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成親
葉靜客記憶以來最累的時候是趕製墨錠,前一天同遠道而來的客商商定好了,寫好契書,然後便開始沒日沒夜的熬膠、清點幹墨錠,有時候一天一夜都無法閤眼。但這種情況並不多,只有有大訂單的時候纔會忙成這樣,自從在京城落腳,從鳳棲村過來的熟練人手開始上工,她就空閒了許多。
大婚將至,要準備的東西不少,別人忙的團團轉,她只要坐在那裡,讓人在臉上弄弄、試穿衣服、試戴飾品,每天像個木偶一樣被她娘和陌生的嬸子婆子擺弄,只要克服心中的不適,其實並不怎麼累。
尤其是最近幾天某個“樑上君子”終於消停了,沒有他半夜騷擾,葉靜客睡的早,休息的充分,根本就不像她嫂子說的那般累。
這種良好的感覺在成親前一天戛然而止。
明天宮裡纔來人結親,頭一天下午她就被催着去洗澡,剛出來,三個婦人就涌了上來,開始給她擦頭髮,一邊誇頭髮好,一邊開始摸各種香油,本來就烏黑的秀髮被弄的更加黑亮,然後三個人就在她腦袋上忙乎開來。
葉靜客剛洗澡完,臉被蒸的水嫩粉紅,本來就出塵脫俗的容顏更顯幾分豔麗,捧着木匣過來的老嬤嬤把東西放下就捂了捂胸口。難怪那麼冷冰冰的聖上心急火燎的急着要娶進宮呢,這姑娘生的實在是太好看了,又美又素淨,五官精緻,分開看哪裡都沒有一點瑕疵,合起來瞧上去又處處舒坦,爲了這樣的美人,把禮部折騰個底掉也是值得的。
老嬤嬤在宮裡幾十年,伺候了不知道多少妃子美人,自然見過不少傾國傾城的女子,不過能讓身爲女人的她看了都心跳的,這還是頭一個。
還以爲放在自己面前是要挑選,葉靜客從匣子裡挑了幾個輕便簡單的,她不喜歡太繁瑣的東西,所以至今身上除了某個人給她的玉佩,什麼飾品都沒有。
可隨着匣子裡的各種飾品減少,她頭上越來越重,葉靜客才明白原來那一匣子東西全都是給她用的,不是讓她挑選的,粗略的估計一下,連寶石帶金子起碼有好幾斤重……
全!都!壓!在!她!的!頭!上!
向來連個簪子都不想戴在頭上的葉靜客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是,這才僅僅是個開始而已。
有人在往她臉上抹粉,用的應該都是價值不菲的東西,可是葉靜客平時不施粉黛,這個味道有些嗆鼻,她忍不住開口讓少塗點,那人倒也好說話,立刻就把粉盒放下了,盯着葉靜客的臉笑吟吟的道:“也是呢,您這臉就是什麼都不抹,也一樣的容光煥發,這就是天生麗質啊……”
葉靜客被她誇的有些不自在,不過她對這些東西實在不感冒,便讓她稍微抹抹就行了,反正蒙着頭,誰也看不到。
那女子聽她說有點想笑,但是還是忍不住了,這位是未來的皇后,不能露出半點不敬。
各種粉脂的味道充斥在鼻間,葉靜客薰的有些頭暈,但是她得忍着,她這個人不怎麼迷信,但也不想在這個特殊的日子發牢騷或者不滿。
折騰到了半夜,頭髮終於弄好了,看着鋪了整整一張牀繡着鳳凰的喜服,葉靜客只覺得眼暈,戰戰兢兢的開口問道:“娘,這、這衣服幾斤重?”
溫氏知道她向來喜歡簡單,可這是大婚,一輩子只有一次的重要時候,又是嫁給地位地位尊崇的帝王,這些禮節上的東西必不可少,笑道:“左右都是坐轎子,輕點重點有差嗎?”
