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十分乾脆地將皇后娘娘給李豔的賞賜都給了她,說也奇怪,皇后娘娘給李豔的東西並不全部都是那種珍貴的東西,其中有幾樣一看就是那種上了年份的。還有一本手抄的本子。
因爲東西並不是給自己的緣故,安寧並沒有攤開看過,也就不知道里面都記載着什麼。
她只知道李豔對於這繡給皇后娘娘的屏風十分上心,甚至暫時停止了每個月給蔚家的那些繡品的供應,全身心都投入其中。對此蔚海很能夠理解,能夠將自己的作品送到大周最尊貴的女人面前,對於許多人而言,都是難以言喻的榮耀。加上李豔也算是蔚家挖掘出來的,蔚海更是派了兩個護衛守着她,就擔心有人不長眼跑去幹擾了她。
安寧也沒想到李豔會如此的認真,她微微一笑,在這副作品完成之前,她最好也是別打擾自己這位好友了。
這事傳出去後,如果說李豔以前的名氣還侷限於宣州的話,那麼現在則是響徹大周了。
王翠翠他們都十分羨慕,於王翠翠來說,昔日的兩個好友,一個是身份高貴的鄉君,一個是名滿天下的李大家。在羨慕感慨後,她更多的是由衷的喜悅。雖然自己做不到他們這樣,但是能夠成爲她們的朋友本身就是最大的福分了。
安寧搞定了皇后娘娘託付的這件事,也算是卸下了重擔。
五天之後,蘇大也從州東村回來了。
蘇大在情報收集上還真有幾分的天賦,僅僅三四天的功夫,就讓他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打探得差不多了。
“那王依依的婆婆胡氏,在兒子去世的前兩年,同王依依相處得也還算可以。六月份的時候,薛倩倩上門走了一趟,胡氏不知道怎麼,開始看王依依不順眼,打罵起了王依依。聽聞那段時間,胡家常常可以聽到王依依哭着表示要守節的事情。”
蘇大語氣平靜無波地描述這件事。
安寧看他,“確定是薛倩倩上門後纔開始這樣的嗎?”
蘇大說道:“小的特地打探了那段時日上胡家的人,除了一些平日來往的街坊鄰居,就只有薛倩倩。”
安寧疑惑,難道薛倩倩上門純粹就是要胡氏將自己的媳婦賣出一個好價錢嗎?
“然後七月份王依依出孝後,胡氏便看上了一戶人家,硬要將王依依嫁過去,好收一份的大彩禮。那人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爛人,王依依自然不從,便躲到了張家。胡氏便三天兩頭鬧,薛倩倩提議讓王依依暫時躲到李夫人這邊,於是王依依就被送了過來。”
安寧揚了揚眉,也就是說王依依來到李家也是薛倩倩提議的?
以她對薛倩倩的認識,那人可不是有這種好心腸的人。無論是王依依被胡氏打罵,還是王依依到李家,兩件事都是因爲她一張嘴。說不定,王依依現在的想法便是被薛倩倩給慫恿出來的。
她忍不住皺了眉毛,看來她上次是教訓薛倩倩教訓得不夠狠,她居然還敢耍這種手段。這其中若是處理得不好,舅母那胎恐怕都要危險了。
她冷笑一聲,對於薛倩倩她可不會因爲她是舅母的表妹而手下留情,這位在算計舅母的時這份手段可以說是將舅母當仇人了。
她對蘇大吩咐道:“你去多打聽一下王依依那位亡夫的事情,長相,說話形式,一切都好好打聽一番,然後……”
蘇大聽着安寧一件件的吩咐,點點頭。
安寧看着他離開的身影,眯了眯眼。王依依這件事還是儘快搞定纔是。
……
三天後,李家便來了一個客人,一位叫做康明華的商人。康明華大約四十歲出頭,相貌看上去也有幾分的儒雅,一身綾羅綢緞,一看就是家境好的。
據說康明華是李南年輕時的結義兄弟,也稱得上是個苦命人,他母親早逝,父親很快就娶了個填房。俗話說,有了後媽就有後爹,康明華的父親在繼室的枕邊風下,對自己的大兒子越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康明華一氣之下,便離了家,出去闖蕩,當時離開之前,李南還資助了他幾兩銀子,如今也算是衣錦還鄉了。
李南的朋友很多都是狐朋狗友,雖然挺講義氣的,但混得的確不怎麼樣,如今一部分家庭起色還是因爲李南的幫扶。難得自己的朋友這樣出息,李南自然要大請特請,昭告天下一番,順便表示一下他的好眼光。
安寧一家同李家最是親近,李南自然將周家都請了過來吃飯。周李氏也有心探探自己弟弟的這位好友,她印象中還真沒怎麼聽過李南同他提起康明華的事情。加上他們周家身份突變,導致不少人都會想方設法同他們周家牽扯上關係。有的見他們一家都油米不進,還打算從李南身上找突破點。因此,周李氏纔會額外擔心這位會不會也是這樣,更是發誓要好好審視一番。若是別有居心,就別怪他們不客氣,若是真的好有,自然就是皆大歡喜了。
周李氏的視線落在康明華那雲紋的綢衣,心中首先打了一個不低的分數——布料倒是個好的。
然後又轉到了腰上佩戴的玉佩——那塊玉佩沒有一百兩恐怕買不下來,看來這位是真發達了。
周李氏問康明華,“你同南兒什麼時候結拜的?我怎麼沒聽過這件事?”
