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
那天被柴東給氣出門去後,施公子一肚子的氣沒處發泄,就到處去說柴東的壞話了。
他雖然一事無成,但畢竟在京城混了有十多年了,狐朋狗友還是有一些的。所以這件事經他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後,再經由那些狐朋狗友加工,柴東就已然成了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甚至連宋大人這個一心爲他考慮的人也成了居心叵測、一門心思的想從是老先生身上撈好處的陰險小人。
這下,柴東都還沒金榜題名呢,名聲就已經傳開了。
只可惜,卻是惡名聲。
對於這事,柴東倒是不以爲意。
“隨便他說去好了。從這種人嘴裡傳出來的話,誰要是信了誰纔是傻子。”他漫不經心的說着。
可春枝還是很着急。“他們亂傳我肯定不怕,可我就擔心那些人故意利用這件事來大做文章,敗壞你的名聲!”
一個施學銘她怕什麼?她怕的是那些一直躲在背後盯着他們的人啊!
自從除夕夜那次撞馬過後,那些人就像是蟄伏起來了一樣,幾乎沒有再生出什麼事端。
這個她可不認爲是什麼好事。那些人越是沒有動靜,她就越覺得他們肯定是在私底下謀劃着什麼,就等着哪天突然發作出來,然後把他們打個措手不及!
“如果真是這樣,那咱們也沒辦法。”柴東攤手,“只能順其自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春枝就咬脣不語。
正當她心情低落的時候,樑王就又派人送了請柬來。他要請他們去樓外樓吃烤羊排。
柴東當然是答應了。
夫妻倆先到了地方,樑王已經先叫人過來定好了雅間,兩個人直接跟着店小二上樓去。
樑王定的雅間在臨街的一面。雅間上開了幾扇大大的窗戶,人坐在窗邊,將窗子打開,然後拉上竹簾,就能透過一片片竹片間的縫隙看到外頭街上的景象,但是外頭的冷風卻吹不進來。雅間裡還點了兩個炭盆,暖烘烘的,熱得春枝都忍不住把外頭的棉襖給脫了。
兩個人落座後,店小二上了一壺茶兩盤糕點,就退下了。
春枝喝着茶,就着糕點,一邊透過竹簾看着下頭街上的動靜,也算愜意。
但沒過多大一會,她就看到街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趕緊叫柴東:“相公你快看!施學銘!他是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一起上街來了嗎?”
“應該是。”柴東只淡淡掃了一眼,就把頭別向一邊。
春枝卻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然後她就雙眼一眯,發出一聲低呼:“咦?”
柴東眉梢一挑。“怎麼了?”
“相公……呀!”
春枝本來還打算說什麼呢,結果誰知道她剛說出兩個字,從嘴裡傳出的聲音就變成了訝異的低呼。
緊接着,就聽下頭砰的一聲,竟是有人撞車了?
有除夕夜的撞車事件的記憶,柴東對這個聲音也分外敏感。雖然這聲音比起除夕夜來說要小多了,他還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然後又立馬轉過頭來看。
然後,他終於明白了春枝訝異的原因所在——那被車撞到的,赫然就是施學銘一行人。而撞到他們的,好死不死就是樑王府上的馬車!
“混賬!你在大街上在走路沒長眼睛嗎?連樑王府上的馬車都敢撞,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不是?”車伕立馬惡狠狠的大罵,隨即狠狠一鞭子抽過去。
施學銘臉上立馬落下一道鮮紅的印記、
這一鞭子打得可真狠,從春枝的角度看過去,施學銘臉上可以說是被打得皮開肉綻了。
施學銘一行人身份遠不及樑王,就算被撞被打也不敢吭聲,只能趕緊跪地求饒。
車伕又罵了他們好幾句,纔將手一揮。“可以了,你們走吧!下次走路注意着點!”
幾個人趕緊讓到一邊,垂頭喪氣的跟只鵪鶉一樣。
這時候,這羣人裡頭就有人小聲說了句:“神氣個什麼呀?不就是個不得寵的皇子嗎?你馬上要娶進門的王妃還是我施兄不要的呢!”
“就是!”施學銘趕緊點頭,“姓宋的丫頭我都瞧不上眼,也就你這個沒人肯嫁的病秧子肯要她了。”
啪!