當然有差了!我的親孃啊,那可是穿在我身上的,葉靜客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道。
不過,接下來她連抱怨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弄完頭髮,那些人一件一件的開始給她穿喜服,翟衣、蔽膝、大帶、副帶、小綬、大綬、玉圭、玉革帶……裡裡外外將近二十件東西掛到身上,葉靜客腰都直不起來了,她肚子餓又不能動彈,屁股都做疼了,難受的只想大喊。
沒等她開口,頭上又多了五斤多的九龍九鳳冠,脖子再也支撐不住了,她稍一低頭,腦袋上的東西就要往下掉,旁邊的人趕緊幫她撐住,葉靜客想哭的心都有了。
更糟心的是,現在還是晚上,要這麼一直坐到結親的人來,這期間她就這麼等着,不能睡覺也不能吃東西,她終於能理解嫂子說的成親累人了。
裝着厚重的喜服,頭上頂着十多斤的重量,葉靜客覺得渾身都說不出的難受,溫氏到底看不過小女兒難受,坐在旁邊,扶着她的肩頭讓她小憩一下,一般農家新娘子到晚上才能休息,皇宮裡的規矩比普通人家肯定多,明天靜客還要多勞累,在家裡稍微休息一下也好。
過來伺候的有十幾個宮裡來的宮女,見溫氏這般有心開口提醒這不合規矩,可最後還是忍住了。她們出來這幾日在葉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禮遇,好吃好喝不說,國舅爺還個個塞紅包,最重要的是葉府上下對她們都十分客氣,這讓她們心裡還是感激的,畢竟她們只是奴才,這位可是皇后,後宮的主子,她舒坦了底下的人才能好過點。皇宮裡的規矩多着呢,可是上面有心刁難你,都不用你違反規矩,只是一句話的事,大喜的日子,她們可不觸這個黴頭。
葉靜客到底迷糊了一覺,醒來外面還是黑的,睜眼發現前後有兩個宮女替她託着鳳冠,登時就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了,正了正身子坐直了身體。
也不知道外面是幾更天了,葉靜客打了個呵欠正要問,就聽外面有人喊“來了,來了”,然後便聽到由遠及近的奏樂的聲音,原本安靜的屋子登時就像是一滴冷水掉進了油鍋裡,所有人都站起來,紛紛給葉靜客檢查儀表。
只有溫氏沒有動,癡癡的看着小女兒的燭光下絕美的臉,眼睛不由自主的就紅了,她這個樣子,葉靜客也忍不住喉頭一陣酸澀,“娘、娘,離的這麼近,我會時常回來看你們的……”
溫氏眼淚“吧嗒吧嗒”開始掉,一邊擦,一邊掉的更快,她想叮囑小女兒幾句,可是千言萬語此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知道小女兒聰明伶俐,懂事又知道分寸,可是一入那宮門,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想幫都幫不上,她到底還是不放心。
葉靜客伸手緊緊抓住溫氏的手,強顏歡笑道:“放心吧,娘,我會好好的,雲逸欠我一屁股債呢,他不敢對我不好……”
屋子裡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然後又恢復了正常,那些宮女假裝沒有聽到皇后娘娘直呼聖上的名字,語氣還那麼的不敬,她們什麼都沒聽到……
沒等娘倆多說,結親的隊伍已經到了門外,外面尖細的嗓音開始宣旨,穿戴一新的葉靜楷進屋,將葉靜客背起來,一步步向轎子走去。
葉靜客聽到有很多人呼喚她的名字,有孃親、爹、大嫂、聶蓉,很多人,但是她卻什麼都聽不清楚,一聲大過一聲的心跳鼓譟着耳膜,兩世爲人,她第一次出嫁,到底還是緊張的。
緊張的她忘記了身上的重量,坐在轎子裡,穩穩的幾乎感覺不到一點顛簸,裡面寬敞都可以躺下,她卻從始至終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前世被病魔折磨的痛苦、從小失去雙親的難過、爺爺的離去,她那顆漂泊了二十多年的心因爲一場意外得到了安寧。
如果從前經受的種種痛苦是爲了與雲逸相遇,連回憶就變得甜蜜了起來。
禮輿穿過正門,從午門直接進入紫禁城,到了中和宮門口停下來,葉靜客正陷入回憶中,並沒有注意到外面有一陣小騷亂,當轎輿的簾子被掀開,她被一雙大手扶出來並背起來,才發覺身下是熟悉的寬肩厚背。
像從前那般揹着她,邁過高高的門檻,穿過重重人羣,那人對她說,把你親自背進宮,以後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將情話說的這般鐵血錚錚的,整個大邱無人出其左右,葉靜客微微一笑,輕聲嗯了一下,然後將頭埋在那人的後頸處。
前來背皇后娘娘的太監在後面緊跟着,他們的差事讓聖上給搶了,這個時候又不敢吭聲。
葉靜客看不到路,覺得走了好遠,又好像沒多久,不停的聽到有太監唱和,雲逸扶着她怎麼做她就怎麼做,揹着她往哪裡走她就往哪裡走,不知道轉悠了多遠,走了多少路程,她終於被放到了牀上,手被捏了一下,雲逸說去去就來。
葉靜客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好,低頭的時候透過龍鳳同合紋的紅緞蓋頭掃了一下四周,大殿之內很亮,點着粗壯的紅蠟燭,看到不少在旁邊垂手站立的宮女,葉靜客嚇了一跳,進來之後她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沒想到有這麼多人。
腦袋上的東西重的很,葉靜客知道得等到雲逸給她拿下來纔可以,她問現在是什麼時辰,宮女稟告說是申時。葉靜客從昨天就開始被折騰,到現在又累又困,只覺得去了半條命,只想在身下的大牀上打個滾然後大睡一覺。
所以等到雲逸再次進到殿中的時候,她如釋重負,蓋頭挑開,鳳冠摘下,飲了交杯酒……所有成程序走完了,葉靜客立刻就開始動手脫衣服,這身喜服實在是太重了!
