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猛火油畢竟是用來炸礦山的,火力驚人。
不過眨眼之間,整間醫館都被烈火吞沒。
灼熱的氣浪,嗆人的煙霧,薰得人連連咳嗽,顧寶瑛眼淚都禁不住流出來,顧不得任何,就要往外頭跑。
這瘋婆子!
竟然拎了一罐火油過來!
真是打了主意要來找她麻煩!
然而趙醬婆身材粗的跟水桶一樣,手上也淨是蠻力,只見她當即一把按着想要跑出去的顧寶瑛,一個狠勁兒使出,便是將身材纖弱的寶瑛一把推倒,隨後自己卻是轉身就跑出了屋子,並反手將屋門從外頭死死插上!
“開門!咳咳咳!快開門!”屋裡頭,顧寶瑛摔了一跤,渾身疼痛,趕緊爬起來拼命拍門,然而外頭卻無人迴應。
“咳咳咳!”
她被濃煙嗆得幾乎睜不開眼睛。
這時候算是明白過來,趙醬婆這瘋婆子是鐵了心要殺她,根本不會爲她開門,便趕緊跑過去,想拉開窗子跳出去逃命。
然而,她纔要走到窗邊,一根橫樑猛地劈頭砸下來!
“啊!”顧寶瑛驚叫一聲,下意識的敏捷反應後退着躲開,好險沒有被砸到。
她拍拍胸口,小臉上帶着幾分驚魂未定。
但這一根熊熊燃燒的橫樑落下來,卻是一下點燃了窗紙,整個窗子瞬間也被點燃,唯一的逃生口,也被封死。
這屋子本就年久失修,在猛火油的燃燒之下,更是迅速破敗,不斷有東西從屋頂掉落下來。
顧寶瑛只能來回躲避,求生無門。
很快,她就被逼到一個角落裡。
囂張的火焰,似乎將空氣也都灼燒地沸騰起來,灼熱的氣浪則不斷舔着她的皮膚,將她一張小臉薰得窒息通紅。
顧寶瑛心疼的看着她每日起早上山採摘晾曬,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草藥,就這麼被火焰吞噬乾淨,毀於一旦,看着這漫天的大火,想起前幾次的死裡逃生,內心中陷入一個絕望的念頭當中。
難道這一次,她真的必死無疑了嗎?
忽的眼前一片黑壓壓的陰影籠罩過來。
只見半面牆壁都倒下來,直直的朝着她所在的角落砸落,顧寶瑛幾乎是認命的閉上眼睛,擡手擋在頭頂……
“嘭!”
一聲噼裡啪啦的巨響之後,整個屋子,徹底坍塌。
而在外面,從趙醬婆成功將顧寶瑛關在屋子裡頭,眼見着火勢越來越凌厲,她便趕緊轉身,拔腿就跑。
這個時候,正是各家各戶要麼下地幹活,要麼在家裡洗衣做工,外頭幾乎沒啥人,趙醬婆根本不怕被人看見。
便是有人看見,哪又如何?
她在村子裡這麼多年,難道白混的嗎?
只要她一口咬定這事跟自己無關,誰也不能把她給怎麼樣了,就算是江鎮回來以後想追究,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他也拿不到什麼證據。
馮氏那個賤貨,就趙大趙二那個賤人爹一樣,身爲她趙家人,竟然還要離開?還要走?
不是要走嗎?
那她就讓他們這些賤人,一個也落不到好下場!
今日只要顧寶瑛死了,那賤人就沒了依靠,顧家失信於金四爺,金四爺便自會再將馮氏那賤人給帶走,讓馮氏受盡折磨!
趙醬婆眼神瘋狂,心中快意的想着,一路快速回到了家,先到竈房水缸裡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的喝着。
隨後,她衣袖在嘴邊一蹭,一絲森冷的笑意,彷彿無事發生過。
而此時顧家醫館的小屋子,那火勢起的又快又猛,烈火焚燒,房屋倒塌的聲音,並着一股濃煙吹進私塾屋子裡,才引得同在一個院子的私塾裡一羣大聲讀書的孩子們注意到。
“不好,是醫館!”江潮一見火勢是從那邊來的,便是趕緊跑出去,拎起院子裡的水桶,開始打水,要去滅火。
“醫館……寶瑛……”顧羨一聽,也着急了。
今天早上,寶瑛是跟他一起來這個院子的,他被知硯揹着到了私塾,寶瑛則去了醫館,也不知道現在人是不是還在裡面。
不過這一次,他不會再盲目急躁,而是對私塾的孩子們道:“這個院子着火就不安全了,你們都收拾東西先離開,排好隊伍,不能擁擠。”
他又喊了其中一個跑得最快的男孩子,交待他去叫知硯趕緊過來救火,問問寶瑛在哪裡。
男孩子一聽,趕緊飛奔出去。
其他小孩子們,則在顧羨的要求下,井然有序的離開院子。
等知硯趕來,所見到的就是倒塌了一半的房子。
“寶瑛!寶瑛!”他迎着火浪,朝裡頭連喊了幾聲,卻沒有任何的應答,那大火還在猛烈的燃燒着,如今只有先滅火,他拉住江潮,“你現在去把這些孩子們分配好,年齡小的出去喊人幫忙,年齡大的跟你去打水送過來!”
“好!”江潮來不及細思,聽從的點頭,迅速按照他說的,叫小蘿蔔頭他們出去喊大人過來救火,另外領了幾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去井邊打水,並給知硯送過來。
知硯則紅着眼,雙手青筋暴起,拼命壓抑着衝進火焰裡頭找人的衝動,強迫自己冷靜地一桶一桶的往房子上潑水。
很快,幾個年齡小的喊了不少人過來,一聽說顧家醫館失火,都是拎着水桶過來,和知硯一道加入了救火的隊伍中去。
足足一刻鐘之後,那大火才終於被撲滅。
最後一點火星,也都滅了個乾淨,只有一塊塊漆黑的木頭上,仍舊冒着嗆鼻的黑色煙氣。
“寶瑛呢?”這時候,江潮纔是想起來詢問,一臉的焦急。
他衝着成了廢墟的屋子連連大喊,卻也是沒有任何的應答。
“她不在家。”知硯沉着一張臉,盯着眼前這一片廢墟,“好端端的,怎麼會起火?你可有看到今日有誰來到這個院子?”
“沒有。”江潮搖頭,“大家都在專心讀書,誰會注意到外頭誰過來醫館這邊?”
“寶瑛,寶瑛呢!”徐氏聽到風聲,趕緊過來,一見這整間屋子都被燒得一片焦黑,坍塌的樣子,頓時眼前一黑。
若不是劉嬸扶着她,就是要暈過去了。
“怎麼會這樣?”劉嬸看着這一幕,也是傻了眼了。
“沒事。”知硯嘴上這樣說着,一雙手卻都在發抖,他剛纔沒讓人通知徐氏,就是怕徐氏擔心,可眼前這樣……
“這房子都塌成這樣了,再說,火勢那麼大,若顧大夫真的在裡面,怕是也活不了了……”人羣中,有人搖了搖頭,嘆氣道。
這話更是叫徐氏渾身虛軟,一下子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站都站不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悲慼的詢問道,話語裡盡是虛弱和難言的憤懣,“爲什麼我的寶瑛,一次又一次的,總要遭遇這種事情?”
知硯想安慰她,想說寶瑛一定沒事的。
然而看着這嚴重坍塌的屋子,滿目的焦黑,他卻一句自欺欺人的話語都說不出來,只有捏緊了拳頭,就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