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擺好了菜,寶春將榮錚從牀上攙扶到桌前的椅子上,並拿了個靠枕,給他墊在背後,取來帕子讓他擦了擦手。
這一系列動作,對面的小酒一直冷眼旁觀,嘴角撇了又撇。
榮錚擡眼皮,瞅了瞅他那不滿卻又壓抑不發作出來的小模樣,眼底不由閃過一抹笑意。
寶春盛好飯,一人面前放了一碗,“吃飯。”
小酒瞪了那人一眼,抓起筷子,看了看桌面上的菜,“我要吃雞腿。”
寶春給他揀出來一個,放到了他碗裡,看他一眼,覺得這小子今天似乎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皮癢癢的感覺。
只是等榮錚的筷子朝向中間那鍋雞時,熊孩子丟下啃了一半的雞腿又叫了,“我要吃雞腿。”
聲音可洪亮了,估計院外的人,都能聽到,榮錚舉着的筷子也不由停到了半道。
“碗裡不是還有?”寶春沒好氣瞪他。
“我要吃雞腿。”熊孩子扯着嗓子,盯着那鍋,間隙還挑釁地看了眼對面的人。
嘿,這小子分明是故意針對他的,榮錚不由心說。
過分了啊,寶春使勁瞪他,給他使眼色,可臭小子愣是當沒看到。
寶春深呼吸了幾口氣,不想飯桌變成演武場,便拿起筷子,挑揀出另外一隻雞腿塞到了他碗裡。
一隻雞,兩隻雞腿,全到了你一個人的碗裡,這下總該消停了吧?
可這臭小子他不,成了心要找打似的,要完雞翅膀,要雞爪子,要完雞爪子,要雞脖子,沒完沒了了這是。
寶春火了,一鍋雞全端到了他面前,“你一個人給我吃完,不吃完,看我怎麼收拾你。”
寶春本以爲自己發了火,熊孩子會適可而止,可誰知那臭小子竟然一把把鍋扒拉到了自己的跟前,真就悶起頭吃了起來。
這給寶春氣的,瞪着臭小子的發頂半天說不出話來。
榮錚剛開始還有些逗弄的心情,可慢慢就心塞起來了,他可是病人啊,他需要補充營養啊,最重要的是這鍋雞也是他最喜歡的啊?
這小子一塊都不讓他吃,前不久他才捨命護他?這身傷怎麼來的這麼快就忘了?不思感恩也就算了,竟然還處處欺負他這個病人,白眼狼都不帶這樣的。
他現在沒力氣,他要趕緊補起來,迅速恢復元氣才行,否則,就不是沒肉吃這麼簡單了,很有可能連飯都不給吃了。
幸虧不是親爹,要是親爹早氣死幾百回了。
榮錚一邊這樣安慰自己,一邊抄起筷子伸向了熊孩子面前的那鍋雞,他還就不信了。
只是,筷子剛觸碰到鍋邊沿,眼疾手快,兇殘護食的熊孩子探手就抓向了榮錚的筷子,然後寶春和榮錚兩人就聽到,嘎嘣一聲,筷子從中斷爲了兩截。
兩人都愣了。
肇事者也有些怕了,拿小眼神瞅着孃親,下意識從凳子上出溜了下來,立正站好!
“那是什麼?”寶春蹭地站起,“手給我伸出來。”
熊孩子期期艾艾將試圖隱藏還沒來得及脫下的手套的手給拿了出來。
絲制手套?居然那麼厲害?
寶春臉上維持平靜,訓斥,“老實說,那是什麼?從那裡來的?”
小酒看了孃親一眼,“手,手套唄……”慢慢握起,試圖將戴手套的那隻受放下。
“伸好了,不許動。”寶春斜他,“我問你這是從哪裡來的,都告訴你多少遍了,出去不許惹事,不許惹事,你全當耳邊風了……”
小酒闆闆正正站好,“就,就我和大毛出去玩的時候,碰,碰到了一個大叔,他,他送給我的……”
“什麼樣的大叔,叫什麼,姓什麼,住在哪裡?”寶春追問,“你怎能隨便要人家這麼貴重的東西?之前都白教你了。”
他光知道人家長的好看,他那知道叫什麼,“就,就是大叔啦……”偷瞄一眼孃親,“我都說了不要,可,可他硬要塞給我……”他也沒法啊,當然了,他自己很喜歡也就是了。
寶春訓斥審問兒子的期間,榮錚慢悠悠地舀了一碗湯給自己,喝口嘖了聲,“好東西啊,名器排行榜上的東西,雖比不上鳳鳴劍有名,但也是差不太多,你這偶然碰上的大叔可真是財大氣粗,初次見面,說送就送了……”
寶春啊了聲,她看這玩意覺得普通不了,可怎麼也沒想到會不普通到都位列名器譜了?“不行,如此貴重之物,那能隨便收下,要給別人還回去才行。”
熊孩子聽了一臉的肉疼。
榮錚卻說,“他送出去的東西,那那麼容易還回去,頭次見面就送這麼大的禮,他也真夠大方的,不過,這也恰恰說明人是入了他的眼了。”對他可就從來沒這麼大方過。
寶春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不相信地扭臉看他。
榮錚放了湯碗,“在這個宅子裡,除了他,誰還能如此財大氣粗?”
