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苦思冥想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個頭緒,眼看樓上快完事了,盼兒認命地跺了跺腳:“我先上樓去守着了,不然林思語會起疑心的。櫻桃姐,這個事你回去了跟柳娘商量一下,還有千萬要保守秘密。若是提前透露了出去,只怕咱們幾個人都沒命了。”
這點事,櫻桃還是很明白的:“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說漏嘴的,你快上去吧。”
盼兒點了點頭,轉身跑了,臨進門的時候還不忘在門口小攤上買了一把炒花生作爲掩飾。
沈大軍跟柳娘一樣,都是老實人,根本沒有想到那麼多彎彎繞繞,看盼兒走了,小聲問櫻桃:“櫻桃,這個小姑娘,能信嗎?”
櫻桃點頭:“我相信她,上次柳娘小產,就是這小姑娘給我透的信兒,讓我去找的金氏,不然的話,柳娘那天就沒了。”
沈大軍一想到柳娘曾經的遭遇,不禁心疼,堂堂七尺男兒頓時潸然淚下,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狠狠敲打着自己的腦袋:“都怨我,都怨我!要是我爭氣點兒,能給柳孃的哥嫂五兩銀子,柳娘就不會被他們賣進春風樓,也不會被李昌那個狗官贖身進了李府,受了這麼多罪。都怨我啊,怨我沒能耐!”
看着沈大軍這個樣子,櫻桃不禁搖了搖頭,這個沈大軍倒是個癡情的漢子,從小跟柳娘一起長大,感情很深。而且,柳娘進了青樓,還還懷過孕,他都沒有嫌棄過,一直不離不棄地守在外邊,就等着自己哪天攢夠了錢給柳娘贖身。
只是,老天不開眼,還沒等他把銀子攢夠,柳娘已經被李昌一張銀票買進了府裡做了小妾,這下沈大軍該死心了吧?偏偏不,每日下了工就在李府門口晃悠,就爲了能見到柳娘一面。後來也不知道從誰口中聽說,小妾在府裡都是最下賤的存在,他就把自己掙的銀子全都託她捎給柳娘。
這樣一個癡心癡情的漢子,哪個女人不珍惜?偏偏他們一對苦命鴛鴦,經歷了這麼多艱難險阻。
櫻桃擡頭看看天,心裡暗自祈禱,老天爺啊,你倒是開開眼吧,惡人活得逍遙自在,偏偏好人要承受這麼多的磨難。若是可以,您就成全了柳娘和沈大軍這對苦命的鴛鴦吧!
因爲給鄭如月鍼灸,小林霜這一個月以來幾乎都沒有怎麼回過家,不過好在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林媛的小弟弟過滿月的日子了。而鄭如月一個月的鍼灸也已經到了。
老煩閉着眼睛,給鄭如月診脈,雖然很久很久,但是林媛幾人誰都沒有催促一句,只是面上那焦灼不安的表情依舊出賣了他們的心情。
就連鄭如月自己也有幾分緊張,上次讓老煩診脈的時候,她還有些平常心,可是最近這一個月來,她總覺得自己的身子好像有了點不同,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所以,在她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這次鍼灸沒有白費。
終於,老煩輕輕嘆了口氣,收回了放在鄭如月手腕上的手。
聽他嘆氣,衆人心中都是一沉,莫非,情況不樂觀?
劉思齊只覺得自己的手都要顫抖了,他緊急抓住媳婦兒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道:“神醫,月,月兒,她怎麼樣了?是不是情況不太好?”
小林霜眨了眨眼睛,一臉疑惑,不應該啊,她都是照着師傅的吩咐做的啊,不可能一點成效都沒有的。而且,這一個月以來,她不僅把鍼灸和穴位練得熟熟的了,還跟着師傅身邊學了不少其他東西,診脈就是其中一項。
小林霜伸手在鄭如月的手腕上靜靜地診起脈來,雖然診得不是很熟練,但是畢竟也能摸到了一些規律。
在她看來,鄭如月的脈象雖然還很微弱,但是已經趨於平緩,不會像以前那樣時而急促時而微弱,這明明是好轉的跡象啊,可是師傅爲什麼嘆氣呢?
