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禮部複試過後, 宗澤一如既往的在家苦讀。這天,宗澤正在房中讀書時,家裡卻來了客人。

看到這客人,宗澤真是喜出望外:“松濤兄,你是什麼時候進京的?”

江松濤笑道:“我們年前都趕來了的。”宗澤怪道:“你年前都來了?那你住哪兒?怎不來找我?你是客氣過頭了吧?”

見着兒子這一連串的問,也不請客人坐下, 林淑芳嗔道:“你這孩子, 客人進門了也不知道請人坐下喝茶, 有什麼是坐下說也一樣。”

宗澤這才反應過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看我, 都高興過頭了。松濤兄快坐下吧。”

陳忠運也趕緊對一同來的江松濤父親道:“江兄請坐,小兒歡喜的過頭了,失禮了失禮了,請恕罪。”江二老爺連連笑着說無妨。

宗澤是真的高興, 幾年未見的老友, 突然得見,可不讓人歡喜的麼。幾人坐下後,因着有長輩在此, 宗澤頗是覺得跟江松濤說話說的很是不夠盡興。見爹跟江松濤父親也說的高興,乾脆拉着江松濤到他房裡說話。

別後最關心的當然是故土的人情事體之類的。宗澤細細的問了一遍, 江松濤也一一作答。聽着江松濤說到了晉江,宗澤頗是着急的問道:“晉師兄現在怎樣了?”江松濤笑道:“他很好,他去年前年就成親了。去年就添了個小子呢。”

宗澤聞言笑道:“這小子還挺快的。”江松濤笑道:“他也不算快,你知道吧, 你那表兄林高瑞可是當年成親,當年抱娃的呢。”

宗澤奇道:“你怎麼知道我表兄的?”江松濤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幾家本就有生意來往。尤其是你們家走後,金洲這邊的生意大部分都是你舅舅他們在打理的。我們家跟他們也就經常來往的。”

聽得江松濤知道舅舅家的事兒,想來他應該知道姐姐們的事兒,宗澤又向他打聽了起來。對宗澤姐姐他們的事兒,江松濤有所聽聞,但知道的不多。因此也沒說出個什麼來。不過,他寬慰宗澤道:“我們這次來,我爹也特意去打聽了一些消息的,估計現在正在給陳世叔講呢。呆會兒你去聽聽就知道了。”

說到這裡,江松濤致歉道:“很是對不住的。本來年前都應該來拜訪你們的。可是你知道,我在路上走了兩三個月,功課耽誤很多。我爹也怕我我們兩個知道對方來了,沒個定性,所以,就一直等到禮部複試完再來。宗澤你可千萬不要怪罪。”

宗澤笑道:“幾年不見,江兄說話也這麼有趣了。這事兒有什麼好怪罪的。哎,不過,我可是好奇,這晉兄成親了、高瑞哥也成親,不知江兄成親了沒?”

江松濤擂了宗澤一拳:“你小子也學會促狹了。沒呢,我爹他們說了,要等我殿試後再說這事兒呢。”宗澤明瞭了,這江家也是準備待價而沽了。

兩人漸漸說到了科考的事兒上來了。宗澤沒有問晉江這次鄉試如何。不用問了,肯定是沒過的,要不然這次肯定也來京了。

接着他們說到了這次主考官的事兒。這次會試的主考官設置規格空前的高,主考官乃是楊士奇,副主考官是金幼孜;這兩人不但都是翰林院侍講,而且都是內閣輔臣。

正副主考皆是內閣輔臣,從中也可看出朝廷對此次會試重視程度了。

說到考試,宗澤二人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滔滔不絕的交換着心得體會。因着宗澤已經在順天府貢院考過兩次試了,也算是有了些經驗。宗澤就將自己的經驗體會一一跟江松濤說來。

