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瓏平時好奇心很強,但是她很好的一點是,不該問的半句都沒提。上了馬車後,她沒問剛剛的事情,而是把話題轉到了其他的地方。比如說江北道總督之子林俊毅向穆芊芊提親的事情。
這件事安寧早就從蔚邵卿口中聽過,因此很淡定。
末了還不忘感慨一句:“所以說男人啊,就是看臉。穆芊芊名聲如今都這樣了,衝着她那張臉和她的家世,這林俊毅還是對她不離不棄的。”
話中的幸災樂禍怎麼都遮掩不住,自打之前自己之前臉的受傷穆芊芊摻過一腳後,安玲瓏就恨極了這些人。
安寧看着玲瓏,玲瓏長得也挺好看的,雖然並沒有達到穆芊芊那個級別,但怎麼看也算得上是個清秀佳人,她調侃道:“就衝着我們安大小姐的臉和身世,想必上你們家提親的人都要踏平你家的門檻了吧。”
玲瓏半點害羞都沒有,反而擡了擡下巴,一臉驕傲:“哼,那些人我一個都看不上。”她臉受傷時候都看不上,更別提好了以後。
她頓了頓,壓低了嗓音:“不過我娘現在比較操心我哥的婚事。”
安逸成啊,這位也是京城有名的主,家世優越,本身能力也出衆,同樣是衆多閨閣少女心中的乘龍快婿。
她抿嘴一笑,“你哥這樣好的人擺在那邊,恐怕只有你們挑揀人的份。”
安玲瓏低聲道:“我懷疑我哥有心上人了,我娘給他介紹了一堆的名門閨秀,他一個都不要,還信誓旦旦表示那些小姐同他面相不和,把我娘給氣得。誰不知道他水平最差了,之前還說那柳千雪看面相就是我好友,結果把我給坑慘了。”
安寧莞爾一笑,她同安逸成也就是幾面之緣,到不曾想過這位居然這麼好玩,還看相。
“我看他就是有心上人,纔拿這個來搪塞。真是個笨蛋,若是有心上人,那乾脆帶我面前看看,我若是喜歡了,還可以回去給我娘敲敲邊鼓說說好話呢。”
說完安逸成,玲瓏又很快歪樓到了哪家的糕點好吃。
因爲有玲瓏這個話嘮的緣故,安寧這一路上倒是不無聊。她二十號出發,十一月一號便到了宣州。
比他們更快的是那聖旨。
在十號安寧爲周李氏求得誥命後,當天那聖旨便快馬加鞭送往了玉山村。
騎馬的速度自然是要比坐馬車快上許多,加上驛站的馬又都是速度驚人的駿馬,在十六號的時候,周李氏便收到了她成爲了四品夫人的聖旨。
這聖旨直接砸得整個開原縣一片的喧囂,人人不在說最近土豆地瓜的驚天收成,轉而討論起周李氏的朝服。
周李氏在最初的驚喜過後,更是穿上厚重的誥命衣服,得意洋洋地在村裡串門,展示她這套衣衫,完全不嫌棄整套衣服加上頭飾一共有十多斤。
要知道四品誥命可是比知府夫人還要高一級,整個宣州中,最大的官便是知府。
因爲安寧求誥命的緣故,有的人家甚至覺得,這生的女兒要是出息的話,可是比男的厲害多了。君不見周安寧不僅自己弄了一個鄉君,還給她娘一起弄誥命。
周李氏對於自己身份的變化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她只知道上門詢問周慧婚事的人更多了,甚至有人家開始打起了聰哥兒的主意,儘管聰哥兒今年也不過八九歲罷了。
周李氏心裡知曉這些現在拼命湊過來的只不過是看中了他們家的勢罷了,因此不用衛先生提醒,便把嘴巴抿得緊緊的,半點都不鬆口。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女兒能力是賽過她不少,即使她看中了對象,也該讓安寧掌眼一把。
她每天睡覺之前,都忍不住伸手摸着那華貴的朝服,心裡數着安寧回來的時間。
這一數便數到了一號。
當安寧到家的那天,周家直接歡騰了,所有人都激動地看着安寧,周李氏更是摸着她的臉,又掐了一把她的腰,語氣十分欣喜,“哎呀,不錯不錯,在京城裡果然胖了,腰圍都粗了一寸。”
安寧原本臉上的笑臉頓時便垮了下來——揭人不揭短啊。
淚奔,那段時間伙食太好,她又處於長身體的階段,玉容每天還給她做宵夜,從不忌口的後果就是安寧腰圍粗了一寸多,經過在馬車上這段十來天的折騰,才稍微減下了一些。
周李氏見了安玲瓏後也十分的親熱,“玲瓏也來了。你今年夏天沒過來,我們全家都挺想念你的。”
安玲瓏也像模像樣地一個個問好過去。
等全家人開開心心地說完話後,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正好是吃晚飯的時間。
周李氏見了女兒,明明欣喜得要命,嘴裡還說道:“我一個快入土的老婆子,你給我求誥命做什麼?還不如給慧姐兒也求一個鄉君呢,看以前那些小瞧慧姐兒的人會不會悔青腸子。”
安寧噗嗤一笑,她娘真以爲鄉君是滿大街都是,隨便就可以求的嗎?