見她這麼積極,一向沉穩的皇帝陛下眼中不由得閃過幾絲幽光,他早就知道眼前這人容貌姣如秋月,可今天格外的耀眼動人,紅色更襯的肌膚雪白生輝,真真的如同市井坊間傳的那般,恍如仙子。
從今以後這個人就完全屬於自己了。想到此處,向來隱忍的他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去,幫着手忙腳亂的皇后娘娘除掉喜服。
葉靜客對這種繁瑣的衣物向來不得要領,一個玉帶都半天才解下來,有了雲逸的幫忙,終於卸下身上的重物,習慣的說了聲“謝謝”,身體就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按在了牀上。
身下是柔軟的百子被,果然同她想的那般舒服,入眼則是鮮紅的百子帳,繡着龍鳳雙喜層層疊疊的帳幔提醒着她,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
如果說成親的過場讓葉靜客丟了半條命,接下來則將另外半條命也丟下了。
以皇帝陛下的武力來講,葉靜客自然沒有反抗的餘地,翻過來,翻過去承受着聖主隆恩,睡覺,那簡直就是一種奢望。
第一個回合過後,葉靜客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龍牀之上還是那般的整齊,她躺的那裡被汗打溼,愣是描繪出一個她的模糊輪廓出來。
第二個回合過後,龍牀上多了一道道的抓痕,葉靜客意識都快模糊了,卻被哺了幾口靈液清醒過來,讓她抓狂的是,那人也效仿她,用嘴叼瓶口將靈液喝到嘴裡然後餵給她,還厚着臉皮說是回報她上次喂藥之恩。
羞恥到了爆炸的程度,你現在從我身上下去,葉靜客欲哭無淚,我就感謝你八輩祖宗了!
第三個回合過後,葉靜客覺得自己怕是要英年早逝,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她對着紅塵眷戀極深,三十六計,走!
轉念進了空間,蓮花開的依舊那麼燦爛,湖水幽靜,黑土地深沉……但是、但是爲什麼那人還在身上?!
這個空間雲逸竟然能夠進來,葉靜客懵了片刻,沒過多久,第四個回合也慘敗。
蓮花空間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個匪夷所思的存在,但是皇帝陛下分得清輕重,這東西反正早晚都能看,今天可是他們成親的大喜日子呢,還有什麼比伺候好皇后娘娘更重要的事情?
被“伺候”的皇后娘娘實在受不了了,要求中場休息,然後被投餵了點心和水之中,又進入了新一輪的較量。
皇帝大喜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三天不用上朝,所以“夜”還很長。
等到第三天回門,皇后娘娘終於見到太陽,頭一次痛恨靈液的良好效果,明明是神丹妙藥,在某個人手裡成了折磨人的利器,而且這靈液還是她送給某個人的,作繭自縛的典型!
皇帝陛下也是收穫良多,一臉饜足的陪着娘娘出宮省親,雖然沒有多大的陣仗,但是聖上一這行,就是無上的榮耀了,只是皇后娘娘臉上的嫌棄太過明顯了。