琳仍舊是一身小男生的騎馬裝,把幾件簡單的衣服收拾成一個小包袱背在身後,如果要騎馬趕路的話,一身自在的男裝總是比女裝的蓬蓬裙更方便,而且在十三世紀,女士的騎馬裝還是有些繁瑣,所以最方便的選擇就是男裝了。
打開門,迪克一臉陽光的笑意看着艾琳,伸手把馬鞭遞到了艾琳的手裡,用一種俏皮而親切的口吻問她:“艾琳少爺,我們可以出發了嗎?”
“當然,迪克中尉,我們必須加緊趕路,那些飽受飢餓困擾的人們還等着我們呢。出發!”艾琳接過馬鞭,邁開輕巧、利落的步伐走在了前面,那黑色的長髮被編成了一條麻花辮垂在腦後,一頂黑色的小沿圓頂皮帽子把艾琳的小臉襯托的更加小巧白皙,但又充滿了活力與自信。
兩個人嬉笑着,像是一對最要好的朋友,下樓走出城堡。城堡外面已經準備好了兩輛大馬車,上面裝滿了糧食和必須的日用品,還有兩大罐子牛奶和幾大塊用油紙包好的奶酪和黃油。
“這是現在所能準備出來的最多的東西了,不知道能支持多久,而且城堡的補給也很勉強了,如果托馬斯大人再不回來的話……”迪克看着那兩輛大車,輕輕的嘆了口氣,表情有些無奈。
雖然這滿滿的兩車東西看起來很多了,可是給一個幾百人的村子做供給,又能維持多久呢。而且饑荒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解決的問題,就算現在開始種植一些能吃的東西,也需要一段時間之後才能夠收穫吧。
“迪克,等我一下,很快的。”艾琳看着那兩大車的東西,又回頭看了看城堡,然後向着身邊的一個男僕說道:“去,把所有的人都召集過來,包括城堡裡的男僕和廚房的女傭,記住,是所有的人,就連馬廄裡的馬童也叫過來,知道嗎?”
那個男僕看了艾琳一眼,他是城堡裡爲托馬斯大人服務的,當然也知道這位不簡單的艾琳小姐應該有這樣的權利,幾乎是沒有考慮之下,那個男僕就點點頭,然後飛快的跑開了。
接着,城堡邊上就響起了一陣鈴聲,艾琳回頭看就發現是那個接到自己命令的男僕正在城堡門廊下搖動一隻銅鈴鐺,那隻鈴鐺足有一隻小西瓜大小,下面一根長繩子拉動就可以發出響聲,而且那鈴聲很清脆,但也可以傳的很遠。
很快,城堡裡最先有了跑動的腳步聲,一些男僕和侍從都從城堡裡跑了出來,有的手裡還拿着抹布或是雞毛撣子;隨後,廚房和馬廄那邊也有人陸續的跑了出來,那些人都慢慢的集中到城堡門口的空地上,自覺的站成幾排,但也都在交頭接耳,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艾琳明白了,那鈴聲是臨時召喚傭人的,響起鈴聲就是集合。不過從艾琳穿越到現在,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銅鈴鐺被拉響呢。
看着人陸續都到齊了,艾琳的眼睛從第一排慢慢的掃視過去,廚房的女傭她大部分都認識;這陣子住在城堡裡,城堡幹活的僕人她也大致知道;另外還有幾個男人站在隊伍的後面,手裡有的拿着木叉,有的拿着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馬廄幹活的;一圈看下來,艾琳就知道人基本都到齊了,也許有人有特殊情況,她現在也沒有心思追究。
站到衆人的前面,艾琳挺直了腰板,用清脆但很嚴肅的口氣對着衆人說道:“大家不用互相猜了,是我叫人搖鈴把大家着急來的。”艾琳的話音剛落,下面的人馬上就發出了一片噓聲,而艾琳看的很清楚,噓聲最大的就有庫利太太和她手下的幾個人。
艾琳冷冷的掃了庫利太太一眼,沒有理她,而是繼續說道:“我要告訴大家的就是:有一個村子發生了饑荒,目前的情況看來很不樂觀,而我們的食物儲備有限,能夠拿出來救濟災民的就更少了,爲了今後的不時之需,我們必須要有更多的準備。而且現在托馬斯大人不在,我身爲城堡的女管家,要求大家從今天起、從現在開始一切從簡。”
“什麼是從簡?簡到什麼程度?”開口詢問的是羅拉,羅拉的表情依然那麼平淡、刻板。
艾琳很清楚,羅拉對自己的怨恨一定不少;而且幾乎所有廚房工作的女傭們都或多或少的對自己有意見,所有的人都在以爲自己是靠着托馬斯爬上位的。
可艾琳現在不在乎這些,也不想要和無聊的人解釋這些無關緊要的曖昧問題。相反的,這正是證明她手裡有這樣的權利,所以纔會遭到衆人的排擠和嫉妒的。艾琳也知道,權利就可以讓自己做很多別人做不了的事情;所以她纔會把他們召集過來,她知道自己有發號施令的權利,別人再大的意見,也的服從。