李南期期艾艾解釋:“姐,那時候我是什麼樣你又不是不清楚,明華當時活得比我還不像是人樣呢。當時我因爲同人爭意氣,打了起來,結果對方打不過我,居然喊人了。若不是明華幫忙,我還不知道要被打成什麼樣呢。之後我們兩個越說越投契,乾脆結拜成兄弟。倘若告訴你結拜原因,那時候肯定連前面打架的事情都被你知道,我哪裡敢說啊。”
周李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她就說弟弟怎麼會有結義兄弟還不告訴她呢?心中更是相信了幾分。
她嗔怪地瞪了李南一眼,“結拜是何等的大事,你還如此的隨便。”
康明華說道:“其實我那時候被很多人瞧不起,擔心大姐你也瞧不起我,所以發誓要混出一個人樣。當時我同李南約定好了,除非兩人都出息了,不然結拜的事情就只限於我們兩個知道。”
周李氏神色緩和了不少,“你也是個苦命的。你……”
她想起李南所說的這康明華家境情況,問道:“你對你家中有何章程?”
康明華神色稍微冷淡了一下,“父親他們已經回到了老家,我買了個僕役服侍他們,每個月給十兩銀子作爲開銷。”
十兩銀子……足夠尋常人家過一年了。但恐怕還不夠康明華身上穿的衣服的布料價格。
若是別人或許會對康明華說即使有再多不是也是父母,不應該計較太多。但周李氏本身是恩怨分明的人,反而覺得康明華做得對。再說了,康明華也是有奉養父母的,做到這步就夠了。
“你爹是哪個啊?你既然同南兒結拜,想必之前也是咱們宣州人士吧。”
她其實更想問是不是開原縣的,打算去打聽一下。
李南有些不悅,“姐,你這是在查戶口嗎?縣老爺都沒你上心。”
被拆臺的周李氏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我愚蠢的弟弟啊。老孃還不是爲了幫你打聽清楚,萬一是冒充的怎麼辦?
想到弟弟這麼愚蠢,還不懂她的一片苦心,周李氏都要咬碎一口銀牙了。
這時候,張青青出來了,衛先生正扶着她,至於王依依,則是後退她們三步,垂眉順眼地站在後面。
李南開開心心地介紹,“來,明華,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妻子,青青。這位是青青的表姐王氏。”
說罷,連忙將椅子拉開,讓張青青坐好,還扶正了一下椅子上的靠墊,整一個妻奴的形象。
他在外人面前如此表現,讓張青青又是甜蜜又是不好意思,瞪了她一眼,說道:“還有人在呢。”
李南只是嘿嘿傻笑。
至於康明華,他則是怔怔地望着王依依出身,像是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感知一樣,目光執着地釘在王依依身上,看得王依依的頭垂得更低了。
他的表現太過明顯,大家不覺都把視線落在他身上。
周李氏更是有些不悅,原先對他的一點好感瞬間往下掉。哪有這樣盯着人女眷一直看的?她心中不自覺也泛起了嘀咕:青青這位表姐雖然也有點姿色,但也算不上是大美人啊,這位康明華怎麼就像是沒見過世面一樣呢?再說了,論相貌的話,相貌越來越長開的慧姐兒可是賽過她好幾條街。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語氣已經聽得出不喜了,“明華啊,你這是?”
