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小幺正和落雁說着話,外頭稟報蘇子誠車駕到了大門口,李小幺忙讓紫藤送落雁從側門回去,自己站起來理了理衣服,往外接了出去。
蘇子誠到藕園看了魏水生出來,轉身看了看四周建議道:“到園子裡走走吧。”李小幺溫婉的點頭答應,微微走前半步,讓着他往後面園子過去,走走也行,反正她家園子小的可憐。
“王爺,我想••••••”李小幺話垂着頭,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什麼事?”蘇子誠忙追問道,李小幺輕輕呼了口氣,轉頭看着蘇子誠說道:“若不是這場意外,水生哥必能名列三甲,如今••••••這都怪我,水生哥雖說斷了一隻手,可他文才武略都在,水生哥又是個堅強有韌力的,我想上書朝廷,用從三品淑人的誥封換水生哥一個二甲功名。”李小幺停住步子,看着滿臉意外的蘇子誠,傷感的接着說道:“你不知道,這幾天,我心裡如油煎刀割一般,沒有片刻安寧,看到水生哥的斷手就恨不能把自己的手砍下給他接上,一閉上眼睛就做夢,夢裡全是血,這場禍事都怪我,若不是我太大意,若不是••••••水生哥的手都是因爲我的過錯才斷的。”蘇子誠滿眼疼惜的看着悔恨的要流淚的李小幺,正要說話,李小幺眼裡含着淚,仰頭看着他接着說道:“水生哥斷了手,再失了功名前程••••••我總得做點事彌補這個大錯,都說殘疾不入仕,可我昨天、今天翻查了兩天了,這不是朝廷明文定着的,不過是大家覺得該是這樣罷了,前朝施良施大人,就是個羅鍋,還有溫玉先溫大人,跛了一隻腳,可見也不是絕不可以。”
蘇子誠滿臉爲難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滴下的眼淚,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這中間的繁難,可無論如何,我都得盡了這份心,只有這樣,我這心裡才能安寧一點,才能好受一點。”蘇子誠忙點頭應道:“我也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要••••••不是我要爲難這事,這朝裡畢竟••••••還有郭家,寧意侯是這一場的主考,這事你知道••••••”
“我知道,可無論如何,我都要盡心盡力!盡了人力,只聽天命,王爺不要怪我。”李小幺聲音傷感卻堅決的說道,蘇子誠暗暗舒了口氣,心思飛快的轉了幾圈,痛快的答道:“我怎麼會怪你?你既有這個心,我縱不能成全,也必不會難爲你,你放心。”
“那寧王爺?”李小幺仰頭看着蘇子誠,滿是依賴的低聲問道,蘇子誠痛快的答應道:“大哥那邊我去說,這不是大事,你放心!大哥和我就是贊成,你也別太••••••想着這事,御史臺這一陣子也不安份。”
“我知道,只要王爺和寧王爺點頭,這事縱有不成,我也心甘情願認命了。”李小幺低聲說道,蘇子誠暗暗鬆了口氣,順着李小幺的話意安慰着她,沒說幾句話,李家的園子就轉了一遍了,李小幺沿着青石路將蘇子誠一路送出去,送他到大門口上了車,看着車子轉出了衚衕,雙手合什,長長舒了口氣,好了,這事已經有個八九成了。
人定時分,李小幺帶着幾分疲憊回到半畝園,魏水生傷勢已經好了很多,也不知道是西安敷上的藥粉的功效,還是呂華給的藥丸的功效,除了那天的兩粒救命藥,這幾天呂華幾乎每天差人過來探視,又送了不少極難得的滋補成藥和藥材,除了這些,寧王府、靖江侯府也差人送了不少難得的好藥材過來,李小幺不顧惜藥材,西安更是不在乎,什麼好用什麼,魏水生的傷處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癒合,身體也恢復的很好,說什麼也不讓李小幺再在他屋裡搭榻看夜。
沐浴洗漱後,李小幺散着頭髮,站在窗前伸展着胳膊出了一會兒神,慢慢晃到榻上,正猶豫着是現在歇下呢,還是再看會兒書,就聽到張嬤嬤在門外問着小丫頭:“姑娘歇下了沒有?”