周李氏其實也就是嘴裡說說,心中別提多驕傲了,現在走出去,誰不羨慕她生養了安寧這個賽過一百個兒子的好女兒。
“娘哪裡老了,娘明明還可以再活一百歲的。”
周李氏笑罵道:“那豈不是成了老妖怪了?”大周就沒有活得超過一百四的人。
因爲安寧回來的緣故,周李氏特地把張青青李南也叫過來一起吃飯,連同現在還住在李家的王依依也一起過來。
張青青現在的肚子已經有七個月了,差不多再兩個月就要臨盆,她挺着個大肚子,李南一臉緊張地攙扶着他,張青青倒是十分淡定,還笑着跟安寧祝賀。王依依仍然是十分內向的樣子,只是向安寧請過安後,便一聲不吭地坐在角落中。
安寧一臉敬畏地看着舅母的肚子,說道:“早知道還不如把飯菜擺舅舅家呢,省的舅媽還得走這一趟。”
張青青笑了笑,“不礙事,我現在每天都會出門走上一刻鐘,衛先生也說了,每天走一會兒,生孩子的時候也有力氣。”
周李氏也點點頭。
李南更是笑道:“過來讓肚子裡的孩子沾沾他未來表姐的喜氣,他能有安寧一半的出息,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兩家坐成一桌,加上安玲瓏,熱熱鬧鬧地吃過這一餐。
因爲安寧回來,以及還有安玲瓏這個客人的緣故,這一頓飯十分豐盛,十個菜色將大大的桌子擺的滿滿的。安寧之前特地根據現代常常使用的那種輪轉桌子,定做了一張,今天周李氏便特地將這桌子搬出來使用。
因此可以保證到每個人都不用移動身子,就可以將想吃的菜色轉到自己的面前。
安玲瓏看得眼睛發亮,直接說道:“這法子好,等我回去以後,也要讓人訂做一張。”
安寧笑道:“你家吃飯應該有丫鬟伺候吧。”一般也不用自己夾,想吃哪樣,眼神掃一下,自然有丫鬟做。
安玲瓏搖搖頭,“我奶奶不愛這套,覺得自己夾的東西吃着香,不讓丫鬟伺候呢。”
久而久之,他們家也就習慣了這樣。
周李氏對此很有共鳴,“就是,吃飯要人伺候做什麼?又不是沒手沒腳。”
安寧嘴角抽了抽——娘啊,根本就不是這個問題好嗎?
周李氏看安玲瓏越發親切了,真是個好孩子。
周家並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因此在吃飯的時候,不少人問安寧進宮賀壽的事情——整個開原縣也就安寧一個人進了皇宮。
安寧挑揀着說了一些,玲瓏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聽得大家都是悠然神往的樣子,周李氏則是努力記住女兒說的那些,打算等明天去向街坊鄰居炫耀一下。
吃過飯後,安寧又開始分從京城中帶回來的禮物了。那個紫檀木箱子早就被她收了起來。
張青青在場的關係,她便直接當場給她,就連王依依都分到了一個精緻的金釵,她眼神明明充滿了渴望,手上還是推卻着:“這太珍貴了,我不能收。”
張青青收到安寧送給她的一對步搖,拿在手上把玩着,笑着對自己的表姐王依依說道:“既然是安寧給你的,你就收好了。”她沒說的是,這東西到時候再嫁的時候當嫁妝也體面。這樣好的金釵,即使是城裡的地主家的小姐也不一定能有一隻呢。
安寧直接挑選了兩對皆是鳳凰的首飾,還直接選了一個,插在周李氏頭髮上,語氣愉悅:“以後娘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帶着這些首飾出去同那些官夫人交際了。”
周李氏這才知道女兒特地給她求得誥命的用意,無非是不想讓她在別人面前低人一等罷了,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有這樣孝順的好女兒,她還有什麼可要求的呢?