康明華回過神來,眼眶卻在一瞬間紅了起來,仍然癡癡地望着王依依,“像,真是太像了……”
聲音還帶着一些的哽咽。這下子大家都聽得出不對勁了。
李南更是問道:“明華,你這是怎麼了?”
康明華抽了抽鼻子,向大家歉意地笑笑,“抱歉,我失態了。只是她同我去世的妻子長得太像了,我初見她,以爲是妻子活過來了,所以纔會這樣表現。”
儘管如此,目光還是忍不住往王依依身上湊。
他一解釋,周李氏反而對他生出了同情心,語氣緩和了過來,“你也別太難過了,你妻子若是見到你這樣表現,也會難過的。”
“對啊對啊,明華,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再找一個對象。難不成你要給嫂子守一輩子嗎?你可是還沒有一子半女!”
康明華苦笑:“瑤兒跟着我受苦一輩子,從不嫌棄我沒出息。當初若不是難產,也不會一命嗚呼。想到她的音容笑貌,我就沒有了再成親的心思。”
整一個深情的形象。
他壓低了嗓音,“我也沒想到她走後十多年,我居然還會遇到同她長得那麼像的人。若不是知道她沒有兄弟姐妹,我差點以爲她是瑤兒的孿生妹妹。”
這裡的她,說的是誰大家都知道。
王依依飛快地瞥了康明華一眼,將他的穿着打扮都收進眼底,聲音不大,“她若是還在,肯定也不願意你這樣的。”
她垂下頭,誰也看不出她此時的表情。
氣氛似乎一下子就低落了下來。
像是注意到這點,康明華又連忙轉移話題,“好了,難得見面一次,也不提我這些傷心事了。南哥我這回過來正好準備了一些禮物,就當做是給我未來的侄子。”
說罷,連忙吩咐下人將一箱子東西扛了過來,“我之前並不知道我已經有了未來侄子,準備的東西可能並不合他用。”
李南擺擺手,“你人來了就可以,送什麼禮啊。我們兩個之間誰跟誰,需要這些虛話嗎?”
康明華笑道:“不算什麼珍貴的東西,就是一片心意而已。你若是把我當兄弟可不能拒絕。”
大家打開箱子,俱是綾羅綢緞,玉如意、金子打造的項圈、一張虎皮……這份禮物差不多就要幾百兩銀子了。
一口氣送幾百兩的禮物,周李氏現在心中已經是完全相信這位真的是弟弟的結義兄弟,而且還發了達。她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倒不會因此吃驚,只是內心深處還是鬆了口氣。
李南也不推,直接拿起虎皮,對張青青說道:“這虎皮正好給你用。”
張青青睨了他一眼,“我覺得給姐姐用就很好。”
周李氏搖搖頭,“別,我家裡可不缺這些東西。”像是沈家、楊家等人家給他們送年禮的時候,從來不缺動物皮草。
飯菜陸陸續續上了下來,氣氛一片的和樂融融,只是康明華時不時就會看王依依一眼,把王依依給瞧得臉頰發紅,卻還是沒有離開席位。大家都很能夠理解他的心情,雖然覺得行爲有些孟浪,但也在情理之中。
周李氏看着康明華,又看看王依依——她因爲不知道王依依私下做過的一些事情,所以對王依依印象不錯。她在心中琢磨着,這無論是康明華還是王依依都是苦命人,兩人若是能夠湊成一對,似乎也挺不錯的。
她越是琢磨,越是覺得這主意挺好的,又注意觀察了康明華好幾遭,然後樂了。嘿,這位似乎也有這個意思呢。
……
康明華就這樣暫時在李家住了下來,李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看得出他對王依依很有幾分意思,時不時就會送上幾樣的禮物。
王依依雖然常常躲着他,但禮物卻也沒拒絕。
