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了楚南與大榮的戰爭上。
寶春想到打從她被俘至今,前前後後都有十多天了,也不知道兩邊現在怎麼樣了。
尋陽公子說,自從她被抓後,兩邊便再沒交鋒,一直處於僵持狀態。
寶春說,楚南的實力一直未曾全部暴露,再加上她這次逃脫,難保他們不會發狠進攻,一旦發動進攻,那時輸贏將難以預料,畢竟將軍爹剛大病初癒。
尋陽公子搖了搖頭。
他身後的郭匡插話,“沈小姐有所不知,楚南世子的心思如今似乎並不在戰爭上,他現在正忙着封鎖全城,滿世界地找您呢,楚南王又是個深入簡出的,不太管事,楚南的一應事務幾乎全交給了兒子去管。”
“找我?”這不由得寶春不訝異,充其量她也只不過是敵方的一名將領而已,這已經是擡高了說,犯不着爲她如此大費周章,放下大業不顧吧?
另外,還有,他們目前仍呆在城裡,城門封鎖,他們要怎麼出去?
“未來皇后丟了,可不滿城找麼?”軟榻上的榮錚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
尋陽和郭匡沒吭聲。
寶春乾咳了聲,扭頭斜了他一眼,怎麼還沒忘這茬,這都多少年的老黃曆了。
室內有短暫的靜默。
偎依在尋陽腿上吃點心的熊孩子卻擡頭問了,“他未來皇后是誰?”
榮錚嘴角噙着笑,可那笑卻沒多少暖意,“這要問你孃親了?問她答應沒答應做人家的皇后?皇后,多尊貴啊,一國之母呢,只是,就怕他沒那個皇帝命……”
室內那是處處瀰漫着一股濃濃的發酵了的酸味。
寶春真想給他一拳讓他閉嘴,當着這麼多人,他也不嫌丟人,給他使了個眼色,讓他差不多得了。
榮小王爺是停住了,可那邊還有個不好糊弄的熊孩子,正一眼不眨地盯着寶春,等着她給出合理,不,合他心意的解釋。
寶春真要敗給這父子兩了,吃飯要搶,搶不過要打,打完再互相陷害,陷害完,還不行,還要一直對付她,夾板氣也不是這麼生的!
揉揉生疼的太陽穴,還待耐心解釋,“那個什麼,那楚南世子你也知道,腦子這裡八成有問題,說的話豈能信?大榮的皇帝是宮裡的白頭髮爺爺,他是哪門子的皇帝?再說,做什麼皇后,要做,那也是直接咔嚓了他,直接做皇帝……”
熊孩子滿意了。
其餘卻是目瞪口呆,沒想到她還有這麼高的理想,做皇帝?皇帝都能拿來調侃,她也是頭一份了。
中間的小插曲結束,又轉回了剛纔的話題。
尋陽公子說,“其實,楚南父子對於大榮來說,雖然是叛軍,可他們並不像以往那些爲了奪取皇權的野心家,處心積慮,不擇手段,只想把皇帝拉下來,然後自己坐上去,壓根不管民間疾苦,打仗給百姓帶來的苦難。”
他端起桌上的杯子,餵了口一直吃點心的熊孩子,“當然,這也不排除他們內心深處有這方面的渴望,畢竟,劉姓子孫誰沒有過萬人之上的希冀,但如果你出去城裡轉一圈,就會發現,在這父子兩的治下,百姓生活安逸富足,民風淳樸,有序,一個野心的奪權者,他的治下是不會有這種安祥的盛況的,他會增加重稅,徵收壯丁,去武裝他的軍隊,好用來給他充當奪權的工具。”
“不爲了當皇帝?那他舉起反叛大旗,背叛祖宗,是爲了什麼?”寶春不解質問,“楚南世子劉彥可不是你口中的仁義君子,你不知道,當初,他爲了招攬我這個大夫,不惜殺人嫁禍於我,我被投入天牢,我的歸濟堂也被封,要不是後來……我都要冤死在牢獄了。”
尋陽放下空杯子,郭匡趕緊續滿水,他這才端起自己喝了口說,“我想,即使你被判了死刑,最後也是死不了,這可能就是他想要的結果,在執行死刑前,想辦法將你從牢獄裡弄出來,這點對他來說是不難辦到的,你一個滿大街通緝的囚犯,無路可走,只能死心塌地在他的庇護下生活,爲他做事。”
寶春哼了聲,一把放下手中的杯子,“若真到了那個時候,我肯定是給他一包耗子藥,藥死他,我是斷然不會給這種人賣命的,他那是招攬人才,分明是逼人上梁山,還有上次,爲了……他幻化成女人,接近我,好在我有火眼金睛,一眼看穿了他,否則,還不知道怎麼被他耍的團團轉呢?你說他再好也沒用,我跟他仇深着呢。”
尋陽笑笑,“楚南世子幻化成女人?呵呵,想來他也是無計可施了。”
她這都氣的肝疼,胃疼,他那邊還笑。
寶春圓睜着眼睛,“你到底是那一國的?怎麼處處爲他說好話?要不是他,我能被抓到天聖教?那八個老頭一直都在虎視眈眈地等着殺我呢,我能活到現在,多虧我命大,不,應該是我那天上的娘在一直保佑着我,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拜他所賜……”
提到娘,那尋陽和郭匡兩人都微不可查地有些異樣。
尋陽放回了杯子,雙手交握,停了會兒說,“別誤會,我不是站在他們那邊。”
寶春想也不想,“這我相信。”不過,還是拿審視的目光看着他。
尋陽摸了摸鼻尖,解釋道,“我只是認爲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也沒必要再打。”
“這可不是由我們說了算。”寶春說,“戰爭是他們挑起的,你問問大榮的軍士,還有大榮的百姓,誰心甘情願打仗,那不是被逼出來的?”