儘管周李氏的三個兒子都沒活下來,其中周安平還死得十分不光彩,但是有安寧這個女兒在,整個開原縣誰會說她命不好?誰又敢說?甚至所有人對她都要羨慕得流口水,覺得她是積了十輩子的福分。
周李氏也是這樣認爲的,看着女兒帶着笑意分禮物,趁大家不在意的時候,拿出手絹擦了擦眼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安玲瓏這次過來也是帶了禮物的,因爲吃過飯已經晚了的緣故,她今晚便直接要住在安寧家。
周李氏本來打算把她安排在客房,但玲瓏表示她和安寧一個房間就可以,不用那麼麻煩。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安寧嚴重懷疑,這個人純粹是想要對西遊記一睹爲快纔會如此。
等分完東西后,安寧本打算帶安玲瓏回她房間,舅舅李南卻拉住了她,說道:“安寧啊,我店裡有些賬本有點混亂,你幫舅舅看一下。”
張青青說道:“何必麻煩安寧,我來看就可以。”
李南嬉皮笑臉道:“哪裡能讓這個勞累到娘子,安寧向來聰明,那賬本她用不了半個時辰就可以搞定。”
張青青不贊同地搖頭,“安寧纔剛回來呢,要看也得等明天再看。”
安寧見她舅舅這樣的態度,隱隱猜出舅舅恐怕是有別的事情要同她說,揚起大大的笑臉,“舅媽你就別擔心了,我現在坐馬車可習慣了,根本不覺得累。”
這絕對是假話,她現在已經困死了,恨不得泡澡後直接窩在牀上再也不動彈。
李南直接回去拿賬本,又拿着賬本到書房中。
安寧在西廂房那邊已經弄了一個專屬於自己的書房,因此周家這個書房平時主要是聰哥兒和金寶寫作業用的,他們兩個現在都在學校,書房便沒有人。
安寧讓桂圓在門口守着,對李南說道:“說吧舅舅,有什麼事要找我?”
李南難得有些猶豫,他期期艾艾說道:“安寧啊,你能不能想法子送走王依依?”
安寧本以爲他是有什麼事情要請求她幫忙,李南這個舅舅向來疼愛她,若是在她能力範圍內,她肯定會幫一把,誰知道居然是送走王依依這件事。
她怔了怔,反問道:“她是不是有哪裡不好?我聽說她手腳勤快,從來都是悶頭做事,更是從不往你面前湊。”即使是她娘對她也沒得挑剔,張青青更是十分信任這位表姐。
李南有些惱怒,“那是在你們面前!在你們面前,她當然裝得很好了。你不知道,她在我面前,時不時就露出一截手腕,或是展現一下她的脖子,當我沒見過世面,看不出她在刻意勾引我呢。”
安寧條件反射吐槽:“舅舅你以前的確是挺沒見過世面的。等等,你現在又是從哪裡見過那麼多世面的?”
李南有些無語,“安寧啊,你現在的重點不是應該要如何幫舅舅嗎?”
安寧皺起了眉毛,“你確定她是刻意在勾引你嗎?”如果她舅舅說的是真的話,那麼這個王依依的心機很重啊,還知道得在他們面前裝出一副端莊婦人的形象。
李南冷哼一聲,臉也黑了起來,“你不知道,我差點有一次就中招了。有次青青擔心我太累,讓人給我燉了雞湯,她居然還往雞湯中放催情的藥,恰好我當時肚子不餓,那幾天又胃口不太好,直接把雞湯給了李大足,這才發現雞湯的不對勁。”
李大足也是李南的一位朋友。
安寧問道:“你沒告訴舅母嗎?”
