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可是你上次春闈可是落榜了喲!再來一次,你確定你不會再落榜一次?我早聽人說過,有些學子,不管有多好的文采,但只要第一次考不中,那麼他以後肯定也都考不中了。這也是時也命也,老天爺早就註定好的!”施公子笑呵呵的說道。
春枝真要拍桌子了。
大過年的,這個人一再的往柴東心口上戳刀子,還話裡話外的預示他今年肯定考不中,以後也都考不中,這是什麼道理?柴東又沒有得罪過他!
這個時候,宋大人都聽不下去了。
“學銘,柴公子的學問是經我審定過的,絕對出類拔萃。當初三江省前三甲披紅遊街的時候,他也當衆吟詩作賦,當場感染了千萬人。至今他的詩作和文章還被刻在那個碼頭上,供來往遊人觀賞。甚至,那些還被收入了三江文集當中,以後是要流傳後世的。”
“哎,下面一個小地方的解元,學問好也好得有限,也就你這個一直在下頭小地方混的人才會被這點小東西迷了眼。不過現在你既然來京城了,那就該好好睜大眼看看,京城裡的青年才俊,那可是下頭那些小地方的所有才俊樹木加起來都遠遠不及的!”施公子立馬搖頭晃腦的說着,“其實三江省的現在的那個王解元,我覺得學問也就一般。不過,從那麼個小地方來的,他能學成那樣也已經很不錯了。”
春枝這纔算認識到了什麼叫做地域歧視。
這個人也就來了京城十來年吧?結果就已經以京城人自居,還瞧不上京城之外的人了!
聽他這一口一個‘下頭小地方’,她都聽得火冒三丈,真不知道宋大人是怎麼忍下來的。
悄悄看看四周圍,施少夫人依然低頭吃東西。但宋夫人還有宋家幾位少夫人和小姐們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了。
以春枝對柴東的瞭解,他肯定已經忍不住了。
果然,馬上她就聽到柴東問道:“聽施公子你說話,想來你肯定是個學富五車之人。對了,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功名?不對,以你的身份,你現在肯定已經在朝中做官了吧?不知道你現居何職,官居幾品?還請你詳細告知在下,也好等在下今年再次不第的時候,好去投奔你,求上一口飯吃。”
噗!
這邊宋家的女眷們瞬時有人忍不住噴飯了。
“他要是有功名、當官了,他會不一開始就把官職給報上,還等着柴公子來問?”一位宋家的少夫人掩脣低語。
那邊的施公子顯然也被噎到了。他馬上就說道:“我本來是想讀書考學來着,可是我爹說,這世上讀書的學子千千萬,但能考中功名的卻少之又少。我既然身爲他的兒子,那又何必還跑出去和他們爭這個名額?所以,他就讓我在家看書,等機會蒙蔭就是了。結果誰知道……哎,本來我爹都已經和人說好給我在朝中安排官職了,一切也都準備就緒,但偏偏那個時候,我爹他病倒了!我忙着照料病重的父親,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可真是太巧了。”柴東狀似惋惜的輕嘆了幾句,“不過,我看史公子你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一般來說,就算蒙蔭不也該是二十歲上下就該安排好的嗎?令尊當時在朝中也已經站穩了腳跟,想來給你某個職位不難。那爲什麼卻一直拖到現在還沒給辦成?據我所知,令尊的本事還算不俗,至少宋大人不就蒙他提拔,這麼快就來京城任職了?”
“那是……那是因爲……”施公子突然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
“是因爲令尊大義滅親,決定先舉薦弟子,然後在考慮兒子的事情,對嗎?”柴東笑問。
“對對對,就是這樣!”史公子忙不迭點頭。
結果他話音剛落,屏風兩邊噴笑聲頓起,柴東更是毫不客氣的哈哈大笑起來。
“大義滅親……施公子你該不會連這個詞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吧?我不過隨口一說,你竟然也能點頭認同?你這樣的學問,我開始懷疑令尊到底有沒有考慮過要送你入朝爲官。”
“你……姓柴的,你耍我!”施公子這才反應過來,他頓時一拍桌子站起來,“宋法諧,這就是你今天請上門來的貴客?我看你是特地讓他來羞辱我的吧?好,既然你都不顧我爹的顏面這樣羞辱於我,那我也不用給你臉面了!我現在就走,以後都不來你家了!”