兩人這番話說的好不痛快,丁全出來進去的添了好多次茶。直到丁原進來請吃飯,二人才打住話頭來到席間。

故人來訪,可是讓人高興不已。宗澤跟江松濤痛快的喝了兩杯後,宗澤就主動放下酒杯勸菜了。宗澤知道自己的酒量,再多喝怕江松濤受不住。馬上要考試了,不能放縱。

席間幾人也是邊說邊吃。互相又問了很多。飯畢,江松濤父子告辭時,江松濤對宗澤道:“我們現在住在柳樹衚衕,那兒離貢院也很近。宗澤你日後可以去那兒找我。”宗澤點頭答應着,將江松濤送出遠門,親眼看着他上車而去纔回轉來。

感覺時間過的很快,眼見離會試日子越來越近了。宗澤也更是廢寢忘食的讀着書。最後想起高考時的倒計時。爲了讓自己更有一種考試的緊迫感,宗澤還專門弄了個會試倒計時牌子,每天換一張。這樣一來還真有一種高考的感覺。

轉眼到了三月初八。宗澤沒有如往常一樣早起讀書,而是在房裡呼呼大睡。今天一定要休息好,因爲,雖說是三月初九考試,但實際上三月初八半夜都要入場的。

這次考試,時間上可不像八月時那麼舒服的。林淑芳備的東西就多了好多,現在這天氣,仍然是很冷的,保暖是第一要務。可是,因着不允許考生穿夾層衣裳,這麼冷的天光穿單衣可是不行。

於是就花大價錢做了兩件沒有裡子的裘皮大衣裳,又裁了一大塊兒狐皮,給宗澤做了幾雙襪子,又讓宗澤帶了足足的銀子,才放下一點心來。

宗澤一覺快睡到了中午,起牀,熱熱的喝了母親燉了好久的雞湯,美美的吃了兩碗飯。吃飽了,又到院子裡轉了好幾圈兒纔回到屋裡繼續讀書去了。

今天讀書對宗澤來說就像是一種儀式,只是讓自己保持一種讀書的狀態而已,不具備多少實際意義。因此,宗澤稍稍看了幾章,就又跑回牀上睡了起來。

今天的晚飯又是豐盛無比的,宗澤也是捧着碗大快朵頤,可得飽餐一頓纔好,不然又是九天沒有好飯吃了。

吃完飯,林淑芳帶着宗澤又點檢了一番這次的考試衣物用具。怕宗澤心裡有負擔,陳忠運林淑芳二人也沒多說什麼,就讓宗澤去歇息。

宗澤從善如流的繼續睡覺去了,宗澤原想着白日睡多了,怕睡不着。可是常年累月的苦讀,讓身體積累了太多的累意,很快宗澤就又進入了夢鄉。

今天宗澤可算是睡了一天,可順天府貢院卻是從一大早就熱鬧的緊。現在貢院門大開,差役擺滿兩邊,在迎接主考官入闈呢。

喝道聲中,一隊儀仗齊全的隊伍緩緩而來,羅傘下一副軟轎上擡着主考官楊士奇往貢院裡而去。看着這聲威赫赫的考官入闈,估計很多士子見了,心中也會頓生大丈夫當如是的感嘆。

主考官既入,接下來就是副主考金幼孜入闈。爾後就是一應同考官等簾內官入闈了。

一應簾內官進去後。等了一會兒,又是一陣喝道聲響起,十三棒鑼聲響過後,又一隊迴避、肅靜、官銜牌、鐵鏈、木棍、烏鞘鞭、金瓜、尾槍、烏扇、黃傘等一應儀仗齊全的隊伍過來,這是今年會試的知貢舉官入闈了。

知貢舉官是由皇帝在每科會試前夕任命的負責全面綜理該科會試事務的官員,可謂是會試總管了。會試主考官的規格都如此之高了,會試總管的級別也低不了。

這次會試知貢舉官也是兩人,乃是禮部尚書陳迪以及禮部侍郎黃觀。兩位知貢舉入闈後,也拉開了簾外官入闈的序幕。爾後一應簾外官陸續入闈。

待內外簾官全部入闈後,貢院關門。待到晚上子時纔會再又打開,讓舉子們入場了。

亥時,丁全進來將宗澤叫起。宗澤洗嗽後,林淑芳又端進來熱熱的湯麪讓宗澤吃了。一應準備齊全後,大家幫着將準備的東西放到馬車上。丁全駕車,陳忠運陪着坐在馬車裡,一路將宗澤送到了貢院門口。