李南恨得直咬牙,“青青現在七個月了,你說我敢直接告訴她嗎?萬一那女的倒打一耙,說我對她心懷不軌才誣陷她,你知道她在青青和姐姐面前又表現得很好,到時候倒黴的說不定是我。再說了,就算青青信我的話,肯定也會氣得動了胎氣。”
李南快四十歲了,纔有了這後代,自然對張青青的肚子緊張寶貝到不行。加上之前謝憐兒的事情,李南對於這種外表纖弱卻又十分會勾引人的類型已經產生了心理陰影。
安寧點頭,對舅舅表示讚賞,“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舅舅果然變聰明瞭不少呢。”
李南又說道:“現在放她在青青身邊,我也不太放心,我已經同城裡的人牙子說好了,這兩天就去買個婆子,專門放青青身邊。等青青做月子的時候還可以伺候她。”
李南現在還真沒有那些花花心腸,一方面是由於以前的謝憐兒,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張青青越來越好看的緣故。無論是周家還是李家,都深受安寧美容保養課程的薰陶,張青青更是每天都會往臉上敷那些純天然的護膚品,直到現在懷孕了,纔沒有使用。任誰見了成親後的張青青,都會誇她比成親前要好看不少。正所謂一白遮百醜。李南內心深處住着一個顏控,既然妻子好看,他看妻子就可以,看別人做什麼。
安寧笑道:“也可以,倒不如我這幾天讓衛先生在舅媽身邊照顧一下,對外就說是舅母這兩個月就要;臨盆,有備無患。再說,我也可以讓衛先生幫我盯着王依依,衛先生可是在宮裡歷練了許多年,王依依那些小伎倆根本忙不過她。她說出的話語,我娘肯定會相信的。”
李南大喜,“果然還是安寧你能幹。”
安寧神色轉冷,“至於王依依,我也會派人去舅婆那邊調查一下她的事情,看她是自己起了這個心思,還是被人給慫恿的。”無論是因爲哪個原因,王依依在勾引她舅舅的時候,可沒想到張青青是她表妹,還很懷着身子,若是出了事很有可能一屍兩命,其心可誅,安寧肯定不會讓她好過的。
讓李南做生意他倒是拿手,讓他耍這些手段他就抓瞎了,因此李南纔會特地尋外甥女來幫忙出主意。
他問道:“要不我過去問問?”
安寧含笑道:“不必那麼麻煩,我現在手下也有些人手可以幫忙。”
在她離開玉山村的這段時日,蘇大他們也沒有閒着,私下暗戳戳地發展着隊伍,現在安寧可以使用的人手已經有三十多個了,這其中除了蘇大等幾個足夠信任的人,其他人甚至不清楚他們所服侍的對象就是安寧。這些人論身手的確不怎麼樣,但是收集情報已經綽綽有餘了。之前周臺平的事件中,這些人更是很好地歷練了一番,發揮了不輸給蔚海他們的作用。
安寧打算等天亮後就把蘇大他們喊過來。
李南則是一臉喜悅地等着外甥女的手段,說起來李南的性格也是好玩,若是一般的長輩知道外甥女所做的那麼多事,說不定還會說上例如“手段太狠”“沒有慈悲之心”的話語,但李南不一樣,他只會覺得安寧厲害。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安寧纔會同這位長輩如此親近,雖然這長輩有時候也不太靠譜,但好歹也越來越像模像樣了。
做戲就要做全套,安寧也將賬本順便一起處理好了,從賬面上來看,這錦上添花的生意的確越來越好了,一個月算下來,純利潤也有一兩百兩,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李南又買了好幾個幫忙的人手。
李南也順便提了一嘴糕點店的事情,“我打算這店也留着,作爲所謂的分店。”
安寧知道李南當初也是在玉山書院對面買了鋪子的,而且面積比現在的店鋪要大一些,她點點頭,“這主意不錯。不過必須得保證質量不能下降,墜了名頭。”
“那安寧你呢?你要不要也開個分店?”
