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便將研製出的含有豐富油脂的潤膚霜、潤膚露等借易記的商鋪推向市場,一時反響極好。至於華清堂的生意,她並不想開到西北,一來華清堂太顯眼了,人人都知曉那是她的產業,都這種時候還是低調的好;二來西北的市場也不如京城,就算開過來了,賺取的銀兩也不會達到她的預期,反而是懶得去操這個心的好。
十一月初,下了第一場雪。
一大清早掀開厚厚的夾板門簾出去,外邊一片晶瑩剔透的潔白。
雪已停,格外的薄而明亮的陽光照耀下來,雪地上呈現一種特殊的粉粉的感覺,格外高遠透明的天空令人覺得彷彿一切都盛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盒子中。
春霞站在廊上遠眺,呼吸着清冽的空氣,肺腑間一片清新,心情也情不自禁的愉悅了起來。
“一早上站在這兒,你不冷嗎?”年東南從身後而來,擡手替她理了理出風毛的襖子和外頭披罩的狐皮大氅。
春霞微微偏頭回眸,伸手握住他的手,溫熱的溫度傳遞而來。冬日裡,她最不喜歡的事情便是戴着手套或者捧着手爐,所以最喜歡他在身邊。他也知她這樣的習慣,遂用力將她的小手整個裹在掌心中,皺眉道:“有點涼了,咱們回屋去吧!”
“我不冷,”春霞奪手不肯,笑道:“你兒子不知道這會兒又跑哪兒瘋去了,我得瞧瞧他去!”
年東南笑笑,只好與她一同往花園裡走去。
老遠,就聽到年穆遠咯咯歡快的笑聲傳來,不時夾雜着飛虎汪汪的叫喚聲和奶孃、丫鬟們的聲音。
年東南生怕等會兒他們母子見了面春霞又要生氣,便忙笑道:“小孩子天性喜歡玩雪,難得這是咱們過來後第一場雪,讓他好好玩一玩吧!咱們遠兒身體好,奶孃丫鬟都看着呢,不會着涼的!”
春霞“撲哧”一笑,嗔他道:“你倒疼他,弄得我倒成了惡人了!只要他不惹事胡鬧,我什麼時候不許他玩了?”
年東南呵呵笑笑,趕緊道:“那倒是,遠兒也都說他的娘最疼他了……楮”
“咱們過去吧!”春霞撇撇嘴不置可否。大兒子那張嘴說出來的甜言蜜語,十句有九句半是不靠譜的。
得知他們要過來,銀杏早已派了丫鬟婆子趕着先來,在園中亭子裡籠上了炭盆,小火爐中燒上了熱水。
年東南和春霞並沒有就進亭子,而是站在園中空地上看着兒子與飛虎追逐玩雪、與小丫頭們玩雪仗。
轉頭看見他們,年穆遠拍拍身上、手上的雪渣子奔上前來,撲在春霞身上仰着頭笑着叫“娘!”,扭頭又叫“爹!”
春霞握了握他的手,涼冰冰的,白嫩的手心一片通紅,便笑道:“好玩嗎?玩了多久了?”
“沒有多久,奶孃才帶了我過來,爹孃怎麼不把二弟、三妹帶過來一起玩啊!”年穆遠揚了揚小小的眉毛。
“你二弟、三妹纔多大!還不會爬呢!”春霞不禁好笑,想了想不禁覺得兒子也有點兒可憐,府上沒有與他年紀差不多的小孩子,以至於他都沒有個玩伴。
“明年再下雪,他們就會玩了!”年東南笑笑,道:“你是大哥,帶着他們玩,不能欺負他們,知道嗎?”年東南時刻都不忘記對兒子進行手足教育。
“嗯!”年穆遠連連的點頭,說道:“我不會欺負他們的,我會保護他們!”
春霞見他答應得似模似樣的,忍不住好笑起來,向年東南笑道:“兄弟姐妹之間小時候哪有不打架的?他懂得什麼呢,你回回總跟他說這些!別說兄弟姐妹之間了,等將來娶了媳婦啊,只怕連娘都忘腦後了!”
“怎麼會?我看不會的!”年東南說着蹲下身去,扶着年穆遠的肩膀一本正經問道:“兒子啊,等將來你長大娶了媳婦,一定不能把你娘忘了啊,要記得好好孝順你娘、特別不能讓你媳婦欺負你娘!知道嗎?”
年穆遠不懂什麼娶媳婦,“孝順”、“欺負”兩個詞卻是懂的,立刻點點頭,“爹,我一定會孝順我娘和爹的,誰敢欺負我娘,我就揍她!”
雖是小孩子說的有口無心近乎玩笑的話,春霞亦不由心中柔軟起來,暖暖的,失笑道:“你跟他說這個,他知道什麼是媳婦呢!”