說完,他果真轉身就氣勢洶洶的走了。
一直在春枝他們桌上埋頭吃飯的施少夫人一聽到這話,她趕緊放下筷子,就匆忙的跟着夫婿走了。
“學銘,學銘,你別走啊,學銘!”宋大人卻還不捨得,差點就要追出去把人給拉回來。
柴東一把將他給攔下了。
“宋大人,你難道沒聽到嗎?他根本就瞧不上你,甚至爲了在京城立足,都去投靠姓柳的了。你們分道揚鑣那是早晚的事,你又何必再強求?”
“可是,他終究是我恩師的兒子。恩師命途不順,一聲生養了那麼多孩子,卻只養活了他一個。恩師這輩子最放不下的也就是他。現在恩師倒下了,我當然要代恩師照料他,至少也不能讓他走上邪路啊!”宋大人低呼。
“可是,你覺得你還把他給拉得回來嗎?”柴東問。
宋大人就是一怔。
屏風那邊,宋夫人也搖頭長嘆口氣。“這樣的話,我私底下不知道和老爺說了多少遍了。他恩師的恩情是恩師的恩情,恩師的兒子卻又是恩師的兒子。如果施學銘他有點本事的話,我們幫扶他一把也是應該的。可是他現在分明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傢伙,而且還自以爲是得很,根本都不把我們給放在眼裡。這樣的人,我們又何必去管?眼下,我們只需要好生照料着恩師,送他老人家安然歸西就夠了。可他偏不聽……哎!”
宋小姐也跟着低嘆。“關鍵是,這兒子不爭氣,他們兒媳婦也沒選好。只說兒子鬧騰得太厲害,那就找個溫順點的兒媳婦,好歹能安心顧家。可是這兒媳婦顧家是顧家,可是脾氣太軟了,三棍子打不出來一個屁,男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到現在,施爺爺一倒,這個家都要亂了!爹也是看不下去,纔想把他給扶起來,結果誰知道……人家還根本不稀罕被咱們給扶呢!”
這位施公子,他讓春枝想到了她的大堂哥顧春英。
一樣的眼高手低,一樣的自以爲是。但可惜的是,顧春英沒有施老爺子那樣的爹,更沒有宋大人這樣一心一意在身邊幫扶他的人,他更沒有對他千依百順的媳婦。所以這麼比起來,施公子已經夠幸運了。
只可惜,這個人似乎不這麼覺得。
春枝抿抿脣。“以後,你們還是儘量和這個人拉開距離吧!不然,當心他把你們全家都給拉下水去,到時候你們可就怎麼掙扎都太晚了!”
宋夫人宋小姐紛紛臉色一變。
宋小姐趕緊問:“你這話怎麼說的?”
春枝就把顧春英的故事說給她們聽了。然後,她也幽幽低嘆了聲:“我這個堂哥當然沒法和史公子比。但仔細想想,這兩個人的本質卻都是一樣的。而且他是在村子裡,還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但就算這樣,他惹出來的那些事到現在都還沒全收場呢!現在,施公子卻是在京城,這裡的形勢可比村子裡要嚴峻多了。他要是貿貿然幹出點什麼來,那產生的影響……不用我說,你們就該都能想到了。”
宋夫人立馬眼神一暗。
“柴娘子你說的很對。這些話我記住了,今晚上我就去勸我家老爺去!”
不過,卻不等宋家做出任何反應,這位施學銘施公子就已經被人給教訓了。而教訓他的人,赫然就是宋小姐的未婚夫——當今樑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