安寧失笑道:“不用了,我這邊不比舅舅你那裡,想要培養出像雨歌青芽那樣的可不容易,說起來我當初也是運氣好,無論是雨歌還是青芽在這方面都挺有天賦的。再說了,物以稀爲貴。”
她現在蝶戀花想賺更多錢其實沒問題,安寧事實上一直在控制着店鋪裡的產品數量,製造出一種供不應求的感覺,越發讓購買的人覺得這蝶戀花出品的纔是高等胭脂,不是隨便有錢就可以買到的。
安寧至今爲止,更多的是在塑造一個牌子。她若是要多賺錢,只需明年做種玫瑰花和茉莉花等原料即可。說起來,因爲多了京城這分店的緣故,安寧明年的確得種至少一百畝的花田,葡萄酒倒是可以仍然五十畝,再多的話,她也很難保證釀造出來的口感了。
她不在家中的這段時日,田地中的紅薯和土豆都已經結果,周李氏、周青梅等人都帶領着一干的佃戶將這些收好,慧姐兒則是把這些都稱量出來,數據記在紙上,等待安寧回來處理。無論是紅薯還是土豆的產量都不比玉米差,十分喜人。
安寧想到這件事,越發覺得自己這兩個月真的要忙死了,她還得把紅薯和土豆的一些食譜寫出來呢,土豆粉紅薯粉這些也是做糕點時常要用的。安寧想到了她前世喜歡吃的芋圓,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她趕緊收回發散的思維,幫李南迅速將賬算好,然後同李南一起走出去。
他們出來的時候,張青青仍然坐在椅子上同周李氏說話,她所坐的椅子周李氏特地鋪了一層的軟墊,背後還靠着一個枕頭,所以很是舒服。
張青青看見安寧後,笑盈盈道:“可算出來了。”
安寧抿嘴一笑,“今天的賬本有個地方比較難算,所以花的時間也就長了點。”
張青青根本沒在意這些,只是一臉慈愛地將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安寧想起自己之前還有一份禮物沒有分發,那就是她在京城之中買的鏡子。這鏡子可不是什麼銅鏡,而是跟現代十分相像的玻璃鏡,在玻璃上鍍上一層的水銀。這還是蔚家近幾十年重新弄出來。據說在穿越者蔚顯還在的時候,他也曾經弄出銀鏡,只是他死前不知出了什麼事情,秘方反而丟失了,導致玻璃鏡有一段時間都沒有怎麼弄出來,價格十分昂貴。直到六十多年前找回秘方的蔚家才用重新開始販賣玻璃鏡。
宣州也有店鋪賣玻璃鏡,但是價格死貴死貴的。蔚邵卿知道她想要後,直接送了一些運過來。
這些鏡子可不會像現代那樣四四方方擺在那裡,花紋十分精緻,各種花樣都有,並不侷限於圓形金子,像是菱花、海棠花、玫瑰等,新穎別緻,即使安寧見慣了現代的鏡子,最初猛地見到這種可以放在博物館的藝術品,也愛不釋手的。
馬車上的東西早就都搬到安寧房屋之中。
最大的一面是牡丹花樣的,十分富麗堂皇,而且還是那種可以將全身都照進去的鏡子,安寧直接指示人扛到周李氏房間中。
周李氏初見這種連臉上毛孔都纖毫畢現的鏡子,嚇得直拍胸口,一臉害怕,“這東西也太邪了……會不會把人的魂吸進去啊。”
安寧忍笑道:“娘,你就放心吧,京城中的達官貴族夫人都用這個呢。你好歹也是四品誥命,當然要有符合你身份的東西。你要是害怕,我就自己用了。”
周李氏一聽根本不會有事,連忙護住鏡子,又對着鏡子照安寧今晚才插她頭上的鳳簪,“誰說我不要了!給我留着。你們誰想要照,就來我屋裡。”
她頓了頓,又說道:“等你出嫁的時候,娘就把這個給你當嫁妝。”
乖乖,這麼大又這麼好的鏡子,一面恐怕就要幾千兩吧。她在沈家也是見過沈夫人使用的鏡子,但也就是那種比手掌大的,就那麼小,沈家的丫鬟還寶貝得要命呢。
安寧還是忍耐不住笑了,“娘,沒事,我這邊有好幾個呢,雖然沒你的大,但是也夠用了。”
說罷,拿出了蘭花圖案的讓人放周慧屋裡,周慧和她所用的鏡子大概是那種半身鏡。她自己則是選了海棠花。
菱花的則送給張青青,玫瑰花給了她三嫂,荷花的給了衛先生。這樣分一分,大鏡子基本都分完了,剩餘的是那種手掌大小的,手掌大的有二十個。但是安寧可不打算現在拿出來,在知道王依依私下勾引她舅舅後,若不是怕打草驚蛇,安寧都想將她送出去的東西收回來呢。
也許是因爲被她舅舅提醒了的緣故,安寧對王依依也格外注意了一些。
她發現在她把鏡子給張青青的時候,王依依的眼中閃過了羨慕和嫉妒,臉色還有些晦澀難辨。
安寧更是刻意對她說道:“可惜沒有其他鏡子了,不然就可以再給你一塊。”
王依依一臉受寵若驚,“我這樣的人哪裡配用這個。”
然後垂下頭一言不發,看上去老實到不能再老實了。
張青青問道:“安寧,這個鏡子多少錢啊?”