今晚的貢院門口熱鬧非凡。人喊馬叫,一片燈火輝煌。貢院外牆的荊棘也全部鋪好。宗澤到時,剛好開始開始搜檢進門。

這次入貢院,一應儀程在鄉試上加碼。宗澤來過兩次了,熟門熟路,很快抱着自己的東西來到地字六號。號舍裡的東西一如鄉試,只是蠟燭比原來多了一支,變成三支了。

宗澤還是如之前一樣,爲了保存體力,到了號棚就拉下桌案開始睡覺了。不過這次就沒去年鄉試舒服了,這四面漏風的號舍,在夜晚的寒風中更是冷的瘮人。

宗澤將被褥鋪好後,就趕緊將帶進來的裘皮大衣裳,一件放在頭頂遮風,一件緊緊的裹在身上。感覺睡了沒多一會兒,差役就過來開門敲鑼叫人起了。

宗澤知道,這是考試要開始了。

是的,考試馬上要開始了。現在主考官楊士奇正帶着衆位考官進行“誡誓”。此乃會試的一個必有儀程,在內外簾官入院之後、開考之前,要集體對天焚香盟誓。

現在主考官楊士奇正帶着衆人誡誓:“毋怠事,毋徇私,毋矯情示衆,毋炫直幹譽……有一於此,幽有鬼神,將孰欺乎?明有物議,將安逭乎?”

誡誓完畢考試也即將開始,主考官將第一道四書題出了出來。

這時,所有字號的巷子口的門早已經落鎖。聽到明遠樓傳過來的鼓聲,宗澤知道,這是第一題下來了。自此,從今日三月初九開始到三月十一第一場的三天考試開始了。

還是老規矩,首場首題要萬分用心。宗澤花了半天的時間去琢磨這道題。到了正午時分,草稿纔將將出來。

貢院吃食仍然是沒什麼可期待的,宗澤有了前次的操作,這次照常。宗澤一門心思的答題,第一場三天的考試宗澤順利的渡過了。

接着就是三月十二到三月十四開始的第二場考試。第二場考試按例要換號舍的。宗澤由地字六號換到了列字十號。第一天考到正午時分,宗澤本想如往常一樣問差役買爐子小鍋等,差役卻是搖頭不語。

宗澤一驚,出什麼事?怎麼管制突然一下加嚴了。爾後巡綽來的特別勤快,宗澤頗是奇怪,不過,現在正是考試的緊要關頭,這些不必放在心上。

不過,宗澤因着鄉試的那一出,人卻是警惕了好多。看目前這樣子,肯定是有什麼舞弊的事情被發現了。可要注意,不能讓自己重蹈上次的覆轍。

因着買不到加熱的東西,宗澤這兩天用炭可小心了,必得節省用,不然,熬不過三天的。於是,宗澤除了飯點兒,其它時候都是將炭盆熄了。他不敢吃冷食冷水,他一定要將饅頭烤熱了,將水考燙了才行。因此,炭必定要用再點子上才行。

這樣將就過了三天,宗澤還是順利的完成第二場的考試。第二場試畢,當晚又一次換號舍,這次換到了餘字號。

宗澤是餘字號二十七號,宗澤抱着自己的東西找到了號舍,將東西放好。就老規矩躺下睡了。當晚,宗澤時有聽到隔壁的咳嗽之聲。宗澤心道,看來此人是生病了,希望這位同號同學能熬過這三天,不然,真是一朝功德散盡了。

