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自知之明

冬天的早上天亮的晚,天黑的卻早。

早上的時間就顯得格外短,一轉眼就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一道道精緻的菜餚擺上來,還有男客們笑聲寒暄聲不斷,雖然人不算多,可是也顯得極是熱鬧。

在大多掌櫃的陪襯下,溫子謙今兒在酒桌上也算是年輕有爲的年輕公子,哪怕他不喝酒,也有很多人找他寒暄,自然沒有時間再和圓圓眉眼傳情。

女眷相對來說就矜持很多,圓圓坐在姑娘們坐的一桌,言笑晏晏的招呼她們,順便聽她們說些清平鎮上的新鮮事。

紅豆生了孩子後,雖然胖了些,可是看着更添了些溫婉少婦風情,今兒來的又大都算是街坊掌櫃家的太太小姐,招呼起來更是態度笑容都恰到好處。

曉玉和圓圓背靠背的分開坐,各自招呼一桌小姐們。

坐在曉玉身邊的姑娘瞄了瞄鶴立雞羣的溫子謙,羞答答的問:“曉玉,你有沒有覺得,溫公子真好看;你家圓圓和溫公子定親了嗎?”

另一個姑娘反駁:“曉玉家的哥哥也不錯啊!”

有個姑娘就瞪她們一眼:“你們不害臊,要說也別當着曉玉的面說啊!”

“這又不是壞話,爲什麼不能當面說?”

“沒事,沒事,”曉玉對她們眨了眨眼,俏皮的低語:“說說又不會少了塊肉,其實今兒不湊巧,你們家的哥哥弟弟不是在書院,就是在外面奔波收銀子沒在,要不我們都可以大飽眼福。”

“對啊,我大哥和二哥都挺好看的……”

圓圓在邊上的一桌,聽到她們的話,也是忍不住笑,覺得她現在太會說話了,不僅恭維了她們家的兄弟,還免得姑娘們鬧起來。

外面寒風吹着飄舞的雪花,裡面酒香混合着熱氣騰騰的肉香,顯得很是溫暖。

這下雪天,官道上的客人也寥寥無幾,掌櫃們也坐的住,都覺的這是喝酒說話的天賜良機,女眷們散場了,他們還在那鬧騰。

紅豆去後面餵了兒子後,又趕緊回來,看見姐妹倆讓人再上熱菜,又準備醒酒湯,這才放心的笑:“你們姐妹都去後面休息一下吧,這邊看着一時半會兒的還不會散。”

圓圓看了眼雙頰緋紅,卻坐姿端正的溫子謙一眼,在孃的耳邊悄悄的說了聲:“娘,他……”

“我知道,我等下就會讓人扶着他去後院的客房歇歇。”紅豆今兒高興,也促狹的對她笑了笑,打趣:“都說女生外嚮,果然如此,就不關心你爹和你哥哥,就看到子謙了。”

圓圓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出害羞的神色,可是臉紅不起來,只能嘟着小嘴嘀咕‘娘也變壞了,’自己拉着曉玉下去了。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未時,大家也吃喝的也差不多了,這才各自告辭。

溫子謙知道自己的酒量不好,哪怕前來敬酒的人很多,也都是淺嘗即止,不過還是有點喝多了。

於成昭起身見他坐的端正,笑了笑:“子謙,你和我回去歇了歇吧?明兒還要回京呢。”

餘成剛送走了客人回來,聽到這話,笑着客氣了一下:“子謙你喝多了嗎?要不就留在這邊的客房休息一下吧?”

溫子謙下意識的看了餘成剛一眼,帶着溫潤如玉的笑容,鳳眼明亮的應下:“那我就打攪了,於叔您先回去歇着吧。”

餘成剛嘴角抽了抽:拜託,我只是客氣一下而已啊,你怎麼就當真了。

於成昭笑着搖頭打趣:“哈哈,這也是,你們以後可是一家人,那我先回去了。”

“哈哈,多謝於兄今兒能來……”餘成剛親自送他離開。

溫子謙看着丫鬟婆子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穩穩的走到後院,前面是三間正房兩間耳房,左右都是五間廂房。

他仔細的瞧了瞧,也不知道她在哪兒,又想見她,一時間很是糾結。

餘清佑卻上前來,熱情的道:“子謙,你先去我隔壁的客房歇一下吧?”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和圓圓成親,可是也休想在訂婚前和圓圓太過親近,再說自己也算是大舅子,爲難未來的妹夫那可是天經地義。

“那好,多謝了。”溫子謙跟着他往客房走,想着自己也睡一覺再去見圓圓。

不是他不想多待兩天,可是現在快要過年了,翰林院爺忙活起來,等過些日子皇上封印,大家就都能在家歇着了。

餘清佑送他來到客房,又讓高婆子在給他送來醒酒湯,自己這纔去正房。

他進去看着圓圓和曉玉在數銀子,走過去坐在她們的對面,好奇的問:“你們兩個小財迷,數清楚了沒有?總共有多少銀子?”