年東南還沒說話,年穆遠不服氣的道:“我知道我知道!”想了想又道:“爹管娘就叫媳婦,是,是——”是什麼,他說不出來,好混亂,一下子啞口了。
年東南和春霞相視都笑起來,年東南撫了撫他的腦袋笑道:“等過幾年你長大了就知道了!”又向春霞笑道:“吳大少奶奶生了個女兒,咱們的兒媳婦定了是吳家的千金,肯定是個溫柔嫺淑的大家閨秀,你就放心吧!”
春霞“呵呵”的笑了笑,不由得打量了一眼已經站不住想要蹦躂出去玩雪的兒子,心中微嘆。溫柔嫺淑?還是不要溫柔嫺淑的好,兒子這樣的性格,溫柔嫺淑的兒媳婦能進得了他的心、管得住他嗎?
“爹、娘,那邊開了好看的梅花,我去給娘摘了插瓶。”年穆遠指
tang着不遠處數株迎風怒放胭脂般鮮紅的梅樹說道。
春霞便笑道:“那就去吧!小心點別摔着了!”
年穆遠聽見她答應,歡呼一聲,呼喚着飛虎奔了過去。
“咱們也去看看吧!”春霞向年東南笑笑,見年東南微顯詫異,不滿的撇撇嘴,道:“難道在你們爺倆眼中,我就那麼不近人情,玩都不許他玩了?我可從沒有不許他玩過,是他自己有的時候太胡鬧了!”
年東南“呵呵”一笑,“那倒也是!我看遠兒也不小了,明年我要教他習武你看怎樣?”
“只要他自己願意,一開始你別要求太嚴厲就好。畢竟,他身子骨還軟,萬一弄出點什麼事兒來,對他今後的發育會有影響。”春霞便道。
“你不反對就好!”年東南笑道:“放心吧,循序漸進的道理我懂的。”
春霞不禁偏頭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們爺倆是不是背地裡達成了什麼協議了?”
“沒有的事!他能有多大,就懂這個!”年東南目光往別處飄閃。
春霞笑笑,也懶得同他爭執。兒子出生在這個以武傳承的世家,有的事情是遲早的事,她就算不捨,也無力阻止。
這一日,父子母子三個在花園中雪地上玩了小半天,堆雪人、打雪仗,玩的好不開心。年東南心中一高興,便笑着道這種天氣最好行獵,年穆遠眼睛頓時就閃閃發亮起來,磨纏着要去。
春霞也愛這個,不覺心動。
年東南便笑道:“聽說今天晚上還會下大雪,等再過三四天咱們再去,就去北城外三十多裡外那一片山谷林地中,那裡野雞野兔極多,還有黃羊、野鹿,不用着急。”
年穆遠於是又天天掰着手指頭數着日子。
果然這雪斷斷續續的又下了兩場,厚厚的積雪覆在平地上,一腳踩下去快到膝蓋了。年穆遠穿着內裡襯着柔軟絨毛的麂皮小靴子,一腳踩下去半天都拔不出來,饒是這樣,仍舊興致勃勃的唸叨着打獵。
這一日天光放晴,冷冽的空氣在陽光的穿透下顯出幾分暖意。用過早飯,春霞與年東南便帶着年穆遠、洪一等衆人出城打獵。
年穆遠還是頭一回出獵,興奮歡喜得不得了,穿着箭袖小棉袍、小靴子、戴着小皮帽,肩上掛着這幾日磨着父親做好的小弓小箭,興奮得小臉發紅,眼睛發亮,與洪一共乘一騎,一路上興致勃勃的說個不停。飛虎在他坐騎旁小跑着跟隨。
這一日衆人運氣不錯,天寒地凍,那些野雞野兔們哪兒跑得動?洪一等前幾日便知曉主子今日要攜帶夫人和大公子出列,早已吩咐下去,命人從山林中趕了一大羣的野鹿、野羊、麂子等野物出來以備這日射獵。
因此收穫頗豐,在附近的村莊中小住了一日,次日回府時,裝了足足兩大車的獵物。洪一等還活捉了數對野雞、野鳥、野兔、松鼠這些小動物送給大公子和夫人養着玩兒。
回到府中,才發現府中來了不速之客。
春霞看到一襲紫貂裘雍容貴氣的楚王殿下笑吟吟的看過來,手上牽着一個穿着白狐錦衣、跟年穆遠年紀差不多的小公子時,一下子就愣住了。而年東南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一半。
“永安侯、春霞!”楚王絲毫不把年東南的臉色放在眼裡,腳踏雲靴牽着那小公子從容上前,笑吟吟道:“聽說你們昨天行獵去了?怎麼樣?年大將軍出馬,收穫肯定頗豐吧?真可惜,本王若是早一天到就好了!不過,本王倒是趕上了好口福!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