“楚南與北烏接壤,更是大榮的門戶,也是最關鍵的一道防線,楚南地界,一旦發生異變,素有野心的北烏就很有可能趁虛而入,到時的戰爭就不是局部,而是全面,大規模的了。”尋陽分析目前的形勢。
這個寶春自然是知道,“尋陽公子說這麼多什麼意思?希望我做什麼?”
尋陽眼底閃過一抹讚賞,倒是很敏銳,“楚南世子雖然加入了天聖教,但據我的人稟報,這劉彥跟天聖教並不一心,似乎在防着他們什麼,天聖教的總壇在北烏,雖然還沒查到他們跟北烏皇室有何牽連,但至少你們真正敵人不是劉彥而是天聖教,天聖教的危害比起楚南來遠遠大多了,至於有多深,連我現在都觸摸不到,此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化敵爲友,加強邊界防範,而不是徹底剷除,即便剷除了他們,楚南之地誰來守?又有誰比楚南父子更勝任?做的更好?”
沉默了好長的時間的榮小王爺開口了,斜覷着尋陽,晃着手裡的書本,“打什麼主意之前,我勸你好好再想想。”
尋陽繃起臉,“沒大沒小,叫小叔。”
榮錚用鼻子哼了聲,瞅了眼膩在他身上的那小子說,“他喊你大叔,我再叫你小叔?我跟他一個輩分?”叫小叔,嗤,等着吧。
尋陽說,“我不介意啊。”
榮錚手中的書一把丟了過去,“我介意。”
得,這兩也鬥上了,寶春無語。
書在半道被郭匡接住,尋陽拿過撫平,又遞還給了他。
“再過幾天,榮老王爺就要到了,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應付他老人家吧?”
榮錚擡頭,“他怎麼來了?”
尋陽嘖了聲,“他怎麼不能來,你差點丟了小命,他能不來?再說,我想老爺子這次也不是沒有對付天聖教的意思,那八個老傢伙可是出自賀家,修爲了得,只是他們爲何爲天聖教賣命這點我還沒弄清楚……”
榮錚想了想說,“來了也好,那幾個老傢伙的確是棘手的很,老爹來了,勝算倒是大了很多,只是,現在我這樣,想要恢復如初,還需一段時間。”
“所以,我才說要跟劉彥化敵爲友,攻破了劉彥,不但少了一個勁敵,而且他還能成爲我們的助力。”尋陽接話。
榮錚說,“我不同意。”
尋陽瞪他,“我還沒說,你就不同意,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榮錚白了他一眼,“你都說的口乾舌燥了,我能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
“你這孩子。”尋陽說。
“是不是跟我有關?需要我做什麼?”寶春插話。
“除了看病,你能做什麼?”榮錚沒好氣地說。
好了,說到了點子上。
尋陽咳嗽了聲,看着寶春,“從劉彥一系列對你的行爲來看,他應該是需要你幫他做一些事,比如治病什麼的,而這些事對於他來說,又事關重大,他又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近來似乎事情有變,他很是急迫,每天都會親自搜尋你的蹤跡,他斷定你還在城裡的某個角落,只要他一層層搜,總會找到你……”
寶春接過來,“於是,你就安排,在某個地方他找到了我。”
尋陽說,“你也不用怕,這次是我們主動,他處於被動。”
寶春琢磨了半響說,“我同意,不過,事情待有我安排。”
榮錚從軟榻上坐起,看着尋陽,“你這什麼餿主意,你也不怕她被那楚南世子迷了去,那你到時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寶春的臉紅了下,不滿地瞪了那人一眼。
尋陽笑着說,“我看是你怕賠了夫人又折兵。”
寶春的臉都紅成了不知什麼樣了。
榮小王爺惱羞成怒之下,拎起桌上的茶壺就要丟過去。
郭匡趕緊上前奪了過來,“小王爺,趕緊給我,這是剛燒開的水,小心燙着。”
“你是怕燙着你家公子吧?”榮錚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