安寧漫不經心說道:“像我給舅母你的這面,在京城中大概也要一千兩銀子吧。我娘那個肯定還得翻倍。若是在我們宣州賣,你那面鏡子兩千兩都未必能夠買到。”
張青青嚇了一跳,倒沒想到這東西這麼昂貴。她深知安寧的性子,倒是沒有要退回去的意思。
安寧想着:鏡子的成本其實和玻璃差不多多少,現在玻璃雖然也貴,但也不至於如此離譜。看來蔚家是打算將鏡子作爲奢侈品發展的。
張青青畢竟月份大了,說了一會兒話後也疲倦不少,李南便要送她回去。
安寧對衛汀然說道:“先生,我舅母這兩個月正是最危險的時期,我又放心不過其他人,先生你不如幫我們照看一下舅母如何?”
衛先生並沒有什麼意見,她也看得出安寧這兩個月通常都得忙着農事,也沒有太多時間學習,加上她在周家呆的久了,對張青青也十分有好感,所以直接點頭應了下來。
周李氏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她只想着要去找好的產婆,都忘了還有衛先生呢。
安寧又以剛回來,在京城中見到衛先生熟人作爲理由,單獨同衛先生說話。
“先生,之前我舅舅說那王依依心懷不軌,在私下可以勾引我舅舅呢。你若是去了,便幫我盯着她。最好別讓她和我舅母單獨在一起。”
衛汀然這才真正明白安寧讓她過去的緣由,也嚴肅了表情,“這人心機倒是很深,在我和太太面前隱藏得很好。”
“若不是她隱藏得太好,哪裡會連我們都被矇騙過了。”安寧諷刺道,又再三拜託。
衛先生點頭接了這差事,左右安寧也說了,她大概會努力在十幾天內搞定王依依。她真正需要費神的也就是這十多天。
安寧又和她說了自己見太后的事情,衛先生聽到以前服侍的主人和朋友南風,眼神也溫和了許多。
等張青青他們離去後,玉容開始給安寧打熱水梳洗。
安寧直接拿出那些小鏡子,讓玉容、桂圓和紅棗各自挑選一面喜歡的。她事先則是留了兩面,一面打算送李豔、另一面則是送顧可欣。
桂圓嚇了一跳,“姑娘,這麼貴的東西真的可以給我們嗎?”
安寧點點頭,“我都聽我娘說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辛苦了。你們趕緊挑好,我還得拿三面給翠翠、雨歌和青芽,剩餘的再收起來以後做禮物送人也可以。”
桂圓聽雨歌她們也有,神經大條的她也就不計較什麼價格,直接選了起來。
在她的帶領之下,玉容和紅棗也各自選了一塊。女孩子對於鏡子這種東西都是十分喜歡的,選了後一個個放在盒子裡,盒子裡還鋪了好幾層的布,生怕不小心磕了碰了。
安寧一臉黑線,多少也能理解她們的心情。這樣的一面鏡子,在市面上恐怕也是要幾十兩銀子的。
至於安玲瓏,以她家同蔚家的關係,她從小就不缺鏡子這東西,早就捧着安寧的西遊記手稿看得津津有味的。
安寧洗漱後,她還捨不得放下,最後還是安寧催了又催,才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看得安寧一陣無語,至於嗎!不過就是洗個澡洗個臉而已。
安寧知道若是沒讓她看完,恐怕她一個晚上都翻來覆去睡不着,到時候倒黴的還是同她同牀共枕的她,因此對於安玲瓏洗過澡後繼續看書的行爲,她並沒有提出什麼意見,而是整理準備送人的禮物。
明天她打算直接進城找李豔,好歹先把皇后娘娘託付的事情交代一下。
等整理好了禮物後,安玲瓏總算看完了安寧現在手頭所有的存稿,兩眼晶晶亮地盯着安寧。
安寧無語:“先說好了,我這個月肯定是沒時間寫的,至少等我葡萄酒弄完吧。”
玲瓏知道她很忙,連忙道:“那十二月份我回去之前一定要再寫幾回啊。”
安寧點點頭。
玲瓏又說道:“你說,我排演那個三打白骨精如何?”