“一共收了四百二十兩,”圓圓很自然的把帳本遞給他,鳳眼含笑的看着他:“哥哥你臉好紅,沒有喝多吧?”

說完,給他倒了杯茶遞給他:“哥哥,喝杯紅棗茶。”

曉玉拿着仔細的把銀子裝到木盒子裡,嘟嘴嘀咕:“這可是連阮老夫人的八十兩,還有葛家,於家的六十兩都算上去了。”

又趴在圓圓的肩膀上,揶揄的笑:“圓圓,子謙哥哥的隨禮也是六十兩,你覺得他娶媳婦的時候,要隨多少銀子合適?”

餘清佑聽到妹妹的話,垂下眼掩去眼裡的黯然,或許自己很快就能聽到溫子謙和圓圓訂親的消息了,閉了閉眼,溫和的笑了笑:“曉玉你放心,給圓圓準備多少銀子,也會給你準備多少銀子,哥哥絕對不會厚此薄彼。”

“壞哥哥,你敢欺負我……”曉玉的臉紅了,起身就去打他。

圓圓在邊上笑的愉悅極了:“曉玉,你這是心虛了嗎?”

紅豆抱着兒子進來,見三兄妹鬧成一團,把兒子遞到圓圓的手裡,掃了一眼桌上的銀子,看着他們道:“現在我們家裡不會再有什麼大的開支,我就想着先把欠葛家的銀子還了,過年的銀錢這些日子也能賺出來,你們覺得可行?”

當初向葛掌櫃借銀子,而不是阮家借銀子,是爲了不讓圓圓在阮家難做人;可是現在還銀子,也是爲了不讓葛家看輕圓圓。

餘清佑也明白二孃話裡的意思,鄭重的道:“二孃說的對,等下我和爹去還,利息他們肯定不會收,我們再準備點禮物一起送去。”

“這樣一來家裡就沒什麼銀子了,晚點也沒關係吧?”圓圓心裡很感激他們爲自己着想,畢竟還沒定下親事,就借了人家的銀子,他們是怕自己以後矮了一頭。

“家裡的事你別操心,”餘清佑藉着這機會,光明正大的看着她的眉眼,神色堅定的道:“還有,先前葛叔來的時候,我已經和他說過,以後葡萄酒的紅利都送到你那;圓圓,你爲家裡做的夠多了,以後家裡就交給我吧?”

圓圓很高興他有這擔當,無奈的嗔了他一眼:“哥哥,你現在應該以學業爲重,別讓這些瑣事擾了你。”

感覺到她的關心,餘清佑的眼裡都是笑意:“學海無涯,玉山書院又是人傑地靈,我的資質最多隻能算是中等;我想再努力兩年,要是能考上舉人最好,要是不行的話,最好是能考上秀才,這樣我以後做什麼都能事半功倍,哪怕是經商,也能算作是儒商。”

“哥哥……”圓圓心裡也明白,餘清佑算不上絕頂聰慧之人,起步又晚,而且這打算也很務實。

餘清佑見她們臉上都帶着傷感之色,倒是笑了笑:“其實我們能有如今這日子,和餘家村比已經是一個天一個地了,我們都應該知足。”

“哥哥說的對,”圓圓沒想到餘清佑的心性還真的挺好,乖巧的問:“我們現在這酒樓地方大,二樓空着弄點什麼好?”

“二樓專門做甜湯好不好?”曉玉聽到這又興奮起來。拉着她的手:“冬天賣芋圓湯,湯圓,玫瑰茶什麼的,夏天弄點冰碗,綠豆湯什麼的,這樣女眷們肯定喜歡。”

圓圓沒想到曉玉這麼聰明,抱着懷裡咿咿呀呀後閉上眼睛的弟弟,壓低了聲音:“聽着很不錯,到時候可以養幾隻羊,羊奶可以做點心或者奶茶。”

紅豆笑着附和:“這很不錯,你小時候夫人身子不好,奶水不夠,多虧有羊奶,用茶葉和杏仁煮過後味道很不錯呢?”

餘清佑把手裡的茶盞放下,見圓圓抱着半睡半醒的弟弟,心裡一片柔軟:“這想法很不錯,這邊的茶樓不多,生意倒是很不錯。”

……

酒後高牀軟臥,實在是讓人睡得格外的香甜。

溫子謙被丫鬟叫醒後,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心裡鬱悶的不行,覺得自己錯過了和圓圓說話的機會,不過想到過些天皇上封筆,自己就可以去阮家看圓圓,這才梳洗好,精神抖擻的去吃晚飯。