李南更是私下同妻子說了康明華的想法,張青青這幾日對康明華印象很是不賴,也覺得這是一樁誰都挑不出理的好婚事,康明華出手大方,闔府上下每個人都打點得十分的周到,表姐若是跟隨他肯定不會吃苦的。而且以他現在的家當,能夠爲了亡妻好幾年都不肯成親,想必對王依依肯定不會虧待。
她更是尋了個時間,把這事告訴了王依依,王依依低着頭,說道:“我再想想吧,再說,這還得經過我婆婆的意見呢。”
張青青知道她性格害羞,說出這話已經是首肯了一半,直接道:“你都已經守了三年了,到時候嫁給誰也同你婆婆無關。你覺得好纔是最重要的。”
她敲了敲邊鼓後,便留給王依依一個獨自思考的機會。
王依依坐在牀沿上,神情晦澀難辨。
她想起她來之前,薛倩倩對她說過的話語。
“依依表姐,你從小就比青青強一百倍,村裡誰不誇你?可惜你命不好,嫁了個短命的。那青青哪裡都比不上我們,偏偏嫁了個好丈夫,就將我們所有人都甩一大截了。倘若她真比我們強,我也就服了,偏偏她連我都比不過,何況是你呢。說到底就是命!我們的命都沒她好。”
“可惜表姐你了,我聽說了,那李南喜歡的就是表姐你這個類型。倘若你們先遇到的話,那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王依依在一開始來李家是真的沒有懷抱那些心思,只是想要單純地躲開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越發不可理喻的婆婆。
只是漸漸的,她便被李家的榮華富貴給迷了心智。
青青所吃的,所用的,所享受的,都是她從來沒想過沒奢望過的東西,現在的表妹就像是城裡她所見過的貴婦人一樣,高高在上的。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十分危險,卻不自覺地滑入了這條不歸路,越是在李家呆着,她的想法越是偏激。
明明從小到大,她都完全不輸給青青,甚至還會將自己的一些東西給她,享受着這種施捨的感覺。如今被施捨的卻身份轉變,成爲了她高攀不起的對象。
在這種心思的誘導之下,她甚至做出了自己以前不齒的行爲,跑去勾引了李南,甚至隱隱按照倩倩的說法,在人前一副端莊自矜的樣子,人後才若有若無地勾搭,全然忘記了青青正懷着身子的事情。
其實……她也沒有真的要取代青青的想法。但即使是嫁給李南做小妾,也比被她婆婆隨便嫁給一個無賴要好很多。
王依依覺得自己要的不多,只是當小妾,也不同青青搶,只要讓她能夠名正言順地過現在的生活就可以了。她不知道的是,人心底深處的慾望是沒有止境的。或許現在她要的只是當小妾,但是等到了後面,便會忍不住想要取代了表妹。
讓她尤其羞恥的是,李南居然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從不肯單獨同她相處不說,她在他的眼底,甚至看到了淡淡的鄙夷和不屑。
他在鄙視她的做法,在看不起她。即使她主動送上前,他也不屑碰她一下。
這樣的事實擺在面前,羞恥和憤怒的情緒讓王依依臉漲得通紅,那涌起的熱度幾乎要讓她整個人燃燒起來。
在羞恥的同時,同時涌現的是淡淡的不甘。越是得不到,她越是想要得到。
直到這時候康明華的出現。從他的穿着打扮和談吐來看,他的家底完全不比李家差。而這樣的人,卻因爲她同他亡妻的相似,而對她癡心一片。
王依依手不自覺地拿起康明華送的那精緻的銀釵,把玩着上面的喜鵲圖形,究竟是要留下來當李南的小妾?還是當康明華的正妻?