寶春想了想,“要不讓白丁山給他送去,總感覺這樣不大好。”
“送什麼?”榮錚擡眼看她,“不送,給了就收着,好東西還能往外推,只是,下次不要再捏斷我的筷子了,這些也是錢買的,你當不要錢呢。”
榮錚撿拾起桌上的半截筷子,順道把熊孩子面前的那鍋雞也給順到了自己跟前。
熊孩子正受訓呢,敢怒不敢言,只能拿刀子般的小眼神不住掃射。
東西是沒送過去,可事情卻也沒結束。
吃完飯的熊孩子,被孃親從椅子上給拎到牆角蹲着頂盤子去了。
榮錚喝着茶,看熊孩子蹲牆角頂盤子,心情大大的好。
寶春剛把藥端給榮錚喝了,外面就有人通報,尋陽公子來了,說是來探榮小王爺的病。
寶春有瞬間的愣神,自從入住到這個院子,她滿耳的都是尋陽公子,但至今五六天過去了,卻始終未見主人的廬山真面目。
到了真要見到的時候,除了激動,竟然還有一絲隱隱的緊張。
尋陽公子該是什麼樣的人?是像美人師父那樣超人脫俗?還是像皇帝陛下那般威嚴在上,讓人深不可測,難以捉摸?
但她知道無論如何都不會像眼前這位主兒。
不過,多少有一點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人的武功修爲應該不低了,或者手下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能人異士?
不過,等見到真人那一刻,寶春卻驚的說不出話來。
真人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他,他竟然坐着輪椅,被人給推進來的。
這點,竟從未聽說,是他身上的強大氣勢讓人們遺忘了這點還是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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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這點,這人用美若冠玉都不足以形容,難怪世人都說十君子他應該在首位,那可不!
進來的尋陽一眼就看到了她,這母子兩看他的眼神倒是如出一撤。
旁邊的榮錚瞧見她那呆樣,臉黑了一層又一層,緊接着就頻繁地咳嗽起來。
寶春趕緊過去拍撫他的背,並將人攙扶到軟榻上躺着。
尋陽公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寶春給人打過招呼,就去泡茶去了。
郭匡推着尋陽來到了榻前。
只是,還沒等尋陽跟榮小王爺說上話,從他這個方位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蹲牆角頂盤子的小酒,正撅着屁股摳牆縫呢。
尋陽和身後的郭匡愣愣地對視一眼,還真是如此。
泡茶回來的寶春,察覺到尋陽公子的表情,立馬想起了什麼,三兩步走到兒子跟前,取下盤子,拎起兒子,拍打幾下,“你這孩子,你怎麼這麼調皮,什麼不好玩,怎麼偏偏喜歡頂盤子玩?這盤子萬一要摔了,難道不是錢買的?”
榮錚又咳了起來,這回是真咳。
郭匡低笑着扭過了頭。
尋陽卻是摸着鼻尖,滿眼笑意。
而沒事頂盤子玩的小子,卻是翻了翻白眼,對顛倒是非的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轉身就看到了尋陽,嗖的一下就竄到人家跟前去了,拉住了人家的手,“大叔,你怎麼來了?你是不是來教我彈琴的?不過,我又沒告訴你,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我都說罰……”接受到孃親的目光,趕緊改了口,“我都說頂完了盤子,就去找你,要不咱們現在就走吧?”
熊孩子東一棒子西一錘子的問題,問的尋陽公子真不知道該回答他那一個。
看到兒子如此模樣的寶春,臉是青一陣白一陣,太丟臉了!
至於軟榻上的榮錚卻是幾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又一聲。
個白眼狼的臭小子,他都爲他差點丟了命,也沒見過如此對過他,這還就罷了,他還不給他肉吃,這待遇,天壤之別。
榮小王爺的心是哇涼哇涼的,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看那尋陽公子的眼神別提多不善了。
尋陽摸摸小傢伙的臉,“今天可不行,適合你的琴還沒送過來呢,大叔今天來是來探病的。”
小酒斜了榻上那人一眼,不由嘟囔,“有什麼可探呢,指不定多好呢。”都能在孃親面前陷害他了。
寶春給人倒上茶水,又提到了手套,只是,每次剛一提及,總是被他帶偏話題,話題繞的越來越遠,遠的讓她都已經想不起來一開始的初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