晚上一樓已經有零零落落的客人進來吃麪,餘成剛乾脆讓大家在二樓出晚飯,一家子加上溫子謙這半個外人,倒也是很融洽。

吃了晚飯後,大家就換了桌讓婆子收拾碗筷,他們又喝起了茶。

餘成剛把一邊早就準備好的木盒子遞給溫子謙,笑着道:“子謙,這是先前向你舅舅借的四百兩銀子,替我向你舅舅道謝,請他下次來的時候到我這邊來坐坐。”

“好,餘叔要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儘管和我說。”溫子謙看着他笑了笑:“等些日子我還要和舅舅過來,到時候必定再來打攪。”

餘成剛爽朗的笑:“好,那我就等着你們來,今兒下雪,天色也不早了,圓圓你送溫公子一程。”

這還是先前紅豆提醒他送客的,要是不知道溫子謙的心思,留他住下也無妨,可是現在知道他們要議親,還是不要讓他住下,免得瓜田李下的傳出什麼流言蜚語。

自己被掃地出門了?溫子謙身子一僵,他本來還想和圓圓煮茶賞雪的,不過他卻回過神,笑着起身告辭:“伯父說的對,伯父,伯母,那我先告辭了。”

紅豆笑吟吟的看着他,柔聲叮囑:“這一趟辛苦你了,明兒我們就不送你了,下雪天讓趕車的慢點。”

“是,多謝伯母,我記下了。”溫子謙眼神灼灼的看着圓圓,心裡腹議:這還沒定親實在不好,兩人到現在也不能好好說話。

餘清佑也起身,很是體貼的道:“我也送你,這箱子我把你拿下去。”

溫子謙看着他雙手抱起箱子就先往下走,覺得自己手好癢,好想揍這未來的大舅子一頓;自己都被趕走了,他連這相處的時間都不給自己,棒打鴛鴦,好恨啊!

圓圓也起身,看着他展顏一笑:“下雪天冷,你早點回去歇着吧?”

“好,”溫子謙對餘成剛他們一揖,這才和圓圓一起走下樓梯,來到門口的時候,他就頓住腳步,鳳眼溫柔的看着她:“圓圓,你今兒真好看,我真想好好看着你,而不是和你分離。”

“難不成我平時就不好看嗎?”圓圓見他要解釋,笑着搖頭:“可惜今兒不是下雨天,要不我肯定留客。”

溫子謙喜歡看她笑的眉眼彎彎的模樣,讓人覺得心裡很暖,卻不捨的看着她:“你要在這天住幾天?再過七八天,我就不用去翰林院了,到時候再來見你好不好?”

“那個時候我應該回京城了,”圓圓看着他做出一副苦瓜臉,低笑:“你要是想見我,到時候去阮家找我四哥或者大哥都可以啊。”

溫子謙高興的一拍自己的腦袋:“對啊,我怎麼忘記這回事了,到時候我去找你四哥。”

圓圓見秋色已經從側面趕着馬車過來,又見溫子謙一臉鬱悶的瞪他,低笑:“好了,你先回去吧。”

餘清佑從馬車上下來,在雪花飛舞裡大步的走向屋檐下的兩人,臉上帶着淺笑:“圓圓,外面冷,你先進去吧,我送送子謙就好;子謙,銀子和幾壇醃菜,都放在馬車上了,你一路順風。”

溫子謙也知道他來了自己和圓圓也不能說什麼了,明亮的眼裡帶着溫柔:“外面冷,你們都進去吧?我們下次再聚。”

也知道自己這客人不走,他們不會進去,一揖後,轉身大步上了馬車。

圓圓見馬車離開了,自己也和餘清佑一起往裡走,關心的問:“哥哥,現在書院要放假了,你明兒也得回書院了吧?姜澄爍現在還好嗎?”

餘清佑點頭:“書院裡要末考了,我明兒早上就走,這次我沒和澄爍說日子,不想讓他分心,到書院放假再和他說。”

“哦,那明兒早上讓劉飛用馬車送哥哥去書院……”

……

下了一晚上的小雪,地上已經有了厚厚的一層雪。

溫子謙一大早就趕回京,因爲官道上都是雪,馬車就慢了很多,他們主僕乾脆不停歇的趕路,期待能在關城門前回京。

中午的時候在路邊吃了滾燙的辣麪湯,就又開始上路,過了些時候,馬車突然一震動,隨即停下,秋色很快就哭喪着臉來報:“公子,車輪裂開了,馬車不能走了,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可怎麼辦?”

溫子謙攏着披風下了馬車一看,皺眉問:“車上不是有替換的嗎?”

秋色不安的看了他一眼,不安的道:“公子,小的該死,這次出門忘記了把備用的車輪放上車了。”

“你可真是!”溫子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看到他凍得通紅的臉,無奈的嘆息:“那隻好等着,看看後面的馬車有沒有備用的,到時候買一個吧。”

因爲是下雪天,所以官道上的馬車並不多。

不過他們的運氣不錯,等了一會兒,就看見三輛馬車過來。

秋色心裡正愧疚着呢,看見趕緊蹦出去攔車:“這位大哥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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