兩相比較之下,任誰都知道哪條路更好走一些,她的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李南也不過是開了兩家糕點店,那康明華據說是做好幾個縣的布料生意。倘若她和康明華一起,那麼她在青青面前,仍然是那個高她一等的表姐。
她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起來,手緊緊地攥住那銀釵,下定了某個決心。
……
此時的李南正在向安寧道謝。
“安寧,你從哪裡找來的這康明華的?演得還挺像的。我看那王依依都動心了。”
安寧抿脣一笑,“舅舅你管我從哪裡找來的?好用就可以。”她能告訴舅舅,這位康明華,其實在幾個月之前還是一個乞丐嗎?安寧當時直接告訴他了,他若是做得好的話,到時候直接賞賜他二十兩銀子。因此康明華便十分賣力地進行演出。
李南嘿嘿笑了笑,又摸了摸下巴,“可惜你那些禮物,你前前後後至少得出兩三百兩銀子。”
雖然這禮物有大半入了李南手中,但李南還是不由爲外甥女肉疼了一把。
安寧微微一笑,“沒事,就當做我給我未來的外甥和外甥女的禮物。再說了,給王依依的東西其實並不多。”前前後後,也就是兩三個簪子而已。
能夠給王依依一個教訓纔是好的。
蘇大很快也從州東村回來了。
當着李南的面,他直接說了自己這次的結果,“小姐,我按照你的吩咐,找了人來冒充那胡永福的鬼魂,嚇唬那胡氏和薛倩倩。薛倩倩一被嚇唬,便吐出了真話,說她只是見不得李夫人好,所以想利用王依依讓她氣得流產,能夠一屍兩命的話更好。”
“至於胡氏,也是被薛倩倩慫恿的,薛倩倩在胡氏耳邊說着王依依守不住,每天做夢都在想男人的事情。胡氏一氣之下,就想着給她找個差的,磋磨她後半輩子。”
他頓了頓,說道:“不過薛倩倩似乎被嚇得狠了,神智現在有些不清。白天的時候,還喃喃念着胡永福的名字,惹得她的丈夫大怒,認爲她同胡永福之前就私通在一起。”
安寧有點無語,她都還沒對薛倩倩下手呢,她就被嚇成了這樣。有本事算計人,卻沒膽子面對胡永福的鬼魂嗎?這樣也好,也省卻了她的一番功夫。
李南在那邊氣得牙癢癢的,“好啊,原來都是這女人搞的鬼,我就知道他們薛家沒一個好的。”
安寧對他說道:“雖然如此,但你還是找個時間同你岳母說一下,省的她不知道緣由,還因此心軟下來呢。”
李南重重點頭。張王氏就算心腸再好,在面對想要讓自己女兒一屍兩命的親戚,恐怕最後一點情分都要丟了。
他皺起眉頭離開,看樣子是在思考着如何跟岳母說這件事。
等他離開後,安寧看着蘇大,說道:“你繼續過去州東村,如果可以的話,看能不能弄到胡永福生前的一些衣物,混進薛倩倩的東西里,再找個機會曝光一下。嗯,順便將那些流言繼續推波助瀾一把。需要的銀錢,直接找你素雨姐姐要。”
素雨在衛先生的幫助下,雖然仍然不能走路,但右手已經勉強可以使用了。衛先生爲了她的手,可是燒了不少昂貴的藥材在裡面,這還是因爲右手傷的沒左手厲害。儘管如此,素雨一天之中,右手最多也只能活動兩個時辰。但這樣的進步,已經足夠讓她感激得涕淚橫流了。
安寧便索性把情報這塊交給素雨打理,素雨對她的忠心自是不必說的。因爲現在人手不算特別多的緣故,安寧這些手下,一個月各種開銷加起來也就是一百出頭的銀子。目前好歹還養得起。
她看着蘇大年輕還稍顯稚嫩的面容,和顏悅色道:“等這件事結束後,平時若是有時間,你要不要也跟着識字一下?”
她認爲手下的人倘若知道一點文化是很有好處的,安寧一直很不喜歡那些上層貴族使用的愚民政策。
蘇大的眼中閃過一絲的驚喜,“我這樣的人也可以學習嗎?”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現在的日子已經是過去夢中才敢想的,識字更是連做夢都不敢想。
“爲什麼不能?若是你有這個心,我便給你們找個先生,每天教你們幾個字,嗯,算學這塊也是需要的。”
蘇大的眼睛都在發亮,半響,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神情有些猶豫,“小姐,二孃和三娘也能夠學嗎?”
