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腦子嗡的一聲,就像是水塘裡被扔進去一個大大的鞭炮,咚的一聲過後轟得她腦子裡空白一片。
這個人……柴東他是瘋了不成?
他怎麼能拿這事來威脅他娘?
屋裡一直大喊大叫、分明都已經佔據了上風的王氏也似乎被這個消息給砸暈了。
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就嗚嗚的哭了起來。
王氏一向潑辣,在村子裡受了多大的氣也不會哭,只會插着腰瞪着眼指着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可是面對兒子的威脅,她卻一個叫罵的字眼都說不出來,最終只能委屈的哭。這就說明她是真傷心了。
春枝的眼淚也掉下來了。
她趕緊從肩上撈下小三子放到一邊,自己就衝進了房裡。
“娘!”她重重的在王氏跟前跪下了,“您別哭了,是我不孝,我錯了。您放心,這二兩銀子我不要您的,這事也和柴家沒關係,您別爲這事和相公鬧了,一切都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王氏立馬拿哭得紅通通的眼睛瞪她,“本來我兒一直都好好的,又乖巧又聽話,可自從娶了你,他就跟中了邪一樣,書不好好讀,就知道和那些鄉下人一樣挑水乾活,還把你的話看得跟聖旨一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早知道這樣,我一開始就不該給他娶你,那次你爹孃來接你我也該直接叫你跟他們回去,也省得你繼續在這裡帶壞我兒子,還把我們家都給坑成這樣了!”
她哭着叫罵着,還擡手就要往春枝這邊打。
柴東連忙拉住她。
王氏氣紅了眼,她這次連兒子都瞪上了。
“好啊,你現在是真不打算聽孃的話,死活就要護着這個死丫頭了是不是?”她咬牙切齒的說。
“娘,我剛纔的話還沒說完。”柴東卻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反說起其他的事,“這一次,您如果答應了我這事,我保證今年能考中童生,然後明年我再考個秀才回來。”
“你說真的?”王氏果然被他的話給勾去了注意力。
柴東點頭。“當然是真的。而我只要中了童生,以後每個月就能有一石祿米。東西雖然不多,可好歹能讓咱們一家吃飽飯了。再等我中了秀才,朝廷給的貼補就更多了,一年下來,那又何止二兩銀子?再說了,銀錢那些都是小事,只要我能中秀才,咱們柴家的名聲也能變得響亮起來,以後咱們在村子裡就能揚眉吐氣,其他人誰都不敢小瞧咱們了!”
他這麼一副美好的畫面描繪出來,王氏臉上的悲憤漸漸淡了,眼底還慢慢的浮現出一絲期盼來。
柴東趁熱打鐵,又繼續勸她。“所以娘,二兩銀子不算什麼,您就拿出來吧!我知道您手裡至少還留了五兩,就算拿二兩出來也還剩下三兩,夠我去縣裡趕考了。”
王氏猛地就從美夢中醒了過來。
“說了半天,反正你就是要護着她!”她氣憤的低叫。
只是,她最悲憤的時候已經過去,現在就算再生氣,那也僅僅只是生氣而已,並不見多少傷心。
柴東就點頭。“是。”
“哈,行啊,那你就護着她好了,反正這錢我不拿!”王氏嗓音又陡得拔高。
春枝又呼吸一滯。
外頭的小三子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連忙喵喵叫着跑過來,鑽進她懷裡在她臉上舔了舔。春枝低下頭,把臉埋在它軟蓬蓬的毛裡。
王氏見狀更氣得不行。“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就知道抱貓!這貓是你祖宗還是什麼?你給我把這貓給扔了!”
說着話,她就作勢要過來春枝手裡搶貓。
柴東趕緊轉身拉上春枝就往外走。
他直接把春枝送回房間。“你先在這休息會吧!”
春枝不解的看着他。“那你呢?”
“我再陪娘說說話。”柴東說。
他是打算對王氏軟磨硬泡吧?春枝擡眼看着他:“其實真沒這個必要。娘她不答應就不答應好了,我自己去想辦法。”
“我說了我會解決,我就一定能解決!”柴東的嗓音忽的一冷,“再說了,那十兩銀子本來就是你賺的。我們現在不過拿二兩的辛苦費出來,這又有什麼不對?娘她現在死死抓着這五兩銀子不放,她是打算傷透了你的心,叫你以後不管賺了多少錢都不再給她了嗎?”