第二日,差役開了號舍的門,將衆人叫起後不久,鼓聲響起。這是第三場經史時務策的首題下來了。

宗澤一鼓作氣將第一題經論做完。快到中午了,但還沒到飯點,差役們還沒進來。坐了半天了,身上有點僵,看着號舍外的太陽還不錯。宗澤決定自己給自己放個休息時間。

宗澤走出了號舍,來曬曬太陽。現在巷道內有好些人在或三五人,或獨自揹着手在吟哦着什麼。因此,宗澤這出來曬太陽的行徑也不突出。宗澤沒打算走遠,就在自己號舍前走兩步好了。

這時,隔壁號舍的同學又咳嗽了,宗澤循聲望過去,一看,老熟人。宗澤走過去,輕聲叫了一聲:“松濤兄。”

江松濤看到宗澤,也輕輕的笑了笑,正要開口說話。卻是幾聲咳嗽先出來了。見狀,宗澤很是擔憂:“松濤兄想是着涼了。可得保重身體纔好。”考場內不便多說。宗澤稍稍說了兩句趕緊回到號棚繼續答題了。

今天答題很是順利,傍晚時分,宗澤都已經做完了經論跟史論。餘下的時務策三道,兩天時間,綽綽有餘的能完成。

可是江松濤的情形卻是越來越嚴重了。宗澤看他咳的越來越嚴重,非常擔心他熬不過三天的考試。

當天晚上,宗澤就聽到他咳了大半夜。宗澤長嘆一口氣,看來,明天得問問他的進度如何了。實在是擔心他完成不了。

第二天,宗澤瞅了個空兒問江松濤道:“松濤兄,你現在一共做了幾題了?”江松濤道:“唉,我咳嗽的太厲害了,昨天只做完一篇經論。今天無論如何要做完兩篇文章才行,不然,明天天黑前交不了卷。”

宗澤點點頭:“那你是的加快進度纔好。”中午時分,宗澤快到飯點兒時,宗澤對江松濤道:“松濤兄,你安心答題。呆會兒我幫你將飯食烤熱了再送給你。”江松濤連忙謝過。

江松濤緊趕慢趕的,在天黑了好久,才做完了兩道題。看看時候雖是不早了,但今晚不趕着做一下,明天還有兩道題,是沒辦法完成的了。

於是,趕緊咳嗽着準備謄抄。可是咳嗽不停,手抖的厲害,連着幾張紙都讓他弄污了。只得棄筆嘆氣。

宗澤雖是歇下了,但是也一直未睡着,他關心着隔壁的動靜兒呢。剛纔江松濤的聲兒,他可是聽得清楚的。宗澤嘆了口氣。真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江松濤謄了幾次都沒成功。後乾脆不謄了。還是趕緊寫剩下的文章好了。不談,明天時間真不夠了。於是,江松濤邊咳邊寫起了餘下的文章。

連日生病,又熬夜做題,到了第二天上午,宗澤已經看到江松濤搖搖欲墜了。宗澤問起他的進度來,知道他的文章兩篇都還沒謄抄,手上還一篇策論還沒開始。

宗澤想了想,科場上好像有不少代筆謄抄的事兒,不見那李鴻章還是別人代筆做題呢。不如自己幫江松濤一把吧。

宗澤加快了自己寫策論的速度。這是自己隨後一篇文章。又是自己的強項,宗澤做起來毫無障礙。

中午時分,宗澤已經做完了策論。至此,本次會試的第三場,宗澤已經完全做完了所有的考題。這次考試,宗澤感覺很是不錯,他預感自己這次成績必定不差。

待差役走後,宗澤來到江松濤的號棚,對江松濤道:“江兄,你將你沒謄的兩篇文章的草稿拿過來,我幫你謄了。”

見宗澤要幫自己謄卷子,江松濤趕緊不盡。這不是客氣的時候,江松濤看看時辰,再看看自己抖動的手,如果宗澤不幫忙,估計他今天天黑前是完成不了了的。

於是,江松濤謝過宗澤,就將手上的兩篇草稿遞給宗澤。請他幫忙謄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