生活在底層,所以他更珍惜識字的機會,也知道讀書識字的好處。
安寧欣慰地看着她,“二孃和三娘你不必擔心,有素雨在呢。素雨打算等過段時間,就每天教他們一些。”
蘇大直接跪了下來,用力磕了幾個的響頭,把自己的額頭都磕得紅了,“多謝小姐的恩德。小姐的大恩,蘇大難以回報,只能盡心盡力爲小姐辦事。”
安寧也是因爲看蘇大和素雨都是可用的,又忠心,因此也願意給他們這個恩典。
“你起來吧,放心吧,我從不會虧待認真辦事的人。”
她又對蘇大吩咐了一些事情,才讓他下去。
……
王依依經過了幾天的思考,最終決定接受了康明華。
康明華聞言,驚喜得恨不得飛天,不住地握着她的手保證:“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王依依則是害羞地垂下了頭,然後康明華又向王依依的父母提親。
王依依父母見到那豐厚的聘禮,沒想到女兒成爲寡婦後還有這樣的運道,驚喜得要命,早就應了下來。他們本來想將聘禮收下來,但王依依不願讓自己嫁進去後被看不起,又拿李南舉例子,告訴他們什麼叫做放長線釣大魚。王依依的父母想想也是,堅信以女婿對他們家依依的上心,以後一定會像李南一樣,時不時就送禮物回岳家。
現在李南已經成爲了所謂的標準好女婿模板了。
事實上,王依依能夠想到這點,還是安寧特地安排的人在她耳邊“不經意”地提起。
她一開始還怕自己的婆婆會反對,誰知道胡氏卻一點意見都沒有,反而再三握着她的手,向她道歉,還供出了薛倩倩。
王依依這才知道她以爲是好人的薛倩倩纔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又聽了村裡的流言,更是恨上了薛倩倩。堅信薛倩倩是因爲去世的胡永福纔會這樣挑撥她,想讓她去做壞事的。她並不知道的是,胡氏之所以會如此的老實,還是多虧了“胡永福的鬼魂”。因爲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惹得兒子在底下都不安心,胡氏早就悔青了腸子。
她同王依依倒是不愧爲婆媳,兩人都一同推到薛倩倩身上。
薛倩倩的日子也十分的不好過,她沒想到那胡永福不但在夢裡糾纏她,平時生活中也不放過她。她的嫁妝箱子中甚至被無意間翻出了胡永福的衣物,她的丈夫氣得拿棍子將她狠狠打了一頓,打得她皮開肉綻的。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清白,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鄙夷,認爲她同胡永福那個死鬼有一腿,就連她之前去胡家的事情也因此被渲染上了一層桃色。
天知道,她看上誰都不會看上胡永福好嗎?
在這一系列的所謂證據面前,她的解釋也只是被當做了辯解。
更讓她氣憤的是,王依依不但沒有按照她所想的去勾搭李南,反而轉而攀上了另一個有錢人,即將過着人上人的好日子。昔日的三個表姐妹,一個成爲寡婦後,還能成爲商人婦。一個是鄉君的舅母,每個月賺的銀錢她五年都賺不出。只有她……被當做淫婦,沐浴在人們不屑的眼神中。
薛倩倩被關在黑黑的屋子中,望着天花板出身,她稍微一動,便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她臉色猙獰了起來。
她錯了嗎?
不!她明明沒有錯,她只是想過上更好的日子,有什麼錯誤嗎?
她身上無處不疼,肚子又餓得前胸貼後背,喉嚨也因爲許久沒有進一滴的水像是有一把火在燒一樣。
她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睡着,好忘記這一切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
夢境中,她沒有嫁到王家,而是被周家給看中,李南對她一見鍾情。
她如願以償嫁給了李南,成爲了周安寧的舅媽。所有人都捧着她,回到孃家,所有人都誇她命好。
薛倩倩忍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這一切都是屬於她的,也該屬於她的。
突然之間,有人直接給她潑了一盆的冰水,冷得她直髮抖。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張青青。
張青青手裡拿着一個盆子,冷冷地看着她。
薛倩倩指着張青青罵道:“你這個命硬嫁不去的老女人,居然敢這樣對我。來人,給她二十大板!”
然後張青青就這樣被壓着打了二十大板,用憤怒的眼神看着她,薛倩倩被她眼神看得心裡發毛,像是所有內心的想法都被洞悉了一樣。
她打了個顫抖,身上突然疼了起來,像是有人在打她一樣,她猛地就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回到現實中,她仍然被關在了小小的屋子中,身上卻溼漉漉的,像是被誰潑了一身一樣。
反差太大,讓薛倩倩不願醒來,只想沉浸在夢中,“誰?誰潑的我?”
說話的是薛倩倩的丈夫王港。王港冷冷地看着她,“你可以走了?”
薛倩倩有些回不過神,“走,走去哪裡?”
王港冷笑:“當然回你家了。”
薛倩倩心中涌起了喜悅,又問道:“爲什麼?”
王港聲音滿是對她的不屑,“因爲我已經把你這個紅杏出牆的女人給休了!”
薛倩倩聽到自己被休,不但沒有因此生氣,反而有解脫了的感覺,她已經不想再呆在王家過着被打的日子。
她站起身子,生怕王港後悔一樣,忙不迭起來,離開這柴房,又問:“我的嫁妝呢?”