春枝被他的低吼嚇得一個怔愣。
馬上,她就反應過來……這小子的話怕不止是說給她聽的吧?而那邊的王氏聽了這話,她卻沒有再吭聲。
柴東就把她給按在牀沿上坐下。“事情就這麼定了,你休息吧!我再去娘那邊。”
說完,他就推門出去了。
結果這一晚上,柴東都沒有回來。
春枝抱着小三子在牀上翻來覆去,一顆心提着吊着,也一晚上都沒睡好。
第二天天剛亮,她就連忙爬起來了。
不想柴東比她起得更早,他都已經挑好了半缸水了。
倒是每天都早早起來監督春枝幹活的王氏,卻直到現在都沒有一點動靜。春枝悄悄的看一眼柴東,柴東就衝她搖頭:“娘還在睡,咱們別吵她。”
他眼睛有些發紅,嗓音也啞啞的,應該昨晚上也沒睡好。
“哦,好。”春枝點點頭。想也知道,王氏昨晚上肯定也是又傷心又生氣,前半夜都沒怎麼睡。
只是這樣一來,做早飯的事就指望不上王氏了。還好春枝以前在孃家也做飯,只是過來這邊後廚房一直被王氏把持着,她沒機會進去而已。這一次,輕手輕腳的收拾好了屋子後,她就進去廚房做飯。
柴東放好水桶,也來幫她燒火。
他的確聰明,以前雖然沒燒過火,可看春枝燒了一次,春枝再教給他一些要領,他就燒得像模像樣了。
小夫妻倆煮了一鍋粥,春枝再從盆裡撈了一條魚,和一條蘿蔔一起燒成湯,早飯就做好了。
“現在叫娘出來吃飯嗎?”盛好飯,春枝小聲問柴東。
柴東搖頭。“我給她送去好了。”
春枝連忙拿了一個笸籮來給他。柴東端上一碗粥、一碗魚湯,一起送去了王氏房裡。
春枝一個人在廚房裡,小口小口的喝了半碗粥,再餵了小三子幾口,卻半天都不見柴東出來。王氏房裡也安安靜靜的,半天沒有聲音傳來,他們母子倆在幹什麼?
春枝慢慢走出去,就聽到外頭有人在敲門。
她連忙走過去。“誰呀?”
喵喵喵!
外頭立馬傳來的貓叫聲,而且這聲音怎麼聽起來這麼痛苦?春枝心口一揪,她連忙跑過去打開門,不想就對上了王宗平那張盛放的笑臉。
他懷裡摟着一隻小貓,那慘叫聲就是從小貓嘴裡發出的。
見春枝開門了,王宗平立馬放手,小貓就趕緊從他懷裡掙脫着跑開了。臨跑開前,小貓的爪子還不忘記在他臉上一通亂踩。
春枝見到這一幕,她眼神一冷,擡手就要把大門給關上。
“哎,別呀!”王宗平趕緊伸手把門板給按住,“柴東媳婦,我大清早的上門來你家探望,你怎麼話都不說一句就要把握往外趕?”
“我和你沒什麼可說的。”春枝冷聲說。
“可是我有啊!”王宗平笑嘻嘻的,“今天一早我沒聽到梨花姑罵人的聲音,她這是怎麼了?病了嗎?要真病得都爬不起來罵人了,那情況可就嚴重了啊,你們得送她去看大夫才行!不過……你們有錢送她看病抓藥嗎?要沒有的話,我可以借給你們喲!不收利息,不管借多長時間,我一文錢的利息都不收,你要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立個字據給你!”
春枝聽得心頭一動。
朝王家村的老族長家裡借錢,這個法子倒是可以考慮。只不過……“你有什麼目的?”
王宗平嘴巴咧得大大的,衝她露出一口白牙。“其實也沒什麼啊!我本來想着,咱們鄉里鄉親的,互相幫襯不是應該的嗎?不過,如果你真要覺得感激我、想報答我的話,那也可以。我沒別的要求,只要你……嘿嘿嘿……”
“小王八蛋,你給我滾遠點!”
他話還沒說完,屋裡的王氏突然就大罵着衝了出來。她一把把春枝拉到身後,再凶神惡煞的對着王宗平破口大罵:“我兒媳婦不是你能勾搭的!我家也有錢,她要多少錢我都能給,犯不着朝你借!”
“娘!”春枝一聽這話,她的心跳就怦怦怦的加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