“還沒有,嬤嬤進來吧。”李小幺在屋內應聲道,張嬤嬤掀簾子進來笑道:“有件事,得跟姑娘稟報一聲。”
“嗯,嬤嬤坐下說。”李小幺帶笑讓着張嬤嬤,張嬤嬤也不推辭,側着半邊身子坐到榻沿上,接着說道:“今天一早,明婉過來尋我,說昨天回去和她母親說了範家的事,她母親嚇得唸了一夜佛,她守着母親也沒睡着,想來想去,不去看看這心裡總也靜不下來,就來尋了我。”張嬤嬤一邊說,一邊小心的留意着李小幺的臉色,見她面容平和,心下微鬆,同情的嘆了口氣接着說道:“我想着這也是人之常情,這人,不就是講個有情有義,雖說她成親那陣兒和一家子鬧了些不愉快,可到底是一家人,又是這麼一路患難過來的,若是碰到事,就回家縮頭不出,這人也就沒意思了,我這麼想着,也就沒好拒了她。”
“嬤嬤做的對,我也是這麼想的,去看過沒有?”李小幺嘆了口氣贊成道,張嬤嬤擡手誇張的拍了拍胸口笑道:“我就知道姑娘也必定這麼想,姑娘那會兒正忙,我就斗膽做了主,跟西安說了聲,借他的小廝送明婉過去的,正好張大/奶奶和孫大/奶奶都在,要陪着去,後來是張大/奶奶陪着她去的,她收拾了一個提盒,我讓人又添了一個提盒。”張嬤嬤細細稟報道,李小幺輕輕點了下頭,想了想吩咐道:“往後她想去,只管讓她去吧。”
“是。”張嬤嬤答應一聲,站起來笑道:“姑娘早點歇下吧,這幾天勞心勞力的,還是早點歇下好,多少事支着你呢,姑娘也病不得。”李小幺笑着點了點頭,直起身子下了榻,張嬤嬤跟着進去侍候着睡下,放下帷幔熄了燈,悄悄退了出來。
寧意侯府書房一片爭吵聲,寧意侯郭敏達端坐在上首扶手椅上,陰着臉擰着眉一言不發,寧遠侯郭敏銳揹着手在屋裡團團亂轉,大爺郭訥芳和二爺郭訥語正吵成一團,寧安侯郭敏清正扎着手勸着兩人:“好了!別吵了!別吵了!好了!”
“行了!”郭敏達一聲暴喝,郭訥芳和郭訥語一起住了嘴,彼此氣哼哼的白了對方一眼,各自側過身子以示對對方的不屑,郭敏清舒了口氣,擡手抹了把額頭,往後退了兩步坐到扶手椅上。
“你也別轉了!坐回去!”郭敏達聲音雖緩和了些,卻透着濃濃的不耐煩,衝郭敏銳道,郭敏銳狠狠的盯了郭訥芳一眼,氣息不怎麼順暢的坐回到扶手椅上,郭敏達深吸了口氣,看着郭敏銳問道:“這事得慎重!”
“你說怎麼個慎重法?等她進了門,生了長子再慎重?”郭敏銳豎着眼睛又叫起來,
“你聽我說完!”郭敏達氣的臉色發青,拍着椅子扶手怒呵道,郭敏銳連吸了幾口氣,示意郭敏達往下說,郭敏達氣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深吸深吐了幾口氣,才接着說道:“阿蓉這事是大事,不能委屈了阿蓉,這我知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可你聽的這信兒,到底真假?”
“你說真假?樑王去樑地,是爲了送那小妖精啓程去太平府,那小妖精的誥封,就是酬她太平府的大功,她去太平府,是西安和南寧護送去的,你說真假?你說說,這話是真是假?”郭敏銳句句緊逼,郭訥芳皺着眉頭說道:“三叔,這幾句是真,也不能說就是句句爲真••••••”
“那賢侄你說說看,哪一句是假?哪一句是真?若都真了,這後果你來擔下了?”郭敏銳緊盯着郭訥芳,錯着牙問道,郭訥芳臉色漲紅又泛青,一時不敢接話,郭訥語幸災樂禍着郭訥芳的狼狽,‘譁’的抖開摺扇,搖了兩下,看着郭敏達誠懇的勸道:“父親,樑王這會兒對她正是情濃心熱,昨天咱們也都看在眼裡,她這會兒可頂着從三品的誥封!若真使了手段自求進府,樑王一來這會兒正迷着她,二來又是個擰脾氣,真收了她進府,就是寧王爺,也得捏鼻子認了,三妹妹還沒嫁過去,府裡就有了個有誥封的側室,往後三妹妹這日子••••••”
“三妹妹容貌才氣心計件件出衆,還怕她了?就是沒有她,往後樑王府後院的女子也少不了,也不多她一個!”郭訥芳打斷郭訥語的話駁斥道,郭訥語梗着脖子正要和他吵,郭敏達煩躁的呵道:“都能我閉嘴!”郭訥芳和郭訥語一起閉上嘴,彼此瞪着眼,卻不敢再吵。
“好了!娘娘說過,阿蓉的親事,阿蓉的事,是如今咱們郭家第一要務,娘娘的話從沒說錯過,好了,這事就以阿蓉爲重,咱們且退一步,一個女人,也不必多理會!”郭敏達揮着手吩咐道,郭敏銳長舒了口氣,面色輕鬆,風度也回來了,站起來笑道:“大哥說的極是,我這就回去安排。”一邊說着,一邊站起來拱手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