王港不屑道:“要嫁妝?可以啊?我等下就撕了你的休書,每天打你三頓,到時候也沒人會說我什麼。”
他的話讓薛倩倩條件反射又全身發疼,連嫁妝都不敢要了,急匆匆離開王家,只敢在心中罵着:等我以後成爲李南的妻子了,看我怎麼對付你們的!
她想起了之前做的那個太過美好的夢境,更是閃過了一個念頭:既然王依依如此沒用,不如換她上場好了。她就不信她親自上場後,李南還會逃脫她的手掌心。
她頓時覺得全身被一股豪情給充滿,更是恨不得馬上到李家。
薛張氏聽聞女兒被休,在家中幾乎要哭成了淚人,見到一臉無所謂的女兒回來,更是撲倒她身上,“我可憐的女兒啊!”
她這一撲,直接扯到了薛倩倩的傷口,疼得她直接尖叫出來。
薛張氏連忙看着起來,又看女兒衣服下的傷,眼淚更是不住地往下掉,“這王家好狠的心啊。”
她嘴裡哭歸哭,卻也沒有要找王家算賬的意思。畢竟這件事是女兒有錯在先,她再過去鬧騰,不是自找沒趣嗎?
薛倩倩將自己的計劃同娘一說,薛張氏雖然有些心動,但回想起上次被安寧狠狠教訓的事情,又有些懼怕,“真的可以嗎?”
薛倩倩冷笑:“不能還能怎麼樣?難不成要眼睜睜看着我這一生就這樣毀了嗎?就算是當李南的小妾,也比當那王港的妻子好過。再說了,我頂着這樣的名聲被休,日後也沒其他前途了,還會有好人家要我嗎?我看過的戲本里還有不少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我就不信那青青有我的手段。”
薛張氏想想也是如此,用手絹擦乾眼淚,對女兒說道:“走,我帶你去找那王氏。等下,你就去她面前哭,哭着說要去青青那邊,避避風頭。那王氏最心軟,我們兩個最近又對她不錯,她肯定會答應的。”
與其說是對他們不錯,不如說是這對母女之前被安寧給嚇跑了,自然什麼多餘的舉動都不敢做。
薛張氏帶着薛倩倩去張家,一進屋就開始哭訴了起來。
薛倩倩聽着她娘在那邊訴苦,也不由悲從中來,眼淚不斷往下掉,看起來分外的可憐。
母女兩整整哭了一刻鐘,卻沒聽到張王氏說話,不由擡眼一看,這才發現張王氏看着她們的眼神很冷,從所未有的冷,就連張王氏的媳婦張陳氏也是一臉鄙視地看着她們。
兩人都哭不下去,薛張氏語氣不免壞了幾分,“弟妹,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張王氏冷漠看着她們,“我還沒找你們算賬,你們居然還好意思出現在我面前。倩倩你也別裝了,胡氏和依依都已經把你做的事情告訴我了。你好狠的心啊!我家青青有哪裡對你們不住,你居然想出這種惡毒招數,想要讓我家青青一屍兩命?我以前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不同你計較,誰知道你卻變本加厲!”
若說薛張氏對於女兒的舉動一無所知,那是不可能的。她還覺得女兒做的很不錯,哪裡知道女兒如此小心還會被發現。
她被張王氏噎住了,一時想不出解釋的話語。
薛倩倩反應比她要快幾分,“姨媽你別聽她們胡說,肯定是依依沒成功勾引了李南還被發現,才誣陷到我頭上的。”
張陳氏直接道:“好啊,明天我就將他們請過來,和你們對峙。不過這回要對峙的話,我會直接找全村的人過來,當着大家的面,好好辨一辨這件事,到時候是非曲直,自有大家判斷。”
薛倩倩不用想也知道結果,她現在的名聲已經夠差了,若是再來這麼一回,她恐怕整個重縣都呆不下去了。
張王氏自從知道她們母女兩做的事情,再也不想容忍她們,“你們出去吧,從此我們兩家恩斷義絕。你們若是想要吵鬧,我就陪你們把事情鬧大!”
話語難得的果斷決絕,將這母女兩直接給鎮住了。
“你們也別想直接去我女婿家中,我女婿可是說了,若是讓他見了你們,不管什麼原因,他直接送你們去衙門。”
薛倩倩和薛張氏即使自認爲聰明,在這樣的張王氏面前,也百般手段都使不出,她們把柄又被掌握着。生怕張王氏一怒之下將事情鬧大,甚至什麼刺激人的話語都不敢多說一句,最後只能灰溜溜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