艾琳一本正經的回答羅拉:“從簡就是不要浪費,把不必要的奢華和禮節都收起來。托馬斯大人不在,這裡的工作一定不是那麼繁瑣和勞累的,甚至很多人每天都是沒事做的對吧?那就出來幹活,把山坡後面的空地整理出來,種上馬鈴薯。馬鈴薯知道嗎?我回來的時候,希望看到馬鈴薯發芽。”
“譁”那些人譁然聲更大了,交頭接耳好半天,聲音不但沒有降下去,反而越來越大了,都在不停的抱怨着,說他們不是農夫,不應該幹這個。
“不是農夫?那你們就等着餓肚子吧。很多人都在餓肚子,也許不久之後,你們家鄉的親人也要忍飢挨餓了。你們寧可貓在城堡裡躲清閒,卻忍心看着別人的孩子和父母捱餓嗎?如果你們要這樣的話,我沒有話說,但是如果你們拿出更多的愛心來,哪怕只挽救一個孩子,那也是一條生命啊。”
艾琳說的不是慷慨激昂,卻動情至性,沒有太華麗的詞藻,但樸實中句句敲入衆人的心扉。
馬上就有幾個男僕低下頭來,然後低聲的說着:“我家的村子也沒有收成,也許不久就會鬧饑荒。”
“我們那裡也是,前幾天家裡送信來,我最小的弟弟也出去幹活了,可每天還是吃不飽,也許過不了幾天,那裡也不能用人了,回家以後還是每天餓肚子。”
“現在這樣,哪裡不是餓肚子呢,在城堡裡工作還算好了,起碼三餐都有,我聽說有些地方每天減爲兩餐了,而且早餐就只有一片面包。”
下面的竊竊私語都變成了互相傾訴,看來艾琳的話有作用了,打動了很多人的心,也引起了不小的共鳴。
看着一些默默點頭的人,艾琳露出了笑容,深深的吸了口氣之後,語氣也變的柔和了起來:“其實現在的情況還沒有到最糟糕的時候,只要我們把能節約的節約下來,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好,就可以幫助到更多的人,而你們的父母親人、兄弟姐妹,也可能就是下一批受到幫助的人呢。”
聽了艾琳的話,後面的人繼續點着頭,大部分都有很讚賞的意思,唯一一臉不憤的,表現最爲不滿的應該就是庫利太太了。看到她身邊的幾個女傭都頻頻點頭,就連羅拉也默不作聲了,庫利太太的眼睛一轉,從隊伍裡走了出來。
庫利太太有所行動是艾琳所能預料的,而庫利太太還沒有開口,艾琳就直接指了指前方,大聲的說道:“我的決定就是這樣,要告訴大家的事情也已經宣佈完了,災區飢餓的人們還在等着我們的糧食,我要馬上上路了。”
說完這些話,艾琳纔好像突然看到了站出來的庫利太太一樣,用很驚奇也很欣喜的聲音說道:“庫利太太,難道你也要爲災區的人們做些事情嗎?那麼好吧,我替災區的人們感謝你,就由你先開頭,把你半年的薪水捐出來怎麼樣?”
“啊?不,不是的……”庫利太太沒有想到自己連說話的餘地都沒有,就被艾琳搶白了,想到一下子就要失去半年的薪水,庫利太太拼命的擺着手,表示着抗議。
“不行?半年都嫌少了?那麼我真要好好的感謝一下庫利太太了,她居然要爲災區的人們捐出一年的薪水,大家鼓掌啊。”艾琳沒有等庫利太太有說話的機會,就率先的拍起手來,“啪啪”的拍的很響亮。
而其餘的人有的還在莫名其妙,有的最先反應過來,不知道是基於平時對庫利太太的積怨,還是因爲艾琳的做法深得人心,竟然有人附和着拍起手來。而隨着拍手鼓掌的人越來越多,羅拉也加入其中,跟着一起鼓掌。
羅拉這樣做是不情願的,可羅拉知道現在艾琳手裡的權利,也知道這個丫頭其實不好惹,庫利太太都沒有一個說話的機會,就白白的損失了一年的薪水,自己剛剛向艾琳的發問不一定要招來什麼麻煩呢,所以先附和一下總是沒錯的。
就這樣,庫利太太在衆人一片熱烈的掌聲中,痛心疾首的損失掉了一年的薪水。而艾琳似乎還不那麼滿意,看了一眼還站在衆人前面,一臉的憤懣、委屈、不甘的庫利太太,大聲的問道:“庫利太太,您是不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庫利太太一下子就精神起來,還以爲艾琳給了自己一個說話的機會,一邊點頭一邊快速的承認:“是的,我不滿意你的做法。我並不是……”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庫利太太,您這麼大公無私的捐出一年的薪水了,其他的人也應該做點什麼,而我也會給您一項最大的福利的。從今天開始,所有的人都要去山坡後面種馬鈴薯,包括後面馬廄的人。而你,庫利太太,您不用去了,您去代替馬廄的人,每天餵馬、給馬刷毛吧。看看,多麼好的事情啊,您可以不用在太陽下暴曬了。”
再看一眼其他的人,艾琳大聲的問道:“還有人有意見嗎?如果不願意在城堡種馬鈴薯的,可以去鄉下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