馬上,又一個鞭子甩過來,直接把施學銘給抽飛了出去。
他身邊那羣狐朋狗友見狀,頓時嚇得臉色大變,一個個作鳥獸散。
車伕抽了一鞭子還不夠,他徑自跳下馬車,擡起鞭子指着施學銘的方向:“你剛纔說什麼?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我我我……我沒說什麼呀!話都是他們說的,我真什麼都沒說!”
施學銘被打了幾下就慫了,趕緊回頭想要指認罪魁禍首。
可是等他回頭去看,才發現他那羣狐朋狗友哪裡還見蹤影?眼下就只剩下他一個人應對車伕的怒氣了!
施學銘頓時嚇得渾身直哆嗦。
但這還不夠。馬上,車簾一掀,一個清俊的小廝先跳下車來,然後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伸了出來,搭上小廝的胳膊。緊接着,就見一個修長的身形慢慢從馬車裡鑽出來,然後一步一步走下馬車。
這每一步的舉動都無比的雅緻優美,就像是一幅動人的畫卷一樣,徐徐在人眼前展開。
雖然這個人身披斗篷,頭上大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的面容,但光是這纖長的身形、還有優雅的舉動,以及環繞在他的周身的難以言說的高雅氣度,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而等站穩腳跟後,他就伸出胳膊,輕輕摘下了頭上的帽子。
“我的天!”
隨即,人羣中就發出了一連串的低嘆。更多的目光朝這邊投射過來。
春枝見狀,她也不禁扶額。“你說他這是在幹什麼?不是說他不愛出門,也幾乎沒幾個人知道他長什麼樣嗎?現在他這又是鬧得哪一齣?”
“很簡單——現在,他是該站出來見人了。”柴東慢聲說。
春枝眨眨眼,又聽他說道:“他年歲也不小了,馬上都要娶妻的人,當然不能一直藏在陰影下。不然,他的妻族該被人欺負了。這不是身爲一個男人能忍受的事。”
“所以,他就特地選了這個時機站出來,一鳴驚人?”春枝點點頭,她明白了。
柴東頷首,“接着看吧!看他今天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春枝連忙點頭。她也很好奇。
然後,就見街上那個長身玉立的少年,他定定站在原地,身上披着一件寬大的斗篷,蒼白卻俊美的臉上不見任何表情,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瞳仁定定凝視着正癱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施學銘。
在樑王掀開帽子的一瞬間,施學銘也被呈現在眼前的這張面容給驚呆了。
他傻傻的盯着樑王的臉,還忍不住咕咚嚥了口口水。
樑王也靜靜看了他好一會,才輕輕開口:“你就是施學銘?”
聲音輕柔好聽,雖然沒有多少男人的陽剛味道,但好歹也並不顯得陰柔。
施學銘傻傻點頭。“是,就是我。你……你是樑王?”
“正是。”樑王頷首。
“哦。”施學銘點頭,還沒有反應過來。
四周圍圍觀的百姓們卻都已經炸鍋了。
“樑王!真的是樑王殿下!”
“原來樑王殿下長這樣!我今天才算是親眼見到了!”
“他長得真好看!樑王妃有福了!”
……
諸如此類的叫喚聲傳來,樑王卻充耳不聞。
他依然目光直直的凝視着眼前的施學銘。“是你說,本王即將過門的王妃是你挑剩下不要的?”
“我……”施學銘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樑王就瞬息將臉一沉。“本王的王妃,怎能任由你如此侮辱?來人,將他吊起來,抽二十鞭子!以後,誰若是再敢胡亂編排關於本王王妃的話,一樣吊起來抽!”
“是!”車伕趕緊應聲,隨手掏出一根繩之,就把施學銘給吊了起來,然後拿起鞭子就抽了起來。
連抽了二十下,他才停下手。“王爺,抽完了。”
樑王頷首,他慢步走到施學銘跟前。看着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施學銘,脣角揚起一抹冷笑。
“施公子,你最好記住,本王的王妃,那就是本王的心頭寶,誰都不能玷污她。你以後最好提都不要再提她,她也不是你配提起的人!”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提了!”眼前這張清麗絕俗的面容,在施學銘眼裡卻彷彿張牙舞爪的惡魔一般,他嚇得下關一鬆,頓時腿上涌上一股熱流,馬上腳下就開始滴滴答答。
“哈哈哈,他被嚇尿了!”
人羣中立馬爆發出一陣鬨笑聲。
春枝和柴東也忍不住笑了。
春枝掩着嘴,她又回頭看看柴東,就搖搖頭。“你們倆啊,果真是親舅甥,這欺負人的架勢都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