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已經蓄滿了眼眶,一不留神就滾落了一滴碩大晶瑩的淚珠,直直地砸四叔的腕上。淚水是燙的,直燙的四叔整顆心都皺了起來。
“要是我能再敏銳一點一下子就發現司機有問題,或者我不要那麼強勢逼着心心跟我一起上課一起回家,那麼那樣可怕的事情就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冉小梨閉上眼睛,眼眶裡的淚順着她光滑的臉頰流淌。不僅是聲音,就連她的身體,也顫抖得厲害。
這是她心裡的傷,每揭開一次就痛得要死,可她還是要說,她很想告訴身後擁着她給她倚靠的人這些,好像這樣她的痛他就真的能感同身受替她分擔了似的,好像說了她就會少痛一點似的。
“我是凌家的大小姐,他們的目標本來是我。如果不是我太任性,心心…心心根本不會被牽扯進來。是我,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她,都是我……”
冉小梨低低地啜泣,眼裡的痛幾乎要湮沒她,低啞的聲音還在繼續說着:“她孤獨無助被人欺侮的時候,我…我就在邊上看着,可我卻什麼都做不了,你知道嗎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再怎麼哭再怎麼掙扎,也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些人欺負她。我還記得,她絕望地躺在地上,心若死灰的樣子。我想她一定是恨我的,恨死我了……”
“可是我那麼壞,竟然把她忘得一乾二淨,連同那些夢想,都忘了。這十年,我活蹦亂跳,可她卻在這裡承受着煎熬。她如果知道我將她忘了,而且十年都沒有來看過她,她肯定會怨我的……”
女生的聲音漸趨微弱細若蚊蠅,可還是一字不落地撞進了男人的耳裡,心裡。
心疼的感覺在他心中炸裂,瞬間吞噬了他。
“小梨,小梨……”
這種情況,羅謖根本不知道從何安慰。他只能輕聲喚她的名字,一聲聲,帶着濃濃的安慰和疼惜。
就那麼保持着被四叔從後面環住雙肩的姿勢好一會兒,冉小梨的肩膀才停止了顫抖,情緒也慢慢緩和了下來。
她本以爲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了,堅強到可以一個人面對這一切,可當四叔強勢地闖入這個亂局裡,她才發現自己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
其實她也是脆弱的,希望有人關心她,陪着她,安慰她。這樣的痛苦,她也渴望有人分擔。
那個人是四叔,真好。
空出一隻手拍拍四叔的手臂,冉小梨啞着聲音說:“阿謖,我沒事了。”
有他在,她就沒那麼害怕了。
聞言羅謖輕輕鬆開她,蹲下高大的身軀與她目光相對,平視着她。擡手,溫柔地替她擦乾淚痕。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揭開傷疤,對不起,讓你哭了,對不起,沒有早點遇見你沒能保護你。
太多的對不起,也對應了太多的無可奈何和無能爲力。以後不會了,以後他會好好保護她,不讓她的人生再有遺憾和悲傷。
“沒事,是我自己想說的。”冉小梨笑了一下,故作輕鬆道:“真奇怪,好像跟你說了之後感覺好一點了。”
“傻丫頭。”羅謖輕笑一聲,傾身在她脣上落了個吻。“我們很快就是夫妻了,以後不管有什麼難過的事情都不要瞞着我,我們一起分擔。”
男人的眸很明亮,似夜裡的星辰,讓迷途的女生,一下子就找到了方向似的。
她鄭重地點點頭,彎脣應了聲:“嗯。”
將目光重又放回到牀上毫無動靜的姑娘身上,冉小梨心底的那種想要將她喚醒的想法越來越堅定。
“你現在,是要試着喚醒她嗎?”聰明如羅謖,在聽小梨講了這麼多後,又怎麼會猜不到她買吉他的意圖呢。
“是啊,心心還年輕,我不想讓她一直躺在病牀上。就算她恨我怨我,我也想要讓她醒過來,想讓她好好看一看這個世界,我希望她能過得比我好。”冉小梨一雙丹鳳眸中,堅定之意盡顯。
都說植物人恢復感知覺是需要奇蹟出現的,而奇蹟卻近乎不可能。
可冉小梨卻相信,沒什麼是不可能的。就如同她一開始以爲自己永遠不會遇到一個完美的愛人,可她遇上了四叔,這不就是一個奇蹟嗎?
所以,周心兒一定會醒的。
像是聽到了小梨心中所想,羅謖語調異常堅定地說:“她會醒過來的,她也會原諒你的。”
因爲錯的不是你,而是那些要綁架你的人。
羅謖知道自己就算勸她說不是她的錯也是沒用的,他發現她已經在心裡認定就是她的錯,她心裡的自責和愧疚已經根深蒂固很難迴轉。
這麼想着,羅謖才第一次正眼瞧了牀上熟睡的女子。眼神一如對旁人的冷淡疏離,眸中是一閃而過的期待。
他在心裡輕聲道“周心兒,希望你能早日甦醒。”
煽情完,發泄完,冉小梨的情緒變得好了一些。對喚醒周心兒隱隱也多了幾分期待和希望。
她本想讓四叔先離開她自己留下,但四叔想陪着她。冉小梨轉念一想四叔在這也沒什麼事情做挺無聊的,就答應了。
將凳子往後移了移空出些地方,冉小梨才抱着吉他調了音,聽了會兒音色。眼裡流轉的情緒,是懷念也是激動。
羅謖也識趣地讓出地方,看着房裡放的另一把吉他若有所思。而冉小梨已經開始了跟周心兒的“對話”。
“心心,我已經有十年沒碰過吉他了,很多技巧和指法都忘了只好從頭練,你可以笑我但不許嫌我煩哦。”
明知道周心兒根本聽不到,她還是這麼說了。剛剛跟四叔說的那些她沒刻意避開周心兒,是因爲她心裡也希望這些能對喚醒周心兒起到哪怕一點作用。
不過也只是希望罷了。
說完,倒是自己先笑了一下,然後才循着記憶中的樣子按弦撥弦。果真是太久沒練,手指都僵硬了,換和絃的動作慢得不行。
琴絃是金屬製的,因爲太久沒按過所以冉小梨指腹上的肉很嫩,使勁按下去感覺手都要被割破了似的。沒出幾分鐘,她的指尖都紅得發紫,一道道印子橫七豎八地躺在細嫩的手指頭上。
一邊看着的羅謖心疼得直抽抽,忍不住捧着她的手皺眉,問:“怎麼紅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