老煩見小林霜也在診脈,沒有立馬回答劉思齊的問話,反而問了問她:“怎麼,小丫頭你覺得如何?”
小林霜皺皺小眉頭,實話實說:“脈象平穩了許多,徒兒覺得,有好轉,而且,好了不少了。”
聽到小林霜的話,劉思齊鄭如月齊齊一震,好轉了嗎?真的好轉了?
林媛卻是不太敢相信自己小妹的話,畢竟她還小,接觸到的病例也少,不知道她說的對還是不對。
“先生,小妹到底說的對不對?”林媛都快要急死了,偏偏這個老煩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神態。還有那個夏徵還在那裡吃,就知道吃!
林媛一把搶過了夏徵面前的糕點盤子,賭氣似的扔到了一旁。
夏徵被無辜殃及,撇撇嘴沒敢吭聲兒,只是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看着林媛,再用催促的眼光投向了老煩。
老煩翻了個白眼兒,假裝沒瞧見某人威脅的眼神,捋了捋白鬍子,對小林霜不屑嗤道:“胡扯!這就叫好轉嗎?若是爲師親自動手,定然能有十分好轉跡象。偏偏你這小丫頭是個新手,還總是不聽爲師的話,如今好了,只有八成好轉的跡象。跟爲師的目標差了老遠!哼!”
小林霜委屈地撇撇嘴,卻一聲兒也不敢出,畢竟老煩說的都是對的,她總是在老煩給她講解的時候神遊天外,問一些有的沒的問題。雖然有些問題老煩很欣喜,但是有些卻是讓他惱火,因爲自己問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兒。
聽了老煩的話,小林霜趕緊乖乖低頭認錯:“師傅,以後徒兒再也不會不聽話了,您說什麼,徒兒就做什麼,絕對不會討價還價。”
這還差不多。老煩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邊兩人說得熱鬧,那邊劉思齊鄭如月卻是激動萬分,原來老煩嘆氣不是因爲沒有好轉,而是因爲嫌棄沒有痊癒啊。雖然沒有痊癒,但是能有所好轉,在他們看來就已經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好事了。
劉思齊摟住媳婦兒的頭,激動地連眼淚都氾濫了。鄭如月想起這麼多年來受的苦,她的,還有他的,心裡也是一陣翻騰。多少次盼着能有所好轉,多少次都從夢想的雲端跌落。這麼多年,他們承受的痛苦,恐怕也就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得到吧。
見兩人如此,林媛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出來。她彷彿看到了林家信和劉氏,也是這般苦苦守候了半年多,才終於讓林家信重新站了起來,劉氏當時也是這種心情。
林媛抹了抹眼淚,忽而覺得自己的小手兒被某隻熟悉而溫暖的大手所包裹,這種從手心傳達到心裡的溫暖,使她渾身都充滿了力量,無窮無盡的力量。
不過,偏偏就是有人那麼不解風情,非得在人家甜蜜萬分的時候過來潑冷水。
老煩冷冷看了一眼正在低聲互訴衷腸的鄭如月兩口子,開始了碎碎念:“行了行了,你們也別高興地太早了,老頭子我只是說她身子有所好轉,可沒有說她已經痊癒了。你倆這就開始激動地哭上了,等她懷上了孩子,你是不是得高興地從這裡跳下去?”
劉思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鄭如月也被老煩的話給弄了個大紅臉。
倒是林媛,把握住了他話裡的重點,急急追問道:“你說懷孩子?莫非我二舅媽她,現在就可以懷孕了嗎?”