安寧點頭,“可以試試。”
兩人聊了一會兒天,便上牀休息去了。畢竟之前在馬車上休息得不是特別好,兩人頭一沾染枕頭就像是被傳染了睡衣一樣,再也沒有要開座談會的想法,直接陷入了夢鄉之中。
第二天起來後,安寧直接將蘇大喊了過來,吩咐他帶着幾個人去張青青的孃家州東村打聽一下王依依的事情。蘇大一臉堅毅地應了下來。現在的他能夠不再是以前那個任人打罵常常食不果腹的乞丐,他的兩個妹妹和姐姐也能夠住在溫暖的屋子,穿着得體的衣服,吃着美味的三餐,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女孩帶給他的。正因爲如此,蘇大才更不想讓安寧失望,想要做到最好的一切。
吩咐過後,安寧便帶着禮物去城裡找李豔了。
李豔若是沒有什麼事情,基本都在家裡。
見到她上門,李豔怔了怔,“我沒想到你剛回來就來我這裡。”
想也知道安寧剛到家肯定有一堆的事情要忙碌。
安寧隨口說道:“當然是想念你這邊的好茶了。”
李豔失笑道:“你家裡的茶可比我好。”
安寧現在身份不同凡俗,別人給她送的茶葉也都是好的。
安寧笑道:“茶再好,也需要美人泡才能發揮出他的好處。”
“又在胡說八道。”李豔還真親自給安寧斟了一盞的茶,“說吧,這麼早就過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安寧喝了一杯茶後將皇后的請託說了一下。
李豔怔了怔,如果沒有看錯的話,安寧似乎從她眼中閃過了一閃而過的憂傷。
她並沒有如安寧所想的那樣馬上應下來,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說道:“皇后娘娘怎麼會知道我的?”
安寧說道:“蔚家應該找你做了一幅屏風吧,那幅被作爲萬壽節禮物獻了上去,陛下直接賞給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似乎很喜歡你的手藝。”
三皇子當時的話以及皇后娘娘的回覆安寧也一併說了出來。
李豔嘆了口氣,那聲音是說不出的惆悵,她在安寧面前除了最初那放蕩的面具,來到開原縣後一直都是沉靜果斷的,難得見到她這樣的神態,安寧也很是驚訝。
是錯覺嗎?她怎麼覺得這其中似乎還有別的故事在裡面?
李豔看着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滿了太多複雜的味道,“我先看看那幅畫吧。”
安寧點點頭,她今天出門也是把畫給帶了出來的,她直接展開來。
李豔身子顫抖了一下,手指撫上那畫作,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笑,“這畫畫得真好。”
眼眶竟是有些紅了。
安寧怔了怔,忍不住問道:“李姐姐,這畫作上難不成有你認識的人嗎?”李豔的反應實在太過不尋常,讓她由不得這樣想。她想起李豔出衆的繡工,以及不輸給普通人家的氣度,她還讀書識字,懂算學,懂管家。
安寧已經不止一次猜測過她是落敗的官家小姐了。
李豔搖搖頭,“我是什麼身份?皇后娘娘又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同皇后娘娘有所關係?”
她說道:“只是這幅畫的主人,的確是我以前家中一位認識的人所作的。現在卻又再次看到,所以分外想念罷了。”
其餘的話卻沒有再說更多了。
她像是陷入了某種情緒一般,茫然地盯着畫,又像是透過畫在回憶着什麼。
半響,她復而說道:“這筆生意,我做了。”
聲音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彷彿之前那些失態都是安寧的錯覺。
安寧無心窺探李豔的過往,李豔現在的生活十分的平靜,而她本人也十分滿意這種生活,過往的日子於她來說,說不定是隱藏在衣服下的傷疤。她又何必爲了自己的好奇心,硬是讓李豔回想起那些她不願提起的事情呢?
她也只能用別的話語打岔,“好可惜,娘娘是個大方的人,她連準備的賞賜東西都給我了。原本還說若是不做這生意,那些東西就都給了我呢。現在可好,我可是大大損失了一筆。”
李豔對於她的用意心知肚明,也配合地說笑:“看你這副財迷的樣子,那些賞賜等下你直接挑選幾樣喜歡的再給我如何?”
“這可是讓我佔了大便宜。”
兩人又將話題轉到別的上面,最後安寧將那幅畫也給留了下來,讓李豔先琢磨琢磨。
在安寧走後,李豔將畫作攤開在她牀上,對着畫作出神。
她的手輕輕撫摸其中一個穿着粉衫的姑娘,半響之後,眼淚直接流了下來,墜落在畫紙上。
李豔深呼吸一口氣,將畫作收了起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