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山,你爹爹臥病,你娘眼睛不好,可她們每天晚上,就是這個時辰,都讓你弟弟擡着牀板,到村口的大樹下等待。”
一家人在村口,靜靜地凝望遠方,無論是寒暑冬夏,哪怕冬日裡大雪封山,鐵山回來的希望渺茫,可一家人仍舊堅持着。
鐵山家在一處偏僻的小村裡,來往不方便,進城要趕着兩天的馬車,鐵山的爹孃,打聽不到他的消息。
他當初參軍的銀錢,家裡人只用了一點點,這麼多年,早已填補上去了!
他爹說,那是兒子用命換來的,他沒臉花!
“門外的女子,你們都清楚她的來歷,受過苦,如今沒了家人,她一直等着穿上大紅色的喜服,想要嫁給你……”
蕭陵川嗓音低沉,說出的話卻非常有感染力,想着一家人相互攙扶,在村口張望等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天帶着期望去,而又帶着失望而歸,那種感覺,讓人酸楚。
沒有消息,就一直等下去,如果鐵山不回家,他爹孃怕是去了都閉不上眼睛!
“可是……可……”
鐵山眼睛溼潤了,很是動容,如果能活着,他也不想死。但是蠻子着實可恨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難道你不想凱旋而歸,不想看蠻子的版圖,最後變爲大齊的領土?”
蕭陵川走之前,說了最後一句,“你是大齊的士兵,你也是你爹孃的兒子。”
至於疫病,通過最近記錄的數據上來看,疫病嚴重的人,都有好轉的趨勢,治癒的問題不大。
李海棠跟着蕭陵川出門,留下營帳中的士兵們低頭沉思,他們是該好好想想這些。
“夫君,你怎麼知道鐵山家裡的情況?”
李海棠對自家野人夫君豎起大拇指,他還說什麼鶯鶯準備喜服待嫁,她怎麼都不知道這些呢?
難到是鶯鶯求在他面前?
蕭陵川知道,卻沒和她說,李海棠跺跺腳,很是氣悶。
“鐵山是小隊長,但是他是先鋒隊的,自從糧草被燒以後,我就派人調查,看看其中有沒有蠻子的釘子。”
幾日後,蕭陵川得到消息,來回稟的手下,說了這一幕。
有爹孃,有個家在,都在等着鐵山回去。
至於鶯鶯的紅色喜服,蕭陵川揹着手,停頓一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這樣想,但是娘子當時對大紅色的喜服稀罕的很。”
李海棠面色通紅,她穿來沒多久,就被李老太太賣出去,秦家人來接親,她穿着喜服。
當時渾渾噩噩的,只想着逃跑,喜服什麼的,她都沒注意,根本不敢細看。
後來尋到機會,她扔下喜服做遮掩,自己逃了。
和蕭陵川成親,他準備的是一套龍鳳呈祥的紅裙,做工精緻,李海棠偷偷地摸着滑滑的料子,表現得很稀罕。
不僅是因爲成親,而是她這個穿越者,很少見到精良的手工刺繡,沒見過世面啊!
蕭陵川誤會了,以爲女子都對自己成親的喜服在意,所以才那麼說一句,提醒鐵山。
李海棠豎起大拇指,眸子轉了轉,突然覺得野人夫君學會忽悠了,怎麼辦?
前段小豆包非要纏着爹爹講故事,蕭陵川自己詞窮,就胡編亂造,什麼一隻小白兔,昏迷在雪地裡,被農夫搭救。
於是,白兔變成美貌的女子,來報恩,嫁給了農夫,從此二人過上幸福的生活。
豆包剛一歲,就被啓蒙愛情童話,李海棠很蒙。
而後有一天晚上,她問蕭陵川,“你在山裡那麼多年,就沒碰見過報恩的兔子?”
蕭陵川當即否定,他是獵戶不是農夫,野味是他的口糧,怎麼可能放過呢?早就不知道進誰肚子了。
若真說放過的,只有野豬。
李海棠捂臉,突然想起自家後山的野豬,見到野人夫君,雙方對峙幾秒,而後,在她以爲野豬要衝上來的時候,野豬撒丫子跑了,瞬間無影無蹤。
也是,備不住野豬的親戚被殺,它和蕭陵川是世仇。就算報恩,野豬精應該長啥樣?
但是打那開始,豆包就鬧着要養兔子,小包子的意思,現在養大,等着兔子報恩,他就不用花錢娶媳婦了!
“你兒子真精!”
想到此,李海棠沒頭沒腦地來一句。
“總比是個笨蛋好。”
蕭陵川面色平淡,嘴角微微地上揚。
二人還沒走到馬碧荷家裡,就見鶯鶯追上來,大喜過望,原本絕食抗議的士兵們,都肯吃東西了。
不僅如此,鐵山還和她道歉,說了很多中肯的話。
鶯鶯有信心,疫病一定能治好,等太平了,他們就成親!
得到好消息後,夫妻倆敲響馬家的大門,半晌,纔有個老頭兒顫顫巍巍地打開門。
李海棠認識他,老頭兒當年逃荒過來的,摔斷腿,走路有點跛腳,一直在馬家做活兒。
馬家解散下人,他沒地方去,因而跟到了鄉下,不求別的,只求一口吃食,死了後,有那麼一副薄棺材。
“陳伯,咋了?”
見陳伯的面色不對,李海棠趕忙問道。
馬家的宅院很大,主要集中在後院。陳伯沒說話,而是側過身子,李海棠很快看到一地的狼藉。
有柴火,桌椅板凳,全部是散架子的,院子中的花草,都被人暴力地連根拔起,泥土飛濺得到處都是,隱約聽到裡面嚶嚶的哭泣聲。
“碧荷?”
李海棠邁着大步往裡走,看着情形,是有人在家裡鬧事。
後院一角,馬伕人正蹲在地上,抱着頭痛哭流涕,而馬碧荷也紅了眼圈,但是他沒哭,而是在一旁小聲地勸着。
“伯母,碧荷,這是咋了?”
李海棠隨便挑一間屋子,屋內也被人打砸,紗帳都被人撕下來,扔到地上,還有幾個沾滿泥土的腳印,碎瓷片也丟得到處都是。
“娘子,你鞋底薄,仔細瓷片。”
蕭陵川隨後進門,眼尖地看到自家娘子的腳要踩到瓷片上。情急之下,他上前一步,直接把人打橫抱起,一個利落地翻轉,退出門去。李海棠眨眨眼,她就只感覺耳邊一陣風,然後就換了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