聽林媛這麼一問,劉思齊兩人終於反應了過來,兩雙眼睛齊齊看向了老煩,那期盼的眼神都快要把老煩給蒸熟了。
老煩伸手把湊到自己面前的林媛的大臉給推了回去,而後執筆在紙上邊寫邊道:“還用問?你忘了我頭一次給她診脈的時候說的話了?鍼灸之後,還得服用湯藥半年,把身子調養好了才能受孕。還有啊,我可告訴你倆,想要在半年以後懷上個健康的孩子,那你們這半年裡就得剋制住自己,千萬不可以同房。若是同房的話,哼哼,那就不是半年的事了,恐怕一年都不行!”
雖然老煩說的話很直白,讓鄭如月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們還是堅定地點頭,表示一定會聽話。畢竟這是關係到他們孩子的大問題,可不能有一點馬虎。
老煩洋洋灑灑總共寫了三份藥單,還分別在上邊標註了一二三。
小林霜有些納悶,湊上來問道:“師傅,這個一二三是什麼意思啊?”
老煩瞥了她一眼,哼道:“這都不懂?一就是第一份,二就是第二份,三就是第三份。”
小林霜:……
將三份藥單交給劉思齊,老煩再次叮囑道:“第一份吃十天後換第二份,十天後再換第三份。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劉思齊猛點頭。
“嗯,裡邊沒有什麼名貴草藥,去一般藥鋪就能抓到,一日兩次,千萬不可偷懶。”
劉思齊點頭如搗蒜。
劉思齊鄭如月兩人在福滿樓住了整整一個月,雖然每天下午都可以出去逛一逛散散心,但是畢竟不是自己的家,沒有熟悉的人,連說句話都找不到對象,所以也很憋屈得慌。
再加上因爲鄭如月每天都得鍼灸,一天也不能隔斷,所以他們這一個月裡竟是連家都沒有回去過。
好在劉懷清和鄭如月的爹孃不放心兒女,總是隔三差五地來鎮上瞧瞧,還給他們帶了各種家裡自己做的好吃的東西,纔沒有讓他們太過孤單。
不過,念在雙親身體都已經很大了,鄭如月也不希望他們因爲自己的事而累壞了身子,後來就嚴令不許爹孃再來鎮上了。鄭如月父母一輩子就得了這一個閨女,自然寶貝地緊,閨女說啥就是啥,又知道閨女都是爲了他們老兩口好,也就真的聽話不再來了。
所以,一想起父母來,鄭如月的眼淚又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了。
劉思齊素來最知她心意,一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想念父母了,緊緊攥住她的手,在她耳邊道:“別傷心了,等明天給小外甥過了滿月,咱們就回家,我陪你回孃家住上十天半個月的,啊?”
劉懷清兩口子都是好說話的老實人,更是心疼兒女的好父母,像是別的公婆不許兒媳婦兒回孃家住的規矩,在他們家完全沒有。所以,劉思齊也經常帶着鄭如月回孃家住上一段日子。
鄭如月任由他擦乾了眼角的淚水,嘟着小嘴兒撒嬌道:“十天半個月嗎?不夠。”
劉思齊像哄小孩子似的,眯眼笑道:“那就一個月?”
鄭如月這才抿脣笑了。
林媛看着兩人甜蜜地樣子,不禁羨慕。劉思齊兩口子從小就認識,成親之後也有好幾年了,沒想到還跟剛剛戀愛時的樣子一樣,怎能不讓人羨慕?
夏徵看着林媛眼裡的神色,緊緊拉了拉她的手,輕聲在她耳邊說道:“等咱們成親了,咱倆肯定也是這麼甜蜜。”
林媛耳根子一紅,白了他一眼。
夏徵卻是笑得嘚瑟,以前他在她耳邊說這話時,小丫頭都會甩開他的手,反駁一句“誰要嫁你”!現在呢,不但不甩手了,連反駁的話都沒了。這不是進步嗎?
解決了鄭如月的問題,林媛心裡一顆大石頭也總算是落地了。想起明天就是他的小弟弟過滿月的日子了,林媛高興地邀請大家去林家坳參加小弟弟的滿月宴。
小弟弟的名字已經起好了,是林家信自己取的,叫做林永嚴。雖然跟老宅那邊斷絕了關係,但是林家信心裡還是有些懷念的,所以依舊沿用了永字輩來取名。
至於爲何要用這個“嚴”字,林家信也是絞盡了腦汁纔想出來的。他說,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有多大成就,但是,首先做人一定要嚴肅嚴謹,對自己嚴謹,事事不放鬆不懈怠,這就是他對兒子最大的期望。
劉氏一開始還有些嫌棄丈夫起的名字太過嚴謹,不過後來聽夏徵和林媛都誇獎這個名字好,也就不說啥了。好像只要是女婿說的,就全都對似的。
林永嚴的滿月宴,林媛打算大辦,畢竟這個兒子是一家人判了多年才盼來的,而且,依着劉氏的年齡,恐怕以後很難再懷有身孕了。
而大辦的另一個目的,其實林媛是想到了那個還沒出滿月的大弟弟的。她總覺得這個小弟弟是承載着大弟弟的期盼和生命降生的,所以,她要把沒來得及給大弟弟的疼愛,全數都給了這個小弟弟。
上次溫鍋時,林媛只是請了跟他們關係好的幾個人,這次辦滿月宴,林媛卻是請了全村人一起吃席。
流水席在農村裡很流行,只要是家裡有喜事,就會在自家門口或者是村裡的大道上放滿了桌子椅子,然後在桌子上擺滿各種食物,再邀請全村人一起來吃飯。一般人家會宴請一到三天不等,有錢人家則要更多。
林媛原本是想宴請三天的,但是林家信和劉氏兩口子都不想辦的太過隆重,而且林媛在鎮上還有三個鋪子要看着,實在是忙得很,所以,最後一致決定只宴請一天。
宴請的桌子椅子都是在村裡借的,他們提前把桂芝嫂子還有蘭花家把桌子都搬了來,連老村長家的桌子也搬了來,不過最後還是不太夠。索性,她就把家裡蓋房子裝修時剩下的木板都搬了出來,底下用磚塊壘好當桌子腿兒,上邊鋪上木板做桌子面,這樣的桌子還是挺結實的。
桌椅準備好了,再就是吃食了。農村人家過滿月,無非就是蒸饃饃,而且還要有新意。比如石榴饃饃啦,其實就是把饅頭做成石榴的形狀,裡邊包裹着紅棗當成石榴子兒,而且還要在饃饃的上邊用紅紙染上一點紅色。這樣一個漂亮又可愛的小石榴就做成了。
林媛家要過滿月的事傳開以後,在整個林家坳可是沸騰一片。以前跟林家關係好點的,都早早地過來幫忙了。關係一般的,顧着面子,也想着以後能沾點林媛家的光,自然也跟着來了。
當然,還有那些關係不好的,就像之前跟着某些人一起叫林媛小災星,甚至還當面數落過她的人,就不好意思再進門了。
不過,林媛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反正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她通過村長放了話出去,只要是真心實意給她家小弟弟過滿月的,她都歡迎。如此一來,也有不少人厚着臉皮來給她幫忙,其實就是爲了緩和關係而已。
說實話,林媛對整個村子裡的人沒有什麼特殊印象,因爲她一門心思都在忙着掙錢養家,哪裡有功夫去想今兒誰說我了,明兒誰罵我了?
所以,只要是來家裡幫忙和吃席的人,她都笑臉相迎,熱情地打着招呼。這樣一來,她這真心實意的笑容,自然也讓不少人放下了心結,過來跟她打破僵冷關係的人也就更多了。
過滿月最不怕的就是熱鬧,要是不熱鬧還不好呢!看到這麼多人來,林家信劉氏兩口子臉上也高興。人多了,代表大家對小孩子的祝福